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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我祝您晚安了。按苏格兰式的礼节规矩,我该请您出门了,快逃命去吧。”
罗平许久没有说话,他双眼死盯住德珀勒克,似乎在观察对方的身长、体重和力量,考虑该从什么地方下手给他致命的一击,德珀勒克也握紧了拳头,准备进行自卫还击。
时间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罗平把手伸进背心里。德珀莱克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并握住了手枪把。又过了片刻,罗平从背心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果盒,打开后,递给德珀勒克:
“吃一片吧?”
“这是什么?”对手惊讶道。
“杰罗德药片。”
“吃这个干吗?”
“我看您要感冒了。”
随后,他利用自己这偶发的幽默给德珀勒克造成的迷惑,急忙拿起帽子,往外走去。
“没说的,这次我是栽大了。”罗平穿过前厅时心里想道。“不过,最后这句俏皮话总算不落俗套。他本该吃一颗子弹的,却得到一粒杰罗德糖衣药片……这总有点让他感到意外。我总算唬了他一下,这只老猩猩!”
他刚关上花园门,一辆汽车就在他身后停了下来,车上急匆匆地下来一个人,后面紧跟着又下来几个。罗平认出是普拉斯威尔。
“秘书长先生,向您致敬了。”罗平嘲弄地说道,“我相信老天总有一天会安排我们相会的;但您并不能引起我多少敬意,为此我很遗憾。我们之间总有一天会有结论的。今天要不是我太忙,我会奉陪您一下,再去跟踪德珀勒克,好弄明白他到底把孩子交给谁了。呵我确实不得不走了,谁能担保德珀勒克不用电话处理我们这件纠葛呢。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为这没有结论的事浪费时间吧,还是快去找维克朵娃、阿西尔和咱们那只盛宝贝的箱子吧!”
两个小时后,罗平来到亲伊的仓库里。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时,他看到德珀勒克从街的拐角那边出现了,疑心重重地朝这边走来。
罗平亲自上前打开大门。
“您的东西都在这里,议员先生。”他说道,“请您过目。这附近有一个租车行,您只须去叫一辆车,雇几个人即可。孩子在哪儿?”
德珀勒克先把他的东西细细察看了一遍,然后才把罗平领到奈伊大街上,有两个蒙着面纱、上了年纪的女人跟亚克一起在路边等候。
罗平把孩子领到自己的汽车边,维克朵娃也在汽车里。
一切进行得很快,像演戏一样,双方都把自己的台词记熟了,没有多余的话,一招一势也像事先排练好了的,次序井然。
罗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晚上10点钟把小亚克交给了他的母亲。此时,孩子因经受了诸多打击,情绪极为紧张,神色十分恐惧,他们不得不请医生给他诊治。
过了两个多星期,孩子总算恢复过来,看来已经能够再次经受旅行的考验了。罗平认为再次转移母子二人是非常必要的,并且,当他们动身时,梅尔奇夫人身心也恢复了正常。他们于夜间出发,罗平亲自指挥这次转移,而且采取了一切必要的防范措施。
罗平将母子二人送到布列塔尼的一个小海滩上,然后把他们交给维克朵娃照料。
“这下踏实了,”安置好了她们之后,罗平心里也安定了。“我和德珀勒克之间的障碍消除了。他再也别想加害于梅尔奇夫人和她的孩子了。她也不会再莽撞行事使斗争偏离方向了。可我们总共干了多少蠢事啊!首先,我不得不在德珀勒克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次,我不得不放弃属于我的那一份战利品;自然,我早晚还是要把它们弄回来的。可不管怎么说,在这段时间里,关键的大事毫无进展。而再过七八天,吉尔贝和沃什勒的受审日就到了。”
在同德珀勒克的这次交手中,最使罗平感到沮丧的,是德珀勒克揭露了他在夏多布里安大街的秘密住所。警察已经查封了这座房子。密歇尔·珀蒙的身份也被揭穿,部分证件已被搜走。在这种情况下,罗平一边要朝着原定目标努力,坚定地实施某些已经开始的活动,竭力躲避警察的搜捕——搜捕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张和严厉了——一边又必须在新处境下重新调整自己的策略。
所以,由于这位议员德珀勒克带来越来越大的麻烦,罗平对他的仇恨也日益加深。罗平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用自己的话说——把他装进自己的口袋,要他听从摆布,不管他是否情愿,都要从他嘴里掏出他的秘密。罗平想着,用哪些最适合的刑罚来撬开这个守口如瓶的嘴巴呢?用夹棍、拷问台、烧红的钳子,还是用布满尖钉的木板……他觉得这种畜牲应当受到最严酷的刑罚和折磨,而且自己要达到的那个人道的目的也足以抵消这些刑罚的残忍了。
“哼!”他心里痛快地想,“弄一间屋子,放上烧得通红的刑具,再加上几个狠毒的打手……准让他不打自招!”
接下来的每天下午,当德珀勒克往返于拉马丁公园、议会和俱乐部之间时,格罗内尔和勒巴努都在后面紧紧跟踪。他们打算选择一条偏僻的街道,在某一天晚上的适当时间,把他弄进一辆汽车里带走。
罗平则在巴黎郊外,选择一座花园房子。这地方既安全又僻静,罗平把称它为“猴宫”。
然而,德珀勒克已经做了防备,甚至每次出门他都要走不同的路线,今天乘地铁,明天又改换乘有轨电车。这样一来,“猴宫”就派不上用场。
罗平又拟定了一个新行动方案。他从马赛请来了自己的一个老搭档勃朗得珀瓦老人。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退休食品店主,住在德珀勒克的选区,并且对政治比较感兴趣。
勃朗得珀瓦在马赛通知德珀勒克,说是要去拜访他。德珀勒克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有影响的选民,并决定在下周请他吃饭。
这位选民提议到塞纳河左岸一家小饭店去进餐,说那儿的饭菜味道很好。德珀勒克欣然同意。
其实这是罗平的意图,这家饭店的老板与罗平是好朋友。如此,下星期即将的行动就可保证成功了。
就在进行准备期间,第2周的星期一,开始了对吉尔贝和沃什勒的审讯。
这次审讯历时不久,诸位一定还记忆犹新,我也就不必多费笔墨,详述弄清法庭庭长是如何难以服人和不公正地审讯吉尔贝的过程。吉尔贝的案件受到格外的重视,审判也极为严厉。罗平从中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邪恶影响。
审讯期间,两个被告所取态度截然不同。沃什勒阴沉着睑,话语不多,但言辞粗鲁。未经多少讯问,他便厚着脸皮用充满嘲讽甚至挑衅的口气,承认了自己过去犯下的所有罪行。但跟这种态度截然相反的是——除罗平之外,所有的人都对这点感到不可理解
一对参与谋杀仆人勒阿内尔的罪行一概不承认,而把责任完全推到吉尔贝身上。
这样的话,他就把自己的命运同吉尔贝连在了一起,从而迫使罗平对自己的两个伙伴必须采取同样的解救措施。
然而,吉尔贝的诚恳态度,那满怀希望的忧郁目光立即博得了法庭上下的同情。但他却看不透庭长的诡计,也驳斥不了沃什勒的抵赖。他只是不停地哭,要么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要么在该说话的时候又说不出什么而沉默不语。不仅如此,他最初请的一位能力很强的律师,到了关键时刻却病倒了(罗平从这件事上又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阴谋),只好由律师的一个秘书代替。此人辩护能力很差,曲解了事情的原委,令在场的陪审团成员不快,因此来能驳倒代理检察长的公诉状以及沃什勒律师提出的辩护论据。
进入最后一天即星期四的辩论会时,罗平冒着天大的胆子溜进法庭。事后,他已认定会是何种审判结果。两个人都确定无疑地要被判处死刑。
很显然,法庭的审判取向同沃什勒的心思不谋而合,就是要把两个被告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这主要因为案中的两个犯人都是罗平的同伙。自案件预审到最后宣判的全过程中,尽管法庭因缺少足够证据,也不愿分散精力,而没有连带涉及罗平的问题,可整个审判实际上始终对着罗平,他们欲打击的真正对手正是罗平;他们要通过打击他的伙伴来打击他本人;他们要摧毁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强盗头子在公众心目中的好感和威望。宣判了吉尔日和沃什勒的死刑,罗平也就声名扫地,他的那些神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罗平……罗平……亚森·罗平,在长达四天的审讯过程中,人们不断地听到这个名字。代理检察长、庭长、陪审团律师、证人,人们开口闭口都是罗平。他无时无刻不当做谩骂、嘲笑和侮辱的对象。一切罪过都是他一个人的,吉尔贝和沃什勒不过是小喽罗而已,人们要审判的正是他,他才是真正的小偷、强盗、骗子、杀人放火的惯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这个浑身沾满了受害者鲜血的罪魁祸首!他把朋友推上断头台,而自己却销声匿迹、逃之夭夭!
“嘿!他们一切都是对着我呢!”罗平自语道,“吉尔贝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是我的替罪羊。我才是真正的罪犯。”
悲剧继续上演着,结局愈来愈可怕。
当日晚7点钟,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之后,陪审团一行又回到了法庭,陪审团长宣读了对法庭所提问题的复议书,对一切问题均无异议。这就意味着被告罪行成立,而且驳回了可以减轻罪行的那些情节。
两名被告又被带上了法庭。
他们站在被告席上,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地倾听了对他们判处死刑的宣告。
在充满不安和同情的肃穆气氛中,庭长问道:
“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沃什勒?”
“没有,庭长先生。既然我的同伴跟我一道判了死刑,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俩生死在一起……老板就得想办法把我们俩都救出去。”
“老板?”
“对,就是亚森·罗平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庭长又问:
“你呢,吉尔贝?”
眼泪流满了这个不幸青年的脸颊。他不知咕哝了些什么。庭长又重复了他的提问,于是,吉尔贝终于止不住地哭诉起来:
“我想说的是,庭长先生,我的确做过不少坏事,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做了坏事,深感悔恨……但我决没干这件事……我没有杀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我不想死……这太可怕了……”
他站立不稳,两个警卫上前扶住他。人们听到他像孩子般地大声呼喊道:
“老板……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愿意死啊!”
就在这时,就在大家都非常激动的时刻,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声:
“别害怕,我的孩子!老板和你在一起!”
法庭立刻出现一片混乱,人们互相拥挤着。警卫和警察们纷纷冲进大厅。他们抓住一个脸色混红的胖子,旁边的人指认说,刚才喊话的就是他。那个人则手脚不停地挣扎着。
他立即被押上去审问,并道出了自己的姓名:菲利浦·帕拉尔,殡仪馆的一名职员。他说,刚才身旁有人交给他一张100法郎的钞票和一张纸,让他在适当时候喊出写在上面的一句话。他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吗?
他掏出那张100法郎的钞票和那张纸做证。
法庭无奈,只好释放了菲利浦·帕拉尔。
自然,在捉拿帕拉尔那会儿,罗平很是积极了一番,甚至把帕拉尔推到警察手中。这时,他怀着十分焦虑的心情离开了法庭。他来到河边自己的汽车旁,开门坐了进去。此刻他心绪难以平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吉尔贝绝望的呼救声,以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站立不稳的身子……这一切都在罗平的脑际萦绕,久久不能消失,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永远会把它保留在记忆中。
他驱车回家。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一处住宅,位于克莱希广场一角,他将在这里等待格罗内尔和勒巴努,今晚他们将一同绑架德珀勒克。
然而,他一打开房门,不禁惊叫起来:克拉瑞丝出现在他面前。克拉瑞丝就在宣判的时候从布列培尼赶到此地。
从她的表情和苍白的脸上,罗平立即明白了她已经知道了审判结果。他快步上前,鼓起勇气,未及她开口就说道:
“是的……是的……别怕,别怕。这是我们意料中的,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会防止这场灾难的发生。今天夜里就行动,你听着,不会超过今天夜里。”
她动也不动,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人感到难过。她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