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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庆幸我们之间的气氛这么容易就又回到了刚到这里时的状况,一伙人谈笑风生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偶尔有人回头朝着咖啡吧的方向比划着什么国际通用手势,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现在距离深夜还有大约七八个钟头的时间,原本对计划成竹在胸的我却越来越觉得有些心虚。我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劝解这帮兄弟,跟他们说晚上的计划最好也能取消。但是每次抬头看见始终被Fang揽住的Dan,到嘴边的话却一次又一次地打了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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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啤酒街回来,我们一行人就钻进了Leo在13号街尽头的住所。那里地方很小,却离晚上的目的地很近,所以我们打算在这里等待深夜的来临。
Leo去酒吧摸来了一瓶上好的威士忌,跟Lake和其它三个人在客厅玩起了纸牌。Fang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就跟Dan一起钻进了Leo那间只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的卧室。卧室门上的气窗被Fang从里面用报纸糊了起来,Lake和Leo就群起一帮人上前扒窗子砸门起哄,哄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又坐回客厅里喝酒打牌。
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打牌,只靠在卧室与客厅中间的沙发里,眼睛看着面前玩着纸牌的一帮人,一遍又一遍地把那股不清不楚的思绪拉出来,一点一滴地努力想把它理顺。但是那些头绪实在太过纷乱,我努力了很久却仍旧没有得出结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猛一回神看向电视机柜上的时钟,发现时针已经指到了十点。
Leo他们也在这时收拾起了纸牌。Fang和Dan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还从外面买回来了我们晚上吃的东西。
我胡乱地吃了几块面包和熏肉,又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次的计划可能有必要进行一些变动。”
“什么意思?”Leo第一个看向我,提问的速度让我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我。
“我有点不好的感觉。”我喘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接着把话说完,“——我们的计划真的万无一失了吗?我总觉得Martin可能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我看你是怕了他吧。”Dan有些沉不住气地站起来,“白天你离开咖啡吧就有点莫名其妙,我看你是不是心里留下了阴影啊,你父亲是他弄死的,所以你看见他就本能地害怕……”
“Dannie!”Fang大声叫了他的名字,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似乎晚了点,我分明地感觉到一根针直直地插进心底。
不过幸好这样的结果我事先已经有所预见,所以我克制住了,并没有发作。但是我的表情或是眼神似乎是比之前起了一些变化——Dan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看着我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让了让——后来我听说,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很像一头被人伤红了眼了狮子。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现在我认为这件事有问题,计划需要有所变更。”深吸一口气,我咬了咬牙根重新开口,“现在在坐的所有人都是兄弟,每个人来做这件事都是帮忙,所以我不能在怀疑事情的危险性大大增加的时候还一味坚持要你们去冒险。”
“那么你究竟在怀疑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们说明一下?”Leo似乎也沉不住气了,放下手里的食物靠向椅背,一只手从装食物的纸袋里掏出一个柠檬。
“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顿了一下,看着他把柠檬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接着一字一字地看着面前的众人开口:“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你们得听我的。”
接下来是说不清究竟多久的沉默,我和他们之间几乎形成一种对峙。时钟的滴答声不近不远地响在面积不大的房间里,提醒着我们距离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声音震耳欲聋,似乎连房子都被爆炸的余威震得发抖。我们下意识地拥至窗前,看着一辆辆警车从四面八方开过来,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驰过去——那里正有巨大的火舌冲天而起,而且位置很准确,正是我们得到消息说Martin的货进城的地方。
人的意识在这种时候似乎总能领会到相同或类似的东西。我们面面相觑,四散着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我很庆幸我成功地拖住了他们,但是也明白这其中存在着侥幸——对方似乎是时间算得不够精确,因为现在离我们原本确定的时间还差将近二十分钟。
警车的警笛声越来越响,巨大的探照灯也开始四下扫射。Fang拉灭了灯,因为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身上还都带着枪,万一警察发现了查问起来,将会相当地麻烦。
屋子里因此而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的路灯和偶尔闪过的探照灯带来的微弱光线。木质的窗框在屋里的地面上落下模糊不清的阴影,在我面前不到一步远的地方拐了一个弯,延伸上桌面。
每个人都依旧沉默,但是此刻心里的所想却一定惊人地一致。那是一种若隐若现的猜忌,怀疑、又否定、又重新怀疑、再继续否定,周而复始。
怀疑的对象是不特定的,又是特定的,仅仅在于这屋子里的八个人之中。我当然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个泄秘的人,但是却没有证据来阻止别人的怀疑。
这样的气氛让人很不愉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凝结在空气之中,阻止了氧气的流动。我不由得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来分散心头那种不愉快的凝窒,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却只夹在指缝里,始终没有送至嘴边。
Leo大概也跟我有着相同的感受,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把水果刀,就着微弱的光线在之前就抓在手里的柠檬的尖头上一刀一刀地切着,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将汁水挤进自己面前的酒杯。
Fang的脸朝着我,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我身上,垂落在椅子边上的手紧握着Dan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挲。Lake和其他三个人则坐在教阴暗的角落里,半天才会有一丝细微的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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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Steve曾经跟我聊过有关帮会中的义气。他告诉我那需要经过太多的历练——猜忌、怀疑、揣测、证实和洗刷嫌疑;但是无论已经经历过了多少次,当有新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也还是难免会产生新的怀疑。
在我们这个由八个人组成的小圈子里,有关义气的历练这还是第一次。我不知道这次的历练结果究竟会如何,但是我希望这个结果可以尽早水落石出。
那天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大家又恢复了之前混迹的生活,见面的时候依然是和原先一样一同吃喝玩乐,但是却很默契地没有再想着计划什么事情。
我回13号街所肩负的使命也因此而再度停滞不前,所以我的心情也就随之再度低落。
但是我始终没有停止过试图把心中琐碎的头绪理顺连接起来,每当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把事情再从头思考一遍,虽然往往依旧得不出结论。
教堂在那段时间内突然成了我常去的地方,虽然那里的神甫与Steve相比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差了很多。
我开始明白小时候在Steve的教堂里看到的那群完全收敛起唳气的帮会人物,了解他们在教堂里所表现出的平和与安详原本就是源于他们心中对这种事情的渴望,就像我总觉得到这里思路比较清晰,其实是因为教堂的环境会让我回想起在Steve那里学到思维逻辑。
老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总是下雨,某天无意间听到广播才知道原来雨季已经过去了。但是每天早晨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却不知怎么似乎让我变得更加慵懒,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一些什么含有刺激气味的东西,能让我重新振奋起精神。
我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神,也不知道教堂的教义之中所谓的天父是不是真能听到人们的祈祷。但是就在我努力想要在身边寻找一些刺激的时候,我却真的得到了它——我在某个午后突然接到了东以前的保镖Chou的电话,他告诉我Steve和东出了意外。
Chapter 11
'Thomas'
身边有很多人都说我和Steve看起来不像是亲兄弟——不是因为长相或是处事的手段,而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方式。我不知道这样的言论最早究竟出自何时何地,但是对于我,Steve始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我和很多在帮会中出生的人一样,儿时来自父亲的关爱远不及从他那里受到的教训。虽然我是次子,肩负的责任远没有身为长子的Steve来得重大,但是我的名字后面却依然冠着Simen的家姓。
Steve比我年长六岁,在我还在学习英文语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介入帮会的事务。无形之中,他就成了我最直接的榜样,从出拳的方式到枪靶的瞄准,每一项我所学过的技能都在不同程度上受过他的影响。
当然这些影响现在都已经很难看出来了,毕竟我也有了十多年独当一面的经历,而且自从他的手受伤之后,他本身在很多方面也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不过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虽然见面时总是相互调侃,却从不曾忘记自己身体里流着跟对方相同的血液——我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对他的安全护卫,而他对我,虽然总是一副半真半假吊儿郎当的态度,但是个中的关切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把车开到教堂门口,还自告奋勇地载他到北面山区的教会。
我更后悔自己在出门前没有好好检查汽车的情况,并且当车在盘山公路上抛锚的时候听了他的话走到大约一百米外的地方去寻找那该死的、可能根本没有因为之前一次猛烈的颠簸而掉落的零件,而让他去检查汽车的引擎。
如果不是那样,他就不会在掀开汽车前盖的瞬间牵动炸弹的引线…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穿刺到心底深处的窒息。父亲、Shakira,之前一切一切与我有着这样或那样关系的人的死亡都不曾给过我这样深切的创伤。
我像个从未经历过类似场面的家伙,怔怔地看着那团混合着滚滚浓烟的艳红的火球,任凭被灼人的热浪席卷过来的金属碎片从额头、脸颊或是手背上划过,十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与胆识在那一刻荡然无存,甚至都没有勇气上前绕过冲天的火幕去查看爆炸留下的痕迹。
警察和帮会里的人是什么时候到达现场的,我也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进了Chou的车。
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却没有吸,静静地看着烟头上的灰烬一点一点地增长。到它即将烧到我手指的时候,我用力捏住了那火红的一点,食指和拇指间随之传来一声细微的音响。
我打开车门、下车,Chou和Moon他们立刻朝我走了过来。我绕过他们,径直走到负责勘察的警官面前,问他勘察的结果。
他看着我,良久才摇摇头,告诉我他们并没有找到Steve的遗骸。
那警官是个教徒,我曾经在Steve的教堂里见过他,因此我相信他满脸的惋惜与悲哀。但是我不相信他的结论,因为即使是重磅炸弹,在爆炸之后也不可能完全找不到被害人的遗骸。所以我不顾那警官与Chou他们的阻拦,执意要亲自去查看爆炸留下的痕迹。
到那个时候为止,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我的脑袋很清醒,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我看了距离汽车停靠的地方大约四十公分的公路护栏——它被炸弹轰出了一个三米来长的缺口,高温使得铁皮严重扭曲,古怪地支落在公路的外沿。公路是盘山而建的,所以公路的外沿也就是山崖的崖口,向下望去,那里是尖峭的崖壁和无底的深渊。
我又站在那个位置回头看向汽车的残骸,努力回想车头朝向这里的角度,计算爆炸时产生的冲击力能将位于车头的Steve推出去的距离。
最后,我得出了与警察相同的结论——Steve的遗骸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力送进了崖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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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通常是一个打击”,那个时候我算是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我僵直了身体走回Chou的车里坐着,紧咬着牙根克制心口一阵阵的瑟缩。
Chou把我送回家,我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吃饭?录口供?处理伤口?我全没那个心情!
我把自己扔进靠在窗边的大椅子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有很多事情要想,有关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有关所有可能主使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谋,有关下一步我即将面对和将要着手的一切,还有穿插在其间时而隐现的与Steve有关的种种过往和爆炸发生时的片段。
我的脑子很满,所有的事情一环套一环,甚至没有留出一丝空间让我想起这件事…应该通知桀。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我才想起来——虽然我没有开灯,房间里很暗,但是走廊的灯光勾勒出的站在门口的人影却已经足以使我叫出他的名字。
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Chou或者Moon打电话告诉了他。然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