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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高兴,说了一句:“没想到平岛的民风如此荒纽”,说罢拂袖而去。王县令(作者)为此事在晚年发了一通感慨,“民风荒扭,源于上轴不端,余为官30余载,屡经宦海沉浮人世颠簸,问世间舍己为人者有几?苍穹涕绊风声鹤唳,康熙四年李赵氏生灵浮尸平岛湖泽,余招募善泳之士打捞,百姓惧之恐不能遁,悲哉‘‘‘‘。”
接着王县令似乎记起了这个案子:“余遣仵作一边伺候,亲验其骸,女尸红衣素裹,朱唇紧闭眉目清晰,体温刺骨却弹如棉胄,乡民皆道此女病故四年有余,何以维持这般模样。”
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没头没尾,或许是作者不愿意旧事重提。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洗了个热水澡,四肢变得清爽,酒精刺激的大脑也清醒下来。
按下桌上的台灯按钮,炙黄的光晕中,那个红木盒子就摆在面前。
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打开盒子,是一个黄绸包裹,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飘过来。
我不愿意多想,恐惧已经使我麻木,麻雀打三枪胆子也壮了。
揭开黄绸,妥当起见,我事先从抽屉里取出白手套戴上。
一本青黄皮棉的线装书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是这种颜色,印象中古籍一般是焦黄的,也许是做过防腐处理吧,封面散出油的光泽。
我小心的翻开第一页,
第一篇文章名《猪鬃〉,记录王县令处理的一起屠户杀人案,逻辑严密,情节颇为精彩,可惜我早已看过了。
翻到第二页,
《败相〉,通过一起山洞遗尸案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和尸体检验过程,某些细节在今天看起来有些可笑和不必要,不过必须承认写得不错,只是我也拜读过了。
第三页‘‘‘第五页‘‘‘
眼皮开始发沉,初夏的清风催人眠,有点撑不住了。
起身倒了杯咖啡,盘算着1点前如果没有新发现就先睡了。
再次坐到桌子前面,毕竟有点心不在焉了,于是换了个姿势,把台灯罩抬高,跷起二两腿靠在转椅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搜骨目〉。
一种凹凸的感觉顺着手掌传来。
难道夹着书签?
在书的侧面摸索着,找到了一个细微的裂缝。
打开,
有东西掉出来,落在大腿上。
桌角形成的阴影使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轻轻的用手捏起来,随着灯光向前移动。
那东西上绑着一根红色的绳子,有点像‘‘‘
头绳。
看清楚了,是一缕黑发。
发长8。5CM到6CM之间不等;黑色,少数尖端有细微分叉,疑为事主发迹的末梢,发质柔软,略有光泽,粗细如绒毛,初步推测事主为女性,年龄20到30岁之间。
从弯曲程度判断营养路线,事主拥有半米以上的长发,且习惯于某种盘旋发式于头顶‘‘‘
午夜十二点
徐枫还没有睡,看来他在等待我的电话。
“国庆,已经看到了?别紧张,慢慢说”。
“我,我去你*的”!
电话那头轻轻的笑了,似乎一个猎人安慰陷阱中的羚羊。
“国庆,不要冲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要不我挂电话了”。
我努力控制着呼吸,狠狠咬了咬下嘴唇。
“这是谁的头发,是她的吗?”
“对,是朱儿的”。
“为什么不交给张副局长化验,为什么交给我”?
“其实‘‘‘”徐枫沉默了一下“其实我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是一种感觉了,觉得应该交给你,只有你才能使这个案子取得突破。”
“为什么?这种感觉的理由是什么“。
徐枫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理由嘛,她是用怨念杀人的,这种意念可以使湖水变酸,可就是杀不掉你,我也很奇怪,用你做工具杀掉舅公李来旺或许是个理由,可这绝对不是全部的理由,她完全可以操纵任何一个人发疯去做这件事情,可为什么单单选中你,又为什么只有你可以几次死里逃生,我的分析是她的意念在进入你身体的最后一刻突然变弱了,也就是所说的精力不集中,精神涣散,这样看来,你的潜意识中存在着一种能量,一种让她下不了手的能量‘‘‘”。
“能量?我的能量?”
我有了一种想去厕所的能量。
徐枫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
“我查过你的档案,和李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出生地离平岛湖十万八千里,很费解的事情呢,你到底是谁? 或许先祖留下的书中你能找到答案,拜托了,好好看看吧“。
凌晨。
华灯熄灭,灯火不再阑珊。
二流警察林国庆秉“烛”夜读, 灯光像黑海中的一朵白帆。
他轻轻的哼着歌:“月儿湾,水儿绿,泥里有条黄金船~~~”。
这首歌他只听过一遍,就已经字正腔圆了。
此时此刻,30公里外月光下的湖水波澜不惊。
有个声音也在对他呼唤。
“你知道你和事情的关系么?
你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么?
你知道你和自己的关系么?
知道真相后你能忍受么?
忍受不了会承担罪过么?
准备好了么?”
(三十五)
翻到夹着头发的那一页,我看到了王县令留下的笔迹。
与县档案馆中保存的不同。民国初年印刷板的《搜骨目〉并没有这一页。
字迹沿用古体,自上至下,从左到右,较前页污浊潦草,几乎每一行都有涂改的痕迹,与其说是行文造句,倒更像是临街涂鸦。
由于年代久远,大部分墨迹已经挥发成为淡绿色,只有每个字的提笔处撇与捺颜色浑厚饱满,可以推测作者在写这段文章时落笔甚重。
我对文言文缺乏悟性,只好依仗可怜的中学基础一点点地翻译出来,
这是一封信:
先生:
如今是康熙三十四年的春天,这封信我写了三十年,可总是写不好,我已是古稀之年,估计不久于人间,这一生怕是与先生难以再见。
我恭候尊驾三十年,自康熙四年九月二十三鸡鸣前,我就一直盼望与先生在梦里再见,阁下所告知的冤案我已查办,李成鉴九月二十四城隍庙自裁身亡,李赵朱儿遗骸卑职直抵亲验。
特留此女一髻与先生,人世轮回其踪难辨,也许数十年,也许几百年,望先生他日见到能记起这段恩怨。
无须讳言,这个案子纠缠了我三十年,除了李朱二人的魂魄外,我想先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康熙四年九月二十三我遣差人运送李赵朱儿遗骸回至县衙停放,以备明日重验,不想次日早晨看守差役扑跪于我的塌前痛哭,称女尸夜半身散绿光,面色银辉缓缓自起,绕堂三周后飘然离去。
我自当重责差役倦怠之过,然而他们信誓旦旦,皆称整夜没有合眼,所见所闻绝非杜撰。
自此李氏家族噩耗连连,李赵两家也经常刀兵相见,虽然我于康熙六年职迁平岛县,但这两个家族的奇闻怪事还是屡见不鲜。
我著这本《搜骨目〉原因有二,一来以平生所学造福后人。二来将李赵朱儿发髻存于其中,告知子孙若是遇到先生赠与原稿,世事变迁,倘若只留下单另的书信怕是难以保全。
李赵朱儿的遗骸是我亲自检验的,高五尺三寸,重85斤,肤白,口中散出留兰香气,尸体于水中三年不腐,体温冰凉,翻验眼帘时有大量绿水溢出,其状如泪如雨下,流入沙土中生白烟,疑为烈酸,我幸好及时收手才没有被烫伤,
李赵朱儿在康熙元年五月被李成鉴推入祠堂暗井中,死前曾服李家祖传之密丹,乡人传说此药可使生人魂魄不散,死后怨念不减。
平岛湖本来就是一凶气之地,不远处有座重阳祠,金熙宗天眷初年道士王重阳与十六义士刺杀东京留守完颜鹏不遂,而后七人自溺平岛湖,至此湖底杀念弥散,大风天时有生灵浮上湖面。
我发现李赵朱儿颈部的勒痕,急召差人缉捕李成鉴,不想此生自裁于城隍庙前,死前大呼:“神则我不当听信奸人谗言,当割耳‘‘‘”。我甚觉此话诡异,事后暗查李成鉴杀朱儿的动机,才知缘起于一张字条,李成鉴于康熙元年五月二日夜看过字条狂性大发,推朱儿入井,造成了绿水中的怨念。
我打问过李氏家人,皆称听说过这一字条,却不知何人所写,更不知所谓何事,更有家人道这是妖孽作怪。
我一生办案五百余起,大事小情已心生厌倦,唯独对这个案子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先生是唯一的知情人,李朱二人即使在世怕也没有先生知道的清楚,所以恳请先生接下这个案子,证物和文稿尽请先生处置。
说到这里想必先生已经厌烦,叨扰多时万望海涵,我已嘱咐长子次子辨识先生之法,姑且十年,百年,一定要找到先生,看到这封信的第一个人必是先生,为千万生灵免遭涂炭,先生万万不可推延。
刘茂晟扣上。
看完这封信已经是午夜三点,头昏脑胀,没脱衣服就倒下睡了,梦中,隐隐约约,一个蓝袍花翎的老人走到床前,神情漠然的拱手而立。
2004年六月五日,
我先去了趟局里,将头发交给技术科的沈鸿,他告诉我我的工作关系已经正式转到平岛市公安局了,具体职务还在任命中,今天给我的任务是去附近的一所小学做法制宣传。
晕,最怕小学生了,跳跃性的思维,我必须变成猴子才能适应他们。
中午。
啰嗦完毕,学校安排了便餐,老师们围着我,没有了当年雷锋叔叔在世时的气氛,我听到的全是抱怨。
“我家被偷了,110两个钟头才到。”
“我们家对面楼上天天半夜打麻将赌博,你们管不管”。
“五年级的学生被外面人打了,你们叫学校内部处理‘‘‘‘”。
在任何一种变革年代中,社会的弱势群体永远是想改变现状而又无力改变现状的人,他们循规蹈矩的生活着,阵痛中发出间断的抱怨,而后又要开始无奈的生活。
我解释着,应付着,尽量微笑着‘‘‘
有个女孩子递过来一支冰激淋。
“叔叔,给你”。
她怯生生地望着我,面对此时罕有的善意,我有些感动了,伸过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含进嘴里。
随着寒意刺激到咽部,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咦,叔叔,你的眼圈怎么发青了”?
女孩子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很有礼貌的抿着嘴没笑出声。
“啊,我,我从小就这样,一吃凉的就这样”。
话音未落,身后发出了一阵轻笑。
“嘿,就这体质,还当警察呢”。
我回过头,声音停止了。
坐在身旁的教导主任倒是爽快,他在我耳边打趣地说:“你上辈子不会是冻死的吧,哈哈‘‘‘‘”。
2004年6月6日,D…DAY。
案情分析会,市局张副局长办公室。
沉默。
张副局抱着肩膀大口的吸烟,徐枫低着头端详自己的手相,我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技术科长沈鸿的指尖转动着一支圆珠笔。
“放下,转得我头晕”。
张副局长瞥了沈鸿一眼。
沈鸿不情愿的停了手,嘴里嘟囔着什么。
张副局长没有理会他,扭过头对我微笑了一下,突然举起桌上的文件夹向沈鸿的脸部砸去。
“狗东西,你还长脾气了”。
说罢猛地站了起来,回过身抽出墙上的警棍。
我扑过去抱住了他。
“局长,局长,别生气,沈科长也不是故意的”。
张副局长没有说话,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目光没有离开技术科长。
徐枫也跟了过来,抬起手又放下了。
张副局长突然一甩胳膊,我一个趔趄,幸好徐枫扶住了我。
“不行,我就是忍不住,你们谁都别管,今天我局长当到头了”。
说着,他打开了电警棍的开关。
沈鸿从惊诧中清醒过来,仓皇的环顾四周,却不知该往哪里逃。
他的黑边眼镜被文件夹打歪了,本来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一楼黑发垂在额头前。
就在这时,门彭的一声被推开了。
市局一把手崔局长端着茶杯站在门口。
他冷漠的看着屋里的景象,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老张,你跟我来一下”。
张副局长走后,沈鸿盯着桌上的文件夹发了会呆,开始低低的抽泣。
“这事情我是有责任,但能全怪我嘛,天气这么热,局里的空调又坏了,况且谁听说过头发也能被液化,昨天国庆把那楼头发交给我是早上八点半,下午我就开始化验了,前后也就不到五个钟头,可它就是液化了,变成水汽蒸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你肯定是温度的原因“?
沈鸿点点头:“当然了,这是简单道理,温度上升,固体变成液体,液体最终被气化”。
三个人又一次沉默了,徐枫走到我身旁,打开了文件夹里的鉴定报告。
不知过了多久,沈鸿怯生生地抬起头,谨慎的望着我。
“国庆,我想问你,你发现这缕头发后,是不是把它放到冰箱冷冻了”?
我摇摇头。
“那你放在哪里”。
“桌子上,之前我也用手接触过它”。
“怎么会呢,除非你的房间就是个冰箱”。沈鸿长长的叹了口气,再一次无可奈何了,又抓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