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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又告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道:“长老有何所见?”
“一条白影!”
“白影?”
“不错,通体皆白,从头至尾!”
“哦!”
甘棠立即想到那白袍怪人,如果那白袍怪人就是“死神”的话,那“叠石峰”上神秘的女人声音又是谁?“死神”怎会受她操纵,而且双方似在进行一项交易,以武功换取白袍怪人执行她的条件,照此看来,这“死神”绝非六十年前的“死神”。
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对,“苦竹庵”中白袍怪人为什么不以杀人无痕的邪功取自己的性命?还有“叠石峰”头匿伏的“神机子”,被白袍怪人残害也非这等死状。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谜。
不过,仍有一点值得怀疑的是,白袍怪人曾在“苦竹庵”现过身,而“苦竹庵”距嵩山路途并不远,仅一日行程。
当然,单凭南宫长老所见白影,不能据以判定“死神”便是那神秘而恐怖的白袍怪人,这,只是猜测而已。
“长老可曾听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功夫卓绝的白袍蒙面怪人?”
“有,本门‘天威院’程院主两度在‘玉碟堡’附近发现此人!”
“会不会是……”
“这很难说!”
就在这时,监院“无相大师”推门而入,两人话声中止。
南官由向“无相大师”道:“十位长者也换个地方吧!”
“是!”
“无相大师”开门向外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大功夫,来了十名弟子,分别抱持十长老向禅房而去。
“无相大师”言笑合十道:“两位请到斋堂用膳!”
南官由转身在少林寺方丈身上点了数指,然后向监院道:“贵掌门在盏茶时间之内可以醒转,如何向他说事变经过是贵座的事了,我这游方人有事先走一步,斋饭改日再拜领……”
“怎么佛友……”
“倒是这位施少主停会请代引见!”
“这是理所当然的,佛友此次对本寺殊恩……”
“同属佛门弟子,那些话不必说了!”
说着,拿起方便铲,径自步出禅房。
“无相大师”满面感激之色,大声道:“容贫僧恭送!”
“不必了!”
人已到了另一道殿廊之外。
“无相大师”无可奈何地念了一声佛,转向甘棠道:“施主请!”
甘棠也着实饿了,当下随着监院去膳堂用斋,另由知客陪膳。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监院“无相大师”才匆匆而至。道:“劳施主久候,敝方丈有请!”
“大师带路!”
原来的禅房中。
“广慧大师”法相庄严,离座而迎,“无相大师”引见之后,退了出去,宾主落座,甘棠首先开口道:“晚辈受‘神机子’前辈之托,有一件东西面呈方丈大师!”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布结,双手呈上。
“广慧大师”接过手来,神色之间,甚是困惑,并不立即打开,沉缓地道:“神机施主还有什么话请施主转达没有?”
“没有!”
“他现在何处?”
“这……恕在下未便奉告。”
“广慧大师”迟疑了片刻,终于打开了布结,展开来是一幅三寸宽半尺长的布条。
甘棠无意与闻别人秘密,把目光移向另一边。
那布条,赫然是一封书函。
“广慧大师”持布条的手,开始发抖,久久,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魔焰万丈,各门派自身难保,‘圣城’血案,恐怕……”
又是一声叹息,结束了自语。
“圣城”两字,使甘棠全身一颤,想不到这布结会与他家灭门血案有关,他无法缄默了,心念转了几转之后,声音放得极为平静地道:“方丈提及‘圣城’?”
广慧大师深深看了甘棠一眼,道:“是的!”
“武圣甘敬尧,武林共钦,想不到遭这灭门惨祸。”
“十年来,有心之人并未放弃追查凶手,可惜……”
“可惜什么?”
“如石沉大海,而今有了一丝线索,偏又逢‘血帖’肆虐……”
甘棠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但仍竭力按捺住,故意轻轻“哦”
了一声,道:“有线索了?”
“是的,‘神机’施主这封布结密函,谈的就是这一件事!”
甘棠心中微感愕然,即属密函,“神机子”又一再交代面交方丈本人,对方何故不避忌的向自己透露呢?
“广慧大师”神色一怔,接着道:“施主,‘神机’这密函是一布结,即未加封,也未隐秘,而关系却相当重大,可见对施主的信赖之深……”
甘棠心里暗忖,不错,自己如有心窥这秘密,何时不可解开。
“广慧大师”话锋一顿,似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肃然道:“少施主,老衲有个不情之请。”
“掌门人尽管吩咐!”
“贵门一向以奇才异能为同道所推崇……”
“掌门人过奖了。”
“现在‘死神’肆虐,各门派已呈朝不保夕之势,老衲与十位长老,虽蒙两位大力回天,但事实上已不能公开露面,否则将为本门招致不测之祸,所以此事老衲意欲托少施主……”
“只要合于武林公义,在下愿代敝门接受任何差遣!”
“差遣不敢,少施主可曾听说‘九邪魔女’之名?”
“九邪魔女?”
“不错!”
“这……倒未曾听说过!”
“如此,老衲从头简略地为少施主一述。”
“晚辈恭聆!”
“距今约一甲子,正当‘死神’第一次肆虐武林之后数年,中原武林出现了一个绝代美人叫‘四绝女朱蕾’……”
“四绝女?”
“不错!”
“何谓四绝?”
“人,美绝。武功,高绝。心肠,毒绝。还有一绝,便是万恶之首……”
甘棠暗自会意,出家人不便出口,最后一绝是“淫绝”。
“广慧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又道:“她出现江湖不到半年,搅得整个武林一片乌烟瘴气,一些败德不修的高手,差不多都与她有染,一年之后突然失踪,以后时隐时现,接着整整十年,一隐不现,直到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母子十人,那女的便是‘四绝女未蕾’,九个儿子都是与武林中声望地位极高的人士淫乱所生……”
“哦!”
这闻所未闻的秘事,使甘棠为之咋舌。
“母子十人,继‘死神’之后,掀起了第二次滔天血动。使武林几乎濒临末日,被称为‘九邪魔母’,各门各派均告束手,后来,一个正义之士,挺身而出,公开向‘九邪魔母’挑战,双方决战于由此北向的太行山下……”
甘棠心中一动,脱口道:“太行山?”
“这一战,堪称惊天动地,泣鬼惊神,结果,‘九邪’之中,六死三伤,‘魔母’本身也告重伤,母子四人,狼狈而遁,武林浩劫算是终了!”
“为何不除恶务尽?”
“当时,那位正义之土,力战一母九子,本身的亏损可以想见,另一方面,他内心仁厚,力阻赶尽杀绝!”
“那位义士是谁?”
“武圣甘敬尧!”
甘棠如触电般地一震,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父亲”!他以有这么一位受武林景仰的父亲而自豪,但也为那惨绝人寰的血案而悲痛。父亲赢得“武圣”二字之称,的确不是幸致的。
一股豪雄之气,揉合了复仇的意念塞满了胸膛。
他已意识到“神机子”的布结,说的是什么了。
“广慧大师”满面悲天悯人之色,又道:“神机施主判断‘圣城’血案,可能是‘魔母’与幸脱死劫的‘三邪’所为……”
“哦!”
甘棠顿时思绪起伏如涛,这一说,当然极尽情理,但父亲死后手中握着的“鹰龙魔牌”
是“魔王之王”的信物,到底谁是凶手呢?这两方面都是不世出的巨魔,说起来都有可能。
同时,他联带想到了“天绝门”三四两代掌门,三十年前被肢解“太行山”下,昔年父亲大战“九邪魔母”也是同一地点,这其中是否有某些关联呢?
“神机施主的推测是有根据的!”
“请道其详!”
“十年前,‘圣城’遭血洗,‘武圣’遗体有三十七创之多,据事后目击者说,创口呈三角形,并非普通刀剑,而当年‘九邪魔母’之中的‘首邪’使用的正是三角形三刃怪剑,所以有此判断。”
“那‘神机子’前辈的意思是……”
“老衲还未讲到正题。”
“哦!”
“神机施主五年前在洛阳城厢偶然发现一座不输王公府第的巨宅,主人正是一母三子,所以他经长期思考之后,怀疑可能会是‘魔母’与‘三邪’埋名之所,但这关系太大了,如果不幸而猜中,稍一不慎,打草惊蛇,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甘棠几乎不克自制了,他恨不能马上揭开这个谜,声音微颤道:“掌门人的意思是……”
“请少施主转禀贵掌门人,设法探查洛阳城厢那巨宅主人的来历!”
显然,“天绝门”掌门被害的事,并未传出江湖。
甘棠恭谨地道:“晚辈立即遵命办理!”
“此事务须绝对机密!”
“晚辈知道。”
“至于少施主对敝寺援手宏恩,老衲当铭记五内!”
“掌门人言重了,劫难当头,并非某一门派的事,万勿挂齿。”
“好说!”
“晚辈就此告辞!”
“重托了!”
“不敢。”
“广慧大师”一击玉磬,监院“无相大师”应声出现。
“代本座恭送少施主!”
“遵法谕!”
“不敢有劳……”
“这是理所当然的。”
甘棠施礼而去,“无相大师”直送到山门之外,方始作别。
一路之上,甘棠尽量镇定心神,考虑应该采取何种行动。
情况愈来愈复杂。
“叠石峰”上的怪人!
白袍怪人!
魔王之王!
魔母三邪!
这些,都是可能的仇人。
“天绝门”太夫人根本不会再履江湖。他,未来的掌门继承人,名份已实,只差没有完成登座大典,他有权可以作主采取任何行动。
唯一值得考虑的,这件关系极大的事,是否该让本门中人知道?
思量再三,他决定单独行动,本身血仇,岂能假手于人。
与其说是他接受“广慧大师”之请托,不如说是“广慧大师”
供给他索仇的线索更加恰当。
他缅怀父亲当年显赫的武功与巍巍的声名,更加豪情万丈,复仇之火,也燃烧得更加炽烈。
下得嵩山,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分了,他就近寻了宿头,用饭之后,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到洛阳之后,应该采取的步骤。
如果洛阳城厢那所巨宅的主人,真如“神机子”的推测是“九邪魔母”母子四人埋名遁世所在,如何着手探查呢?
又如何确定对方是否是血洗“圣城”的真凶呢?
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妥善而有效的办法。
他搞下面具,就水盆净了面,然后准备吹灯安息……
“噫!”
一声惊“噫”发自窗外,甘棠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窗外竟然有人窥探,一时大意,摘落面具,行藏算是泄露了,如果先熄灯再净面,当不致有此失,这就是阅历不足的弱点。
是谁,在这夜静更阑之际还守伺窥探?
这意念,仅只是脑海中一闪而已,一手扇灭了油灯,人跟着开门射出。
灯火阑珊,星河耿耿,游目扫掠之下,哪有半丝人影,他的动作不谓不快,想不到对方也不慢,眨眼工夫,便鸿飞冥冥。
到底是什么人物,追蹑上了自己?
目前的扮相,除了在少林露面之外,可说别无人知。
那一声“噫”显示出窥探的人,对自己的真面目极感意外,当然,也可能是个误会,由于自己刚才的面具像某个人,而被盯上了梢,不过不管情况怎样,真面目被揭破已是不移的事实了。
他沮丧的下了屋顶,一看,不由心头剧震,房中竟然灯火复明,他记得灯火已被熄灭,是谁给重燃上的,如果就是那窥探的人,这一份神出鬼没的身手,就相当唬人了。
他故意咳了一声,电闪进房。
房中,了无异状,后窗倒是开了,这证明人已从后窗脱走。
以他目前傲视武林的身手,竟被人当面捉弄,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
目光扫过桌面,灯台下赫然压着一张字条。
来人在发出惊“噫”之后,躲过自己的耳目,乘自己上房的瞬间,燃灯留字,再从容而遁,而且没有任何音响发出,只简单的七个字:“想不到会是阁下。”
字条上没有留号,只在左下角画了一朵牡丹,虽只随便挥洒的几笔,却神韵十足。看来是丹青妙手。
字体绢秀,分明是出自女人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