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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云血帖亡魂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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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又起了潘九娘密语传声:“问他可曾受过伤,其余的七脉有无异状。”
  甘棠精神一振,道:“令友尊亲患这症候多少时间了?”
  “当在十五年以上!”
  “是否受过伤?”
  “这……兄台是否亲自诊视……”
  “不,在下得先了解情况,才能决定有没有把握应命。”
  这是遁词,他的目的当然要潘九娘代为处理,“天绝门”中的“潜听之术”,修为高明,可听到五十丈外的细语,十丈之内,虽耳语亦能辨,所以潘九娘在暗中对双方对话,如在眼前。
  林云似无可奈何地道:“没有受过伤!”
  “突然而发?”
  “是在一次行功之后!”
  “其余七脉有无异状?”
  “初时仅‘带脉’阻窒,其余七脉畅通,不久之后,下半身不遂,下半身所属经穴,连带受了影响。”
  “嗯!这……”
  他口里故作沉吟,耳朵却在听潘九娘的意见。
  果然,潘九娘语声又传:“此乃郁结于心,行功时心神不宁所致,可以本门的‘万应丹’三粒,然后以‘逆血返经’手法,为其打通‘带脉’!”
  甘棠思考了一阵之后,道:“是了,可以试一试!”
  林云长揖到地,喜之不胜地道:“兄台答应了?”
  “姑妄试试,在下并无十分把握!”
  “兄台忒谦了,贵门歧黄之术,举世皆知!”
  “然而世间仍有不治之症。”
  “当然!当然!那么这件礼物……”
  “君子不掠人之美,林兄可另外着人送上少林!”
  “好,遵命!”
  那口吻,那神志,活像一个慧默无邪的少女,甘棠下意识地呆了一呆。
  远远,走过潘九娘佝偻的身影,她这种形态身份,丝毫不使人起疑。
  林云另用一方黑布,包了那木匣,提在手中,然后一摆手道:“兄台请!”
  甘棠也不谦逊,两人并肩步出陵寝之外。
  一辆华贵的双套马车,业已停候道中,赶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书童,生得唇红齿白,俊俏极了。
  一主一仆,犹如牡丹绿叶,相得益彰。
  小童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先向甘棠恭敬一礼,然后才向林云道:“公子,进城还是……”
  “直接回庄!”
  “遵命!”
  小童打起车帘,林云侧身请甘棠先上,然后挨着甘棠坐下。
  “啪”的一声鞭响,双马展开八蹄,绝尘飞驰。
  甘棠此来原来是要探查城厢巨宅主人的来路,想不到遇上了这宗岔事,看来这一天是虚掷了,但想到能认识林云等朋友,也不算冤。
  车行疾速,盏茶功夫,由官道进入一条绿荫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座气派十足的巨厦,红墙碧瓦,映日生辉。
  甘棠心中不由狂跳起来,莫非这巨宅就是自己要探查的地方?这可真是天从人愿了。
  渐行渐近,可见十字门楼,画栋飞檐,的确不亚于王公府第。
  不错了,洛阳城厢,已没有第二座堪与相比的庄宅。
  甘棠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口腔,忍不住道:“令友尊亲上姓?”
  “朱!”
  一个字,仅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不殊九天雷鸣,震得甘棠两耳嗡嗡作响,“四绝女朱蕾”,是“魔母”数十年前的名号,“魔母”生九子,却没有正式嫁过人,全是杂交乱配而生,她当然姓朱。
  他的身形,因激动而微微震颤。
  林云似有所觉,偏过头道:“兄台怎么了?”
  甘棠尽量装得平静地道:“没有什么,在下曾听说过……”
  “听说什么?”
  “洛阳城外有一座大宅,富甲天下,主人是一母三子,不知……”
  “啊!传言的确可畏,敝友令亲,确是一母三子,家道可说是中人之资,富甲天下四字未免言过其实了!”
  后面的话甘棠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一母三子,加上姓朱,这已足够说明一切了,想不到误打误撞的上了门,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
  这青衫书生林云,又是什么来路呢?
  “九邪魔母”会不会与“死神”有关?
  对方所解释的人头来路可靠吗?
  根据少林掌门“广慧大师”叙述“神机子”的推断,父亲死后创痕显示是伤于一种三刃怪剑,而普天下使这种怪剑的,只“首邪”一人,这说明了什么?
  仇与恨,开始在血管里奔流!
  鬼使神差的被请去为“魔母”治病,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报仇!
  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单纯而炽热的意念。
  庄门大启,四名壮汉垂手站立,马车直驶入庄。
  通过一段大青石板铺砌的林荫大道,眼前现出一座巍峨巨厦,一声吆喝,马车停靠阶沿之前,车帘跟着掀起。
  林云一跃下车,侧身道:“兄台请下车!”
  甘棠暗中咬了咬牙,下了马车。
  四个素衣小婢迎着林云福了一福,道:“表少爷回来了!”
  林云“嗯”了一声,转向甘棠道:“敝友是此间主人的姨表亲,所以上下皆一例通称,兄台莫怪!”
  甘棠哪有心情去听这种无谓的解释,但表面上仍不得不敷衍,淡淡地道:“岂敢!”
  林云向四婢一挥手道:“内厅设席,并禀太夫人医生请到!”
  “是!”
  四婢珊珊退了下去。
  甘棠忙道:“林兄,在下尚有要务待理,盛宴断不敢领!”
  “哪里话,请!”
  说着,半侧身在前领路,转过三重院落,才到了一间纤尘不染的花轩之内。
  两人分宾主落座,小婢献上香茗。
  林云起身道:“兄台宽坐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请便!”
  甘棠一颗心七上八下,跳荡不安,目前的问题是如何着手报仇?
  这并非普通的仇家,一个不巧,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见机行事,不能操之过急。
  片刻功夫,酒宴摆了上来。
  林云春风满面的步入轩中,作了一揖道:“失礼之至!”
  “好说!”
  “请上座?”
  “酒宴不敢领,诊病之后,在下立即告辞!”
  “兄台难道不屑与小弟为伍,抑是……”
  说了半句,住口不语,静待甘棠反应。
  甘棠早先对林云的好感,已被一个“仇”字化为乌有,冷冷地道:“在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
  “一杯水酒,兄台何必峻拒?”
  “林兄又何必斤斤计较于酒食?”
  “聊表寸心,别无他意!”
  甘棠暗忖,若再推却,反而启人疑窦,当下讪讪地道:“如此叨扰了!”
  “哪里话!”
  甘棠上座,林云横里下首相陪。
  三杯下肚,林云红生双颊,更显得超尘脱俗,男子而一美至此,令人想入非非。
  甘棠虽心事重重,也不由下意识的心头浮漾,若非为了一个“仇”字,他真想结交这么个不俗的朋友,当下旁敲侧击地道:“令友呢?”
  “哦,因事外出,所以才令小弟接待贵宾,日后当负荆登门!”
  “不敢,还有两位……”
  “二位……哦!是!目前也不在庄中。”
  甘棠一颗心登时下沉,“三邪”不在,是否该向“魔母”下手呢?
  是故意隐秘还是真的不在?
  他不期然的又想到了怀中的“鹰龙魔牌”,那是“魔王之王”
  的信物。
  到底谁是主凶?谁是帮凶?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要想澄清,并不是容易的事。
  就在此刻——
  花轩之外侍立的小婢大声道:“三位庄主驾到!”
  甘棠心内一紧,暗忖,“三邪”到了,倒要看看这“九邪”之三,是什么样子,今日之局,不是快意血仇,便是横尸此在。
  一阵“嚓!嚓!”的靴声传处,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锦衣中年人出现在轩门。
  当先年纪最大的一个抱拳道:“少门主惠然光临,使敝门蓬荜生辉,家母贱恙,尚赖妙手回春!”
  言谈举止,不但不邪,反而有一股凛然之气。
  此刻的甘棠仇火蒙心,杀气冲顶,咬紧牙关起立答礼道:“不敢,阁下言重了!”
  林云一推座椅,道:“三位表哥,容我引见!”
  这表哥之称,使甘棠大是惑然,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三个锦衣人鱼贯入轩。
  林云指着甘棠道:“三位谅来已得悉贵宾身份了?”
  三锦衣人齐齐抱拳颔首。
  林云依次指着三名锦衣人,道:“施兄,大庄主、二庄主、三庄主!”
  引介而不提名道姓,这是费人猜疑的,但甘棠既已认定对方的身份,也不以为异,道了“久仰!”目光不期然多看了大庄主一眼,心想,这当然是使三刃怪剑的“首邪”了。
  林云嘻皮笑脸地道:“三位表兄,小弟我越组代庖,现在该三位做主人了!”
  甘棠一推杯道:“在下不胜酒力,请到此为止如何?”
  三位庄主同时道:“这如何使得!”
  林云已从甘棠眼中看出那种坚定不移之色,使水推舟地道:“既是如此,待看过姨母病况之后,再与施兄作竟夕之饮!”
  大庄主满脸歉然之色道:“愚兄弟未能恭迎大驾,又未尽地主之谊。尚望海涵!”
  甘棠冷声道:“大任主忒歉了,尝闻传言,大庄主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可有幸能瞻仰?”
  他这一问,是有深意的。
  众人相顾愕然。
  大庄主面现困惑至极之色,道:“少门主听何人道及区区精于剑道?”
  “武林传言如此,想来不谬吧?”
  “剑为百兵之王,任何习武的人,差不多皆能租通一二,区区仅此而已!”
  甘棠在心中冷吟了一声,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已打好了主意。
  林云接话道:“兄台,现在劳驾一诊如何?”
  “敬遵台命!”
  二庄主一笑道:“就请表兄作陪,我等敬候佳音!”
  这表兄表弟之称,难道也是林云所谓知友之例?
  林云离座道:“兄台,小弟带路!”
  “请!”
  转过花轩,是一个极其幽雅的小院,小院正面,是三开间的精舍,居中,厅门敞开着,两名年约二十上下的婢女,当门而立。
  “姨妈起来了?”
  “在厅内恭候!”
  “请!”
  甘棠勉力捺住激越的情绪,随林云人厅。
  厅内,过乐椅上,斜躺着一个两鬓如霜的老太婆,满面和蔼之色。
  甘棠下意识一愣,她会是淫毒绝世的魔母“四绝女朱蕾”?
  这的确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甘棠无论如何自制,眼中仍多少露出些异样的光芒。
  林云忙引介道:“兄台,这位是太夫人!”
  太夫人慈祥地一笑道:“恕老身不能全礼!”
  甘棠心里暗写,好一个“魔母”,体装得好像啊!当下施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太夫人!”
  “请不必多礼,移座!”
  侍立在一旁的四名婢女之一、忙移了一个锦墩放在夫人身侧。
  林云肃容道:“兄台,就请费神一诊!”
  甘棠坐了下去,道:“晚辈先察腕脉!”
  太夫人伸出右手,平置椅旁几上。
  甘棠装腔作势地以三指扶脉。
  仇人就在眼前,脉门在自己掌握之中,此际加猝然出手,对方功能通玄也难逃死劫,这是意想不到的机会,像是冥冥中的安排。
  甘棠目中陡现杀机。
  报仇,是否该不择手段,乘人之危?
  对方半身不遂,等于失去了抵抗力,这是否违背了“武道?”
  杀机一现而隐,但太夫人老脸之上业已变了色。
  甘棠微微合上了双目,两个极端的意念,在心头翻卷击撞。
  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以后要报仇可能困难重重,然而乘人之危有悖武道!
  报仇应该光明正大!
  父亲被尊为“武圣”,为人子者,岂能辱没这尊崇的称号!
  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是否仇家,还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当年“圣城”被血洗的全部真相还没有完全明白,以父亲的武功再加上门人,而被一一斩尽杀绝,决不是少数几个人可以办得到的,目前已知幸免于难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继母陆秀贞一人。
  想到继母,不由切齿锥心。她竟然与西门嵩通奸勾搭,使甘门蒙羞,还公然迫杀自己……
  最可悲的是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据父亲说,母亲在生下自己不久就西归了。
  意念变得杂乱无章。
  现在,他要下毒手易如反掌,然而问题在于机会不合适,也许,这就是“正”与“邪”
  的分野,邪道可以不择手段,正道却必须遵守武林规矩。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决定先照诺言医好对方,然后再谈报仇。
  这决定虽是“武道”精神的最高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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