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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心怡哪里再有心情练剑,就见她面色大变,一阵子发白,顿时呆住了。
万斯同也远远地,以一双痴情的眼睛望着她,四只眸子凑在一起,竟都呆住了。
大伙人都奇怪地东张西望,心怡才忽地警觉,她红着脸收起了剑,道:“对不起,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不练了。”
说着又对刘大个子急急地道:“麻烦你就代我整理一下吧,我先回去。”她一面说,一面偷偷地用眼去看那万斯同,忽见那匹黑马掉转了身子,竟不顾自己而去。
刘大个子本想拉着她再练一场,可是一眼瞧见了这种情形,他心中立刻就明白了。
马上的万斯同,他也早就留意了,因见那少年器宇不凡,不免多看了几眼,却想不到大姑娘也直了眼了,他俩相对一望,刘大个子心中就知道这二人必定有些隐情,后见姑娘一走,心中更知所猜不假,因此他就不好意思再留住她。
非但如此,他还帮着姑娘往外挤,一面道:“大姑娘你放心追他去吧,场子交给我了,钱也少不了。”
心怡不禁玉面绯红,她知道刘大个子一定是都看见了,自是不能瞒他,羞涩地道:
“谢谢你啦!”
说着她已走了出来,却见黑马上的万斯同,已走过了前面的小桥。
花心怡先是快行,因怕人看出来,等到人少了,她可就忍不住跑着追了下去。
可是马上的万斯同,却是头也不回,一径地直行了下去,心怡忍不住大声喊道:
“大哥!大哥……”
可是万斯同依然头也不回,那匹马反倒是行得更快了,心怡不禁一阵心酸,泪下如雨。
可是多年的相思,乍见了此人,她是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走开了,说什么也要追上他。
她又叫了两声,正自无法,却见身边正有一匹白马拴在树上,没有人看着,她就解下了那匹马,也不问是谁的,便腾身一跃上了马鞍,一路策行如飞,直向万斯同的背影,紧追了下去。
奈何那匹黑马,依然不停,一径地顺道驰去。
花心怡仍不死心,犹自独追不舍,她喘着喊:“万大哥……万大哥!”
万斯同想是也听见了,当时在马上回了一下头,只见他剑眉微蹙,一脸的痛苦表情。
心怡立刻挥着手道:“大哥是我……我是花心怡……你不认识我了?”
说话之间,马已经追了上来,万斯同再想跑也来不及了,因为他胯下黑马有脚程,万万不及白色的蒙古马快。
他只好倏地勒住了缰,花心怡的马自他身侧一闪而过;可是她也立刻勒住了马,猛地掉回了头,四只深情的眸子,立刻凑在了一起。
心怡泪眼迷糊地道:“大哥……你……你不认识我了?”
万斯同痴痴地道:“你是花心怡,我认识你,姑娘。”
心怡的脸红了,她低下头笑了笑,又抬起头道:“大哥你……你可好?”
“我……啊,很好!”万斯同说。
心怡回头指了一下,嫣然道:“大哥……我暂时就住在前面台州客栈,大哥如无事请到那边一谈可好?”
万斯同有些张惶地道:“啊……不!不!我还有点事,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心怡闻言真是心酸到了极点,可是她是一个极要强的女孩,绝不愿在对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弱点。
当下忍着内心的失望和心酸,勉强地点了点头,本想带马回去了,可是想了想,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岂能如此就失之交臂,我又为了些什么呢?
想着微微咬了一下小口,有意作出了一个微笑道:“大哥现在住在何处?”
万斯同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才来到此地,尚无住处,姑娘,你……”
万斯同仔细地打量着她,三年不见了,她似乎比昔年瘦得多了,可是她那种秀丽的天生气质,却永远也无法掩饰得住。于挺秀玉立之中,似乎又别具了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之态。
如今心蕊已嫁了人,所嫁的,还是自己一母双生的亲胞弟,万斯同不得不运用慧剑,把这一段情丝斩断了。
在他未见心怡前,他已是一个心意皆灰的人了,他本以为自己一生是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女人了。
可是这些意念,在面对着心怡之前,却显然遭受到重大的考验了。
花心怡那双澄澈的双目,直直地注视着他。也许是多年的风尘磨练,已改变了她昔年那种羞弱的做作,她变得比以前敢面对现实了。
在这种对视之下,万斯同反倒是心虚了。当下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住在……”
心怡回头指了一下说:“就在前面不远的台州客栈,大哥你……”
万斯同摆了一下手说:“不必了,姑娘,我会去看你的,再见!”说着他就徐徐放马,向前行去。
花心怡讷讷地也说了声:“再见!”
她那流满了泪的视线,一直目送着那匹黑马,在雪地里消失。小桥,窄道的雪面上,留下了一层蹄痕,一边的小溪上,还有孩子在嬉戏着。
溪水都结了冰,孩子们都穿了新衣新帽和厚厚的新棉鞋,他们正在冰上玩。
心怡默默地掉过了马,自己不禁想哭又想笑,这才正应上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所不同的自己是个女儿罢了,她这么停缰在马,目送着万斯同完全消失之后,她才带马回头,边想边行。
忽然马前蹿过了一个蒙古装扮的人,出手夺过了马缰,用生硬的汉语道:“女贼,你抢我的马?”
说着这人抢拳就向心怡身上打去,可是他又如何能打得着?
花心怡虽是吃了一惊,可也不容这人打着自己,这时她只一伸手,居然把那凶蛮的蒙古人也给制住了,四周围看的人都不禁暴雷似地喝起好来。
还有人大声嚷道:“妈的,揍,姑娘你尽管揍,官府要是来人,我们给你做见证。”
还有人大声骂道:“欺侮人家一个姑娘,你他妈算是什么英雄!”
蒙古人一听四围的人,非但不帮着自己拿贼,却反倒是帮着女贼来骂自己,一时也吓慌了。
他大嚷道:“你们弄清楚了吗?这女人偷我的马呀!快帮着我把她拿下来。”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反倒更糟,有几个地痞,平常老在心怡那里要几个钱花,一天闲逛到晚没事做,这时见心怡和人家打架,他们怎会不帮忙,袖子早都卷好了。
蒙古人话才一说完,就有一人大喊了声:“打他个蛮子,妈的蒙古人,跑到这里撒野来了。”
说着率先就是一拳,其他几人,更是一拥而上,一时拳脚交加,直把那个蒙古人打得哇哇直叫。
心怡双手本是抓着这蒙古人的一双手腕,此刻见状,反倒不过意了。
因为细推起来,到底是自己无礼,怪不得这个蒙古人,此刻见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人,她的心就软了。
当下忙一松手,不意这蒙古人,本在极怒头上,叫心怡抓着双腕,虽是暴怒如雷,却是无法可想。这时心怡一松手,他迎面就是一掌,直朝着心怡面上打去。
花心怡一闪面门,闪开了他一掌,这时候四下诸人一拥而上,那蒙古人的皮袄都给扯烂了。
正想运劲分开的当儿,却听得侧边,有一男子口音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他一面叫着,双手一面分着人,已有多人为他推开。
他似力大无穷,双手推出之际,那些人就像挖地瓜似地,一个个给拉了出来。
一时只听得叫痛叫骂之声响成一片,须臾之间,已为这人挤了进去。那蒙古人已为众人打得满面鲜血,人群一散开,他就倒了下去。那汉子弯下腰来,把蒙古人抱了起来,猛一回身,大声叱道:“你们哪个敢来?”
立有一人蹿了前来,照着汉子一拳打去,却为这汉子巧妙地一闪;并且在这人后胯上加上了一脚,这小子弯着腰一连跑出十几步,一头就栽在雪地里了。
经此一来,这四下的人,却是一个都不敢动了。
那蒙古人见状,挣扎着要下地,他口中哼哼道:“哎……哎!谢谢这位壮士,只是那个偷马的女贼……哎哟……”
大汉皱了一下眉道:“女贼?”
花心怡这时看见这汉子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十分雄昂;并且好像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此人似的。
这时,心怡已走了出来,冷笑道:“你这人说话客气一点好不好,谁是偷马的贼,我看你才像是贼呢!”
蒙古人已指着她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那汉子翻了一下眼皮道:“怎么,你是偷马的女……”
他本想说“贼”,可是对方那种眼光看着他,令他吐不出这个字。
心怡冷冷地道:“这事情你不明白,最好不要多说,我要是偷他的马,还会给他送回来吗?”
汉子怔了一下,就望着那蒙古人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怎说又把马送回来呢?”
那蒙古人却是一个个性很直的人,这么一想,他立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睁着一双赤红的大眼睛,骨骨碌碌地望着花心怡。心怡冷冷一笑道:“我只是为追一个多年不见的人,才借一借你的马,后来想当面向你赔礼,可是你不该动手就打人;而且开口就骂我是贼。”
蒙古人立刻哭丧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心怡道:“我还来不及说,你的拳头就上来了。”
蒙古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动了动身子,一脸苦相,心怡叹息了一声说:“很对不起……”蒙古人尚未说话,那汉子已爽朗一笑,说道:“这事情,我也看出来,完全是一场误会。”
他笑着拱了拱手又道:“姑娘这是误会,大家都算了吧!”
又回过脸来向那蒙古人道:“怎么样?老兄。”
蒙古人叹了一声说:“就这样吧,我的马……呢?”
说着又扭过头去找他那匹马,还好他的马就在一边,这蒙古人就一跛一拐地走过去,翻身上了马,又向着那打抱不平的汉子抱了抱拳,就策马走了。
这边花心怡也不愿和这人多说,遂转身自去。
不想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听得身后那汉子的声音道:“啊,大姑娘,请停一停……”
心怡就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说:“有什么事?”
这人走上来,一双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咳了一声道:“姑娘很面善,在下不知在何处见过,一时却是想它不起,姑娘的芳名,可否见告?”
心怡本来也看他甚为眼熟,只是自己不愿和人随便搭讪,再者眼前万斯同的事,令她已够心乱的了。
她转了一下眼珠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么,姑娘的芳名是……”
心怡脸红了一下,顺口道:“我姓万名美娟。”
说着转身就走了,那汉子立刻怔住了,他脑中,却再也想不出曾经结识过一个姓万的女子。
花心怡这时道了姓万之后,就转身走了,不言那汉子心中惊疑,只说心怡转回之后,一径地就直向台州客栈行去。
台州客栈的掌柜刘大个子,这时正在店内,和另外一个伙计,用红线把箩筐里的钱,一串串地穿了起来,已经穿了好几十串了。
这时见了心怡,他笑道:“嘿!大姑娘快来看看吧,可真不少。”
心怡含笑道:“谢谢你啦!”说着她就坐了下来,用红线把小钱十个十个地穿起来。
可是她的脑中,却是在想着那个秀逸英俊的万斯同,芳心之内,却如同是打翻了一个五味瓶儿似的,只觉得是酸一阵,辣一阵。
想到了伤心处,眼泪只是在目眶中打着转儿,因为万斯同似乎对自己太冷了。
忽然刘大个子在旁边呵呵一笑向一边的伙计说:“去,去端一碗杏仁茶来,给大姑娘暖和暖和。”
待那伙计走后,他又冲着心怡一笑道:“怎么着,那个小伙子追上了没有?”
心怡不禁面色一红,就用眼睛去看他,刘大个子翻了一下眼笑道:“我是说那个骑黑马的小伙子,嘻,大姑娘,他是…”才说到此,因见心怡面色不对,他就不敢接下去了,咳了一声,用手指着那个大箩筐,说道:“这些钱……”
心怡站起来道:“就存在掌柜的你这里吧,现在我还用不着。”
“这……”刘大个子说不出话来。
心怡怏怏回到了房中,把门“砰”地一关。她痴痴地坐在床上,回想方才的事,她的心激动得很厉害,她记得万斯同曾对自己说过,要来拜访自己,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心里想,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握机会,要坦白地向他表明心意,我不能再隐瞒在心里了。
一个人正在出神凝思的当儿,忽闻得门外刘大个子的声音道:“大姑娘出来一趟吧,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