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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舒夜冷笑着颤肩了一下。
林若映明白他的意思,有点颓废,低着脑袋:“没错,他是扔下了我。”
“你很信赖他?”察觉到她的失落,他问。
“也不是信赖吧,只是觉得太突如其来、好没道理的,他就这样扔下我……我有些难以接受,把新收下的徒弟仍在半山腰,正常人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林若映低着头,有些无力地、觉得困倦。
“你觉得他是正常人吗?”舒夜觉得好笑。
林若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对。”苏安沅果然不是正常人。
“好了,你也累了,吃点东西,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找出一些干粮,然后转身去了外间。
林若映一路奔波,又绝处逢生,此刻才算是真真地安稳下来,一张竹榻自是比不得侯府小姐香闺;一片薄饼,谈不上粗粝又不甚精美,但林若映还是吃得很开心。
然后裹着舒夜的衣服,很快在竹榻上睡过去了。
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因为衣服是舒夜的,睡梦之中也有一种舒夜就在身边的感觉,而这个人一直给她一种很惊心的感觉,那样的狂狷冷漠、神秘诡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想逃离,只是觉得心惊。
如果说宋玉是冬日里的阳光,凛冽而温暖,那么舒夜就是冬日里的寒风,凛冽,之外还是凛冽。可是寒风本来就是凛冽的,寒风只是不知道如何去温暖而已。
一枕无梦。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林若映从床榻中爬起来,走到外间,人去楼空,没有舒夜的身影,林若映有些失望,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林若映走到竹屋外,外围着一圈竹篱栅栏,屋内的摆设也都是竹子加工而成,竹子做的床榻、桌椅和门窗。
竹屋就内外两间,外间简陋,连一张案几都没有,难为舒夜昨夜睡着这里。林若映心下还是感动的。
舒夜在的时候,她有些怕他,现在他不在了,她好像又有些想他。
大雪已经停了,她想起大雪里舒夜抱着自己奔走的场景,片羽般的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发顶、眉间并不化去,雪像是有了灵性一样,亲昵着他,围绕着他,他像是带着妖性,美的惊人,那是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美丽。
舒夜,他究竟是什么人?
“舒夜……”竹屋,穿着舒夜金色百蝶紫衣的小女孩轻轻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疑惑,又想要牢牢记住。衣服穿着她的身上显得很长,长袖及地。
林若映走到屋外,拿起地上的雪,擦了擦脸,不知道现在自己那张易容的脸成什么样子了?她沿着屋外小路走到泉边,照了照水,看到水中的倒影觉得后,放心下来:没有变化,还是那张男孩子清秀的脸。
只是舒夜为什么会认出自己?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终南山?他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接近自己,会有目的吗?还是自己多想了。林若映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蹲下来,伸手到泉中,洗了洗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站起来,判断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雪域茫茫,白雪皑皑,翠竹茂盛,望着山顶的方向,顿感云深不知处。
肚子也饿了,先去找点吃的。沿途美景也无心欣赏,只是看着茂盛的竹子,心想自己若是国宝大熊猫就好了,就可以吃竹叶,或则挖竹笋吃。
绕着竹屋的石阶小路走了一阵子,最后空着手走回竹屋。
野外生存能力为零啊,林若映颓然地低着头,走回到内室。
“啊!你!”林若映指着竹榻上睡着的舒夜,他一袭黑衣,衬得整个人更加苍白诡谲。
林若映抚着胸口,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走了。”
“我要是走,自然会说。”一双狭长的凤目,斜眼着看她,眸光神色不明。
“哪有,上次你把我扔街上,还不是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林若映记忆犹新。
狭长的凤目困倦地垂下,眼中原本的担心和忧虑全都隐去,舒夜扶额:“你……话还真多。”
“不行么?”她唇齿反击。
舒夜疲惫地阖上眼,看着他这幅样子,林若映也就不好意思再和他争辩,柔声问:“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走了啊?”她想,进来的时候,看到舒夜眼中的着急和担心不会假。
“你走了就走了,省的我照顾,有什么不好?”舒夜冷哼了一声,身体侧转了个方向,继续睡去。预料之中的小丫头的气结和跳脚都没有出现。
舒夜略感诧异,也仅仅是略微,指了指外间:“外间有吃的。”
然后就再没有理她。
林若映站在榻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加深,刚才舒夜说“省的我照顾”这么说来,他是打算了照顾自己的咯……林若映喜滋滋地轻手轻脚跑到外间。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动将舒夜的冷言冷语屏蔽,将桌子上的松果和水果吃了一半。然后想起某妖孽还在睡觉,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东西,便捧着瓜果走回到内间。
“你也吃点东西吧。”林若映靠着竹榻坐下,剥着果子。
“我觉得你真好看,好看得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她近距离地打量着舒夜,发现他的五官真的是堪称完美,再过几年,连苏安沅也不能比肩。
狭长的凤目一睁,扫了她一眼。眸光中寒意逼人。
林若映一笑,掩饰心慌:“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感觉不像一个种类的,你不会是什么色目人吧?”她想起元朝似乎是这么称呼外国人,明朝大概也类似。
可是他的虹膜也是正常的颜色啊。林若映无视他的怒目,近距离地端详他虹膜的颜色:倒是和自己的眼睛颜色很接近,黑得极其纯正。
林若映心中想着事情,手上动作不减,剥着瓜果,服侍着舒夜吃下。他整个人睡姿都不曾改变,像是非常习惯这种伺候。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气派可真不小。林若映暗想。
她已经习惯了舒夜不理他,倒也不以为意。
林若映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温婉娴静的,整个竹屋也安静下来,屋外有雪融化的声音,大约是天晴了,谷内的气温开始上升,春,快到了吧。
她听到屋檐下积雪融化为水的滴答声、有风吹过的声音……
真的太安静了。
“是不是快春天了?”她问。
舒夜枕着手臂,算是醒着,也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
山谷的竹屋之中,短暂的安宁,画面很简单,却难以描绘出来。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林若映突然想起这首小词,猛地打住。觉得这首词一点儿都不应景。
“很好听。”舒夜轻声赞道。
原来,林若映没留意,就念了出来,舒夜难得的称赞反而让她无措,她嗫喏道:“这个,不是我写的。”
“废话。”舒夜白了她一眼。
“你!少看不起人了。”林若映被那种鄙视的眼神给深深地伤害了,尴尬不已,指责他。
“是吗,我有看得起你过吗?”他总是懒得说话,一旦说话又总是死气活样的,三言两语就刺激到林若映。
“舒夜!”
“怎么说?我真后悔把名字告诉你,我会被你念叨得烦死。”他终于变得像同龄人一些,抱怨道。
“你好像不爱说话,可以你一说话,就会把人气个半死。”林若映归纳总结道。
“我不喜欢说话。”
“为什么?”
“很累,尤其是和你说话,很累。”
“舒夜!”
“我就说不该把名字告诉你。”
“……”
……
又如此争闹了番,舒夜方道:“所谓春选,便是在冬日最后一场雪停止之前赶到终南,又能够在春来之时,安全抵达终南山顶。”
林若映这才明白,他是在说春选的事情,他昨夜问过自己,此刻才解释。
“春选,就是以春来选,能活下来的,就有资格。”舒夜道。
“那不是挺容易的,像我们这样搭了竹屋,等春天到了,再上山不是就可以了?”她想了想,还是不知道难度在哪里。
舒夜扶额、挫败感。
☆、二十一章 一朝功名万古枯?冰尸
这一路的艰辛自是不必说了,好在林若映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舒夜又是个寡言冷语的人,一路走下来倒也算是和睦。
终南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不利于行,有“九州之险”之称。山谷过百,连绵数百里。两人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早已看不清之前住过竹屋在哪里。
宋《长安县志》载:“终南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终南山风景秀美,千峰碧屏。诗仙李白写道:“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深谷幽雅,的确令人陶醉。
然而这些美景,低头行走的林若映都无心去看,她累的像一条死狗,腿酸得要命,越是走到山顶越是累,每一步都花费着极大的力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大雪已停,表面的积雪开始融化,这很要命,犹如走在冰面上,极为容易打滑。林若映走得小心翼翼,就怕摔倒。所以,这样一来就走不快。
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苍白又修长。
她抬眼看去,是舒夜。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万年冰山脸,冰山美男加上终南雪山,林若映觉得周围环境更冷了。
他竟会这么好心?林若映喜出望外,却又有点不确定,犹疑的伸出了手。
“快点,别拖累我。”舒夜语气波澜不兴。
林若映怒从中来,理想中的自己是这样的:
怒指着舒夜,最好是指着他的脑门儿或则是鼻尖,坚定地说:“舒夜!你少看不起人了!没有你,我自己也可以走到终南,爬也会爬到!不要你管……我不来拖累你,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重点是眼神,眼神一定要坚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臭虫。
现实中,林若映只是在心底哼了一声,心想着何必苦了自己,脸上笑吟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将手交到舒夜手中。后者冷眼看了她一眼,看她就像看着一只臭虫。
林若映暗骂自己没有骨气,可是骨气能当饭吃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这样一想就好受许多,屁颠屁颠地跟着舒夜快步走在雪地之上。
靴子早已经湿透了,又冰又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冰尖上,舒夜比她高得多,步子也大,跟着他的步子很累,林若映脚步踉跄,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舒夜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他开始有点欣赏这个小丫头了。
他一手握住林若映小小的手,另外一只手在她腰间一拖,携着她一起施展轻功、疾行起来。她身量小,没什么分量。
林若映让他这么一带,身子轻了许多,步子也轻快了些,她见舒夜在雪地上疾行,心中羡慕不已:“什么时候也能有你这样的轻功就好了。”
舒夜这次倒是没有出言讽刺,只道:“你本有天赋,假以时日,轻功必定不会在我之下。”
难得的温言,倒让林若映有点无措。
林若映正想说点什么,舒夜却道:“抓紧了,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她只觉得耳旁生风,雪地的竹影不断地往后倒退。身边的舒夜一脸从容淡定、眼中却有坚毅果决的神色闪过。
她只觉得有趣,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这样疾行。
林若映正喜滋滋的,却忽见白光一闪,舒夜带着她轻飞起。她低头看去,那白光仿佛是泥淖,类似沼泽,上面覆盖着积雪,也不知道舒夜是如何发现。
舒夜扫了她一眼:“没看见上面横着死尸吗?”
“什么?”林若映大惊。
在空中往下细看,隐约是看到黑色的头颅被泥淖没顶而过,死后,才又被吐露出来。
“这……”林若映只觉得毛骨悚然。
然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