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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刚才您自己不知不觉就给我提供了一个我在思索的情况。”
“怎么,您思索一个情况,可是您没跟我说呀!”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从现在起,三个小时内我将把谜底告诉德·安布勒瓦勒先生和夫人,这就是唯一的答复……”
福尔摩斯来不及把话说完,小船突然一下沉下去,把他们俩席卷而去,顿时,河两岸发出一阵叫声,然后是一片令人揪心的寂静,突然,又响起了一片呼声,有一名遇难者露出水面。
那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愧为杰出的游泳好手。他大挥手臂,划水游向警方的小艇。
英国人紧紧抓住抛过来的绳子,但是当他正爬上船时,身后传来了说话声,有人在喊他:“亲爱的大师,当然罗,您会知道谜底的,我奇怪的是您居然现在还没猜到……以后怎么办呢?您有了谜底又有什么用?对您来说,这一仗恰恰打败了……”
亚瑟·罗平骑坐在翻身朝天的船体上,他刚从船壁攀了上去,口中还在夸夸其谈。
一个警员瞄准了他,喊道:
“罗平,投降吧!”
“警官,您根本不打算杀我,因为您怕我逃跑,所以最多打伤我就行了。”
枪声响了。
罗平摇晃一下身子,紧紧抓住破船,然后一松手跌落水中,不见踪影。
这一连串事情正是在三点钟发生的。六点整,歇洛克·福尔摩斯穿了从纳依的一家旅店老板那儿借来的一条显得太短的裤子和一件过于窄小的上装,走进莫里诺街上那幢公馆的小客厅,要求同德·安布勒瓦勒夫妇面谈。
德·安布勒瓦勒夫妇进了客厅,福尔摩斯正在来回踱步。
他发现他们进来,问道:“小姐在家吗?”
“在家。她同孩子们在花园里。”
“男爵先生,我们即将进行的谈话是决定性的谈话。我希望阿丽丝·德猛小姐在场。我就要给你们摆出尽可能确切的事实,真相将在这些事实面前暴露无遗。”
德·安布勒瓦勒夫人站起身,走了出去,几乎马上便偕同阿丽丝·德猛回到房间。小姐脸色比平时稍显苍白,站在那儿,靠在一张桌子旁,甚至连唤她进来的原因也不问一问。
福尔摩斯似乎没瞧见她,蓦地转身向德·安布勒瓦勒先生,用一种不容辩驳的语调,铿锵有力地说:
“先生,经过数天调查之后,尽管某些事曾经一时改变了我的看法,但我还是要对您重复我最初同您说的话:犹太古灯是被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偷走的。”
“那么罪犯是谁呢?”
“我知道,我手头掌握的证据足以使罪犯吃惊。”
“犹太古灯吗?它已在我手中,蛋白石项链、鼻烟盒,总之,您第二次失窃的东西也都在我手中。”
男爵和他妻子好象一时被吓住了,怀着好奇,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福尔摩斯,这样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赞扬。
福尔摩斯把他三天内所做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叙说了一遍。他先说起如何发现那本纪念册,然后把被剪取的字母写在纸上,从中如何得出组成的句子,接着,他又叙述了布雷松到塞纳河畔扔东西,然后又回寓所自寻短见的情况。最后便谈到他本人,福尔摩斯刚才同罗平的搏斗,如今,小船已然沉没,罗平也已消声匿迹。
等他说完这番话,男爵低声说道:“现在,您只要告诉我们罪犯的名字,您指控谁呢?”
“我指控剪取字母并用这些字粘贴成纸条同亚瑟·罗平取得联系的人。”
他拿出一小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纸条,那就是罗平在小船上记事本中撕下的一页。罗平在纸上曾写下那一行字。
“请注意,”福尔摩斯神情满意地强调说,“并没有任何人强迫他把这张纸条给我,他只是恶作剧,然而却给我提供了情况。”
福尔摩斯用铅笔把这些字母和数字重又写了一遍。
CDEHNOPREO一237
“要是您把这列字母来回排列,细细玩味,好好斟酌,您会象我一样,一下子就明白这条字母排列程式同初看时不同。”
“那是怎么回事呢?”
“罗平写的比我当初找到的多了E和O两个字母。”他继续说,“把C和H去掉,我们得到‘repondez’(回答),然后把C和H两个字母排在一起,加上E和O,您将看到唯一的词便是ECHO(回声)。这意味着《法兰西回声报》是罗平的报纸,是他的喉舌,在这份报上,他保留他的‘联系’专栏。请答复第237期《法兰西回声报》的通信专栏,这就是我昔昔寻找的谜底,罗平倒是好心好意地告诉了我。我就到了《法兰西回声报》的办公室。”
“您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罗平和……他的女同谋之间关系的全部详细情况。”
于是,福尔摩斯把七份报纸摊开,翻到第四版,剪下了七行字。
1、亚·罗,女子恳求保护。540。
2、540,等候解释。亚·罗。
3、亚·罗,在控制下,敌人,无望。
4、540,写地址。将进行调查。
5、亚·罗,莫里诺。
6、540,公园,三点钟,紫罗兰花。
7、237,一言为定,星期六。星期日上午,公园。
首先,一位署名540的女子恳求亚瑟·罗平的保护,罗平对此作出反应要求解释原因。女子便回答说她在一名敌人的控制下,无疑,那就是布雷松,倘若罗平不帮助她,她就完了,毫无希望。可是,罗平为人小心谨慎,还不敢与这位陌生女子接头,要求告知地址以进行调查。这位女子犹豫了四天——您可以看报纸的日期——因情势所迫,受到布雷松的威胁,她终于把自己的所住街道名称莫里诺告诉了罗平。第二天,亚瑟·罗平通知她三点钟去蒙梭公园会晤,并请陌生女子带一束紫罗兰花作联络暗号。从那时起,他们停止了八天的通讯。因为亚瑟·罗平和这位女子不需要借助报纸通讯联系,他们可直接见面或通信。计划早已周密筹划,为了满足布雷松的要求,那女子要取走犹太古灯。现在只剩下确定盗灯的日期。这个女子出于谨慎,使用剪下的字,贴成纸条同罗平取得联系,决定在星期六动手,并补充要求:“请回答,第237期《法兰西回声报》。”罗平应她要求,回答她一言为定,并讲明星期天上午他去公园。于是,星期天上午发生了失窃事件。
福尔摩斯又说道:
“发生了失窃事件后,这个女子星期天上午出门,向罗平汇报她所做的一切,并给布雷松带去了古灯。事情发生得象罗平所预料的那样。司法部门被假象所迷惑,过份考虑敞开的窗户,地面上的窟窿,还有阳台上磨损的痕迹,立刻同意破坏窃盗的假设。而那女子便安然无事。”
“第二次偷盗是由第一次引起的。报上报导犹太古灯被盗窃的情况,有人就想按报导上所叙述的偷入府内,把那些没被盗走的珍奇古玩一掠而空。这一次并不是一次被迫的偷盗,而是真正的偷盗,真正的侵入民宅,破坏性偷盗。”
“那是谁呢?”
“毫无疑问,是布雷松,那位被他敲诈的女子并不了解他的所作所为。是布雷松来到此地,我跟踪的就是他,打伤我的朋友华生的也是他。绝对肯定,昨天,布雷松的同谋曾在他自杀前给他写了信,这封信证实了罗平与这位女同谋之间进行的磋商,商议要把在您府上偷盗的东西交给罗平。罗平要求得到全部,‘第一样东西(即犹太古灯)以及第二次拿的东西。’另外,他监视着布雷松。当布雷松昨晚去塞纳河畔时,罗平的一名同伙与我们同时也在尾随布雷松。”
“布雷松去塞纳河畔干什么?”
“他得知我调查的进展情况。……”
“谁告诉他的?”
“就是那同一名女子。这个女子有理由害怕犹太古灯的发现会导致暴露出她的冒险经历……所以布雷松得到消息,便把那些可能牵累他的东西一古脑儿打成一个包,把它扔在他日后一旦安然无事时能重新找到的地方。然而,就在他回家途中,发现已被加利拉尔和我跟踪,再加上其良心上的罪孽的重压,他丧失了理智,自寻短见。”
“这些东西还在您手中吗?”
“罗平失踪后,我立刻利用他强迫我在河水中洗澡的机会到布雷松原先选择的地点,我发现您失窃的东西被一件衣服和一块油布包裹着。就在这儿。”
男爵一言不发地连忙割断绳子,一下子撕开了湿衣服,从中拿出犹太古灯,旋转了一下按在灯脚下的螺母,双手捏住容器,用力把它拧下,然后从中间把它打开,看到了那件金制的、镶嵌着红宝石和翡翠的贵重首饰。
这一幕场面开展得如此自然,而整个过程中却有某种悲剧性意味。那就是福尔摩斯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对小姐的明确的、直接的、不容辩驳的指控,而阿丽丝·德猛却异乎寻常地保持缄默。她那双清澈的明眸中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她眼神依然泰然自若。
“可是,先生,您自己是否绝对明确地肯定您没有搞错?”
“只有我所指控的人,由于她在府上所处的地位才能知道这盏灯里藏有这件稀世珍宝。”
这的确是男爵唯一不愿承认的事,然而,他并不允许自己逃避明摆的事实。
于是,他走近姑娘身旁,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的眼睛,问道:“小姐,是您吗?是您拿走了这件古玩吗?是您同亚瑟·罗平通讯联系,假装外贼偷盗吗?”
小姐答道:“先生,是我。”
她并不低头回避男爵的注视,脸上毫无表情,既不羞傀,也不窘困……
“这可能吗?”德·安布勒瓦勒先生喃喃道,“我根本无法相信……您是我可能怀疑的最后一个人……可怜的人,您是怎么干的呢?”
她说:“我就是象刚才福尔摩斯所说的那样行事。星期六深夜至星期天凌晨那段时间里,我悄声蹑足走进了小客厅,拿走了古灯,早晨我就把灯带给了……那个人。”“不,早晨,我看见小客厅的这扇门是插上插销的。”
小姐闻言涨红了脸,神色十分慌张,她瞅着福尔摩斯,仿佛在向他请教。
福尔摩斯见到阿丽丝·德猛的窘态感到十分震惊,难道她刚才的供认不讳掩盖着一句谎话?
男爵又开口道:“这扇门是关紧的。我肯定看得清清楚楚,插销就同我前一天晚上插上时一模一样,倘若您真象您刚才声称的那样从这个门进来,那么必须有人从里面给您开门,也就是说从小客厅或我们的卧室给您开门。然而,在这两间房里并没有人……除了我的妻子和我没有别人。”
福尔摩斯急忙弯下腰,把脸埋在手掌中,遮住他那羞红的脸庞。某种东西象突如其来的亮光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为此感到头昏目眩,局促不安。他觉得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如同一片黯淡的景色突然变色透亮透亮的。
阿丽丝·德猛是清白无辜的。
阿丽丝·德猛是清白无辜的,这是确凿无疑,显而易见的。这说明他开始对姑娘提出指控就是牵强附会。现在,他看清了,他明白了。一下子,不容反驳的证据立刻摆在他眼前。
他抬起头,几秒钟后,尽可能态度自然地把眼睛转到德·安布勒瓦勒夫人身上。
夫人脸色非常苍白。这种不寻常的苍白常常会在您一生中所经历的不可避免的时刻里泄露您的内心。她竭力藏起那双微微颤抖的苍白的手。
“再过一秒钟,”福尔摩斯思忖着,“她就会露出马脚的。”
他坐在她和她丈夫之间,他一看男爵的脸色,灵魂深处不禁为之战栗,他觉得突如其来的启示也使男爵心中明白了真情。这位丈夫的头脑现在也同样在思索,作出与福尔摩斯一样的分析,这下,他明白了!他懂了!
阿丽丝·德猛绝望地奋起反驳,要否定那无情的真实情况。
“您说得对,先生,我错了。其实,我并不是从这扇门进来的,我穿过前厅,走过小花园,用一把梯子……”
她作出最后的努力,竭尽忠诚……但是,这毫无用处!
一阵难以忍受的寂静。德·安布勒瓦勒夫人面如土色,她由于焦虑和恐惧,全身僵硬地站在那儿等待着,男爵好象不愿他的幸福业已崩溃似地,还要挣扎一番。
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讲啊?你自己解释吧!……”
“我亲爱的朋友,我没什么可说的。”男爵夫人低声说,脸庞痛苦地扭曲起来。
“那么……小姐……”
“小姐,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