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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十几分钟的车程,可现下搬家了,每天来回足足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天天这样子两边赶真累人得不得了,偏偏每晚上才躺在床上不久阿景哥就会扑上来,非得翻云覆雨一番不可,任我讨好求饶他都不听,以致好长一段时间我白天都是顶著一双熊猫眼去上课的。到大四时我忍无可忍,告诉阿景哥我无论如何得申请住校,可他死活不依,说我住校的话我们搬出来根本没意义。为这我跟他吵了好大一场架。那是我们“同居”以来第一次吵架,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我这半年的辛劳彻彻底底发泄出来,他好像也挺火的,一个劲地说我不懂事,可我听著只觉他蛮横无理,难道他看不出来我辛苦吗?吵了很久,他还是不依不饶,坚决说我怎麽都不可住校,我感觉心烦,大声就朝他哮了一句:“早知道就不搬出来了!他妈的活受罪!”
才刚哮出前面几个字我就知道自己要讲错话了,可还是未能控制著自己收口。只见阿景哥愣了一下,接著面容扭曲,像是受了甚麽重大的打击,无力地坐到沙发上,把头埋到双手里去,一声不响。我心里一哆嗦,就立刻跪到他跟前,摇著他的胳膊道:“哥,我刚说气话呢,你别管我。”
阿景哥沉默一会,才抬起头来与我对望,没底气地说:“小岚,哥也知道你说气话。哥当然知道。可……哥只想问你一句,你跟了我,没後悔呗?”
“哥,当然没有呀!”我著急地说:“我就说刚才我是气昏头了,不知怎麽的就讲了那些难听的话……我就是感觉挺心烦的,所以忍不住发发脾气,一会儿就没事了,哥你别生我的气呀。那个你要真不高兴我住校,我就不住了呗,都听你的,那有甚麽呀。”末了我还小声地补充一句:“跟你是我自愿的,哥,相信我呗,我永远不会後悔。”语毕阿景哥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激动地回搂著他,心想都依他吧,此情此景,一点辛劳,算得了啥?我何必逆他的意呢,其实我自己心里也舍不得搬宿舍去呀。
只是结果我始终还是住校去了。那也是阿景哥後来的主意。他告诉我说他还是舍不得看我辛苦,说之前是他自己太不成熟,太自私了,让我别要管他,即管住校去。他好像决定得挺轻松的,可我心里知道,其实在那次吵架後,他也把这事翻来覆去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当然晓得阿景哥始终还是很心疼我,很为我著想,更看不得我劳碌,於是高兴著,我就承诺阿景哥,今後周末我不管多忙也一定会往家里赶,他满意笑著说这是当然。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我终於毕业了。其实这一年虽然没与阿景哥住一起,可基本上我们见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除了每周末的一来一回,阿景哥即使在平日有空时也会乘车来看我,给我带点吃的甚麽的,有时明知只能见那麽一个小时,他也不怕麻烦,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麽一个好哥哥。再者大四的生活真挺忙的,除了毕业论文,还得到报社实习,我几乎没有多馀的空暇去想念阿景哥,更不用说家中的人了。总之,充实而且幸福的生活,让我变得比从前乐观,快乐。那些日子,我著实对生命充满了希望。
毕业以後,我再次与阿景哥住一起,并著手找工作。那时阿景哥已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早出晚归的。阿景哥在澳洲大学念的是工商管理,出路很广,刚搬家不久他就让一间中型的电讯公司聘请了,起初当然得由低做起,干了一年多,现在总算也有点业绩。他说要是他再拼命一点,再半年应该能混出个部门主管,所以那阵子他总是在加班,有时候半夜才回家。我半点没有责怪他,我明白,等他升职了,工作量自然会减少,到时候我们才慢慢享受生活也不晚。我打从心里支持他。
至於我自己,刚毕业那半年真甚麽工作都找不到,起初那整个月几乎都只待在家里等通知。我眼看就这样颓废瞎混著也不是办法,只好著手去找些兼职甚麽的应付著日子。阿景哥听罢当即反对,说找不到工就慢慢来,用不著焦急。可我告诉他我宁愿辛苦点儿也不想白吃白喝。他有点气急败坏地说我跟他一起还哪有甚麽白不白吃的。那差点促成我们吵第二次架,幸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发火时,他就让我一句话顶撞得哑口无言。我说:“哥,我们快没钱了,你收入不多,积蓄也快花光了,我们根本算是穷人了。你就让我为这个家出点儿力也不行?”阿景哥当然知道我俩的生活有多拮据,可这些我俩从来就心照不宣,不会明摆著说,现下他听我一针见血的提起了,自然无话可说,无奈地也只能依我。一个礼拜後,我找到两份家教,对象都是初中生,收入不高,可我很满意了。
那阵子,阿景哥平日显得特沉默,亲热时却异常激动,每次都要把我弄得死去活来他才甘心。我当然明白他心里不舒服,觉著自己到了今时今日,还是无法靠自个的能力让我过好日子,自尊大大受挫。这自然不是他的错,是他自己庸人自扰,可我知道三言两语很难开解得到他,也只能乖乖地取悦他,讨好他了。
老实说,搬出来的这两年,我跟阿景哥在开支上一直也挺勉强的,平日我俩根本不敢乱买东西,也从没有甚麽娱乐消遣,我们连烟酒都给戒掉了,甚至乎我大四时的学费,都是阿景哥给付的。我跟阿景哥都不会做饭,一起吃饭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一日三餐我们一般都各有各的草草解决掉,从不会到餐厅去吃,花费很小。我们没敢向家里要钱,可以说我们从没想过要向家里要钱。其实老妈也说过要给我们汇钱,可都让我们给拒绝了。於情於理,这些钱,我们都不能要,不然我们真没面目管她叫妈了。
话虽如此,我仍然觉得跟阿景哥的生活,是幸福的,快乐的。不管有多辛苦,我感觉只要有阿景哥在身边,只要得到他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鼓励,我就甚麽都能挺过来,生活多清淡我也不怕。
可幸的是我的无业生活也只维持了半年光阴,二十三岁刚过新年不久我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了,是在一报纸编辑手下做事。那报社我曾在它的分公司实习过,在里面工作的几乎都是年轻人,感觉特别有干劲。找到工作以後,我们的生活状况有明显的好转,同年阿景哥升为部门主管,薪水多了,工作量却比从前少。他多出好多空馀时间,而我本身工作也不忙,因此我们终於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真正享受这“同居”生活要算是那时候开始。我们的相处无比合拍,早上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门。每天在街角分手时我们总会给对方系好领带,再婆婆妈妈的互相叮嘱一翻,才依依不舍地上路。我们开始学著做饭,晚上回家後要不一起做饭吃,真受不了自个的手艺时就到街上去吃。周末我们会一起上街玩,看场电影啊甚麽的。
有一段时间我每逢周末就会跟阿景哥与他的同事一起去打网球,阿景哥的同事最年轻的也要比我大个十年,可他们一般都特亲切,我虽没跟他们混很熟,可相处还算挺融洽的。只是後来阿景哥突然不再带我去那些聚会了,我本来也不以为然,只有一次我无意中跟阿景哥提起他那帮同事时,他表情显得很不自然。我这才想到,我俩大概是被人说閒话了吧。想来我俩跟那些人相处久了,虽然还算挺谨慎的,可有时少不免会有些许亲密的举动,那些人从没当面开过我们玩笑,可现在想来,也许那伙人表面是很客气,其实背地里早在那边偷笑了呗。一想到这里我就心寒。
记得有次我忍不住问阿景哥:“哎,你那帮人,没在公司给你脸色看呗?”
他听霸有些诧异地看著我,可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屑与落寞。我想阿景哥大概一直想隐瞒自己跟同事的事儿吧,就没想到我是早瞧出来了。“呿,我还怕他们了不成?还得在我手下做事呢他们。”他轻描淡写地说。在那之後我再没跟他提起过他那帮同事。
那是我们“搬家”以来第一次遇到因我俩的关系而产生的尴尬事,我俩都尽量小心翼翼地去处理这事儿,只希望不会在我俩之间促成任何不愉快的回忆。那阵子我俩表面虽然都若无其事,可其实心里面是挺慌的,毕竟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将来还有得受呢。我们明白,这是一场仗,我们都不能输,经历了这麽多,我们都已遍体鳞伤,背著这满身的疤痕,我们根本输不起了。
人们总说,一个人在外经历多了,自然会想家。我不例外。“搬家”以来已经有四年了,在那四个年头中,我从没把心思放过在家里。可那事之後,我突然有种想回家看看的欲望。我不知怎样去解释那种感觉。阿景哥与我的小窝,之於我,确实有“家”的感觉。它是我的避难所,是我毕生情感的归宿。可它始终跟我本来的“家”不一样,很不一样。我很惦念老妈,也惦念家里的弟妹,更特别惦念芯姐。我把想法告诉阿景哥,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後说周末可回去看看,我高兴得立刻去给老妈拨电话。阿景哥一直没说甚麽,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变得沉默寡言。
那次回家我目的算是达到了。在老妈一番关切的嘘寒问暖和她精心炮制的晚餐之下,我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母爱。那好像是我的二十五个年头以来,第一次打从心底地明白到母亲之於一个男人,是多麽重要的一个角色。在母亲面前,多倔强的男人也会显得软弱、依赖,多能干的男人,也会想撒撒娇,用那腻死人的声音唤一声“妈”。我们整整四个年头没往家跑过,只在新年啊中秋啊甚麽的节日时才给家里打个电话,这种不孝之为,老妈也完全没半点责怪之意。她总说,男孩子,是应当到外面闯闯的,不回家不要紧,最重要是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家就没事了。回想四年前我跟阿景哥走的那麽急,也是用工作啊甚麽的理由给搪塞过去,那时老妈一听是工作,就多不舍也没阻挠我俩。现下她听说阿景哥已当上个管事的,就更笑不拢嘴,频频给阿景哥添菜。真的,老妈永远把我俩的前途放第一。
回家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我一再确认。尤其在餐桌上,我跟一票弟妹恃著酒意,肆无忌惮地讲那些带点黄的无聊笑话时,我之前的闷劲,更是一扫而空。我看著小桦、海海跟碧碧笑得脸红耳赤、前俯後仰的模样,感受著那不溢言表的兄弟妹之情,心中只觉舒坦无比,也忽然惊觉,他们也长这麽大了呀。想想这麽多年来,我从没有把心思放过在这三个弟妹身上,对他们的事总不闻不问,从没尽过作为兄长的责任,现下他们对著我竟也没有半点隔膜,仍然与我融洽非常。想到这我就倍感惭愧,一时感触,竟当著全家人的面就那样一字一句地说:“哎,你们。从前是我不好,从没有当过一个好哥哥,今後,你们有啥需要啊,千万要来找我跟阿景哥,任何事,我们拼死也会给你们解决的。知道了吗?”
他们听罢当场愣住。最後还是海海先拿起酒杯,尴尴尬尬地笑著说:“哎,都是家人,说啥呢。来,干了呗。”阿景哥先与他碰杯,我紧随著也一饮而尽,心中溢满了温馨之感……
那次回家,我只有一个遗憾。我们没见著芯姐。
其实事先我们已经让老妈给她通知一声,让她千万得从宿舍回来,可她始终还是没出现,说是工作忙,走不开。我那时被家里那温馨的感觉冲昏了头,也没太在意芯姐的事,还是几个月後阿景哥跟我暗示,我才想到,芯姐她怕是故意不见我们的吧。那也难怪,她早说过她终究不会祝福我俩,连这狠心的话她也讲过了,怕是不会再见我们了吧。往後几年里我们回家,也总没跟她碰著面,只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芯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老爱生小病。我们心里担心著,可也没法子。我们总想,要是芯姐不让我们见,我们自然不能强逼,所以就罢了。
我一直很後悔那时我们没太执著於与芯姐见面。在我二十九岁刚过耶诞不久,芯姐就入院了。起初只说是腹痛了一夜不止,本想著也是感冒菌进肠而已,可真到医院了却验出是得了个胃癌,说不是末期,可也患一段时间了。这消息非同小可,也来得太突然,我跟阿景哥那时听罢也乱了方寸,只懂匆匆往医院赶。这回芯姐是没得避了,当她醒来看到我俩时,别过脸就抽泣起来。我跟阿景哥甚麽都没说,只站在病床旁边,看著泣不成声的芯姐。她的肩膀每抖动一下,我的心就像被撕裂般抽痛一下,在这样的芯姐面前,我甚至不敢去握阿景哥的手。芯姐瘦了很多,面容泛黄,双颊微陷,她已经四十岁了,头上长出了几丝白发,我发现自己几乎认不出我这个姐姐,我的亲姐姐。这几年她到底都在经历些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