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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这夏晓英没做的事儿还四处咋呼,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还能憋在心里,
跑到你们家去,说都是她的主意,健云挨打挨得怨——打都打了,怨不怨有什么用?
健云咬定说是自己的主意,两边问不出个究竟。又问你那个小丫环,她什么也不说,
就是哭,说都是自己的错。你们家向来是宽厚人家,自己的孩子还打得,打下人是
绝对的少。老太太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这些少爷小姐身上,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
敢在这里面下手脚,倒没难为她。现在据说,夏晓英也被家里关起来了。”
听了这一番话月儿和子萱都变了脸色。
好半天只听得月儿说:“没想到,我们连累了那么多人。”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也太小孩子脾气了。这种事情,变通变通,大家都过得
去的。”
子萱看了看月儿,月儿也看了看他,没说话。
子萱伸出手来握住月儿的手,然后转脸对宗剑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不
是苟且偷欢,我爱月儿——全心全意的,容不下一星半点的杂质。如果我们把其他
人放到我们中间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别人。”
子萱说话时,月儿一直看着他,脸上是坦然自若的表情。等他说完了,月儿回
头接着对宗剑说:“帮过我们的朋友,我们总要报答的。可是要让我们为了大家方
便,做出一些假象来,恕我们力不从心。”
宗剑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苍凉。自己在风月场中绝对是高手,可是看着这两个单
纯得可以称为痴傻的男孩,他觉得自己所玩弄过的一切感情游戏是多么不值一提。
“好!为你们真情真爱,我敬你们一杯。”说着话端起酒杯来。
子萱和月儿看看他,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时倒有些腼腆,还是端起了酒杯,三
人一碰,一饮而尽。
宗剑很容易的给子萱上了学籍。又找了个教会学校让月儿跟着旁听。月儿本来
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在一般中学生里也不显,加上他漂亮聪明,性格随和,很快就
和同学熟悉起来。两人对外面就说是表兄弟。
月儿因是旁听,不要紧的课就不爱上。下午一般回来的早。一个人没事就到前
面厨房帮帮忙。慢慢的一般的烧饭做菜也学会了。于是两人买了个炉子就自己起了
伙。
炉子买来那天,子萱负责生火,月儿在屋里摘、洗、切,准备炒菜的原料。等
一切都妥当了,只待下锅。出来看火时,只见子萱一脸抹得漆黑,炉子里只冒烟不
见火苗。月儿一见就大笑起来。
子萱本以为:生个火多简单的事!没想到鼓弄了半天也没见火着起来,惹了自
己一肚子火,又见月儿还笑,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笑!别笑了!”
月儿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再笑!我揍你!”子萱气咻咻的吓唬月儿,月儿也不怕。子萱一回头,看见
窗玻璃里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月儿一边笑,一边进屋给他淘了手巾出
来。
子萱伸手去接,月儿却摇摇头,示意他把脸凑过去。然后一边仔仔细细地给他
擦脸,一边说:“你呀,就是眼高手低!什么事儿都容易。真正动手就知道了吧—
—什么事儿也不那么容易。”
“怎么啦,现在看清我的庐山真面目了,后悔了?回去找你那个能文能武的夏
晓英呀!人家说不定还等着你呢!”
“我告诉你!姓秦的!别一天到晚把夏晓英挂在嘴边上!你不提啊,我也不那
么记得她了。你要天天这么让我不忘她的好,说不定那天我还真回去找她去!”
“哟!吓呼我?我还真怕呢!可她夏晓英再能耐,总有那么一件事——她不会
吧?”
月儿顺手就揪住了子萱的耳朵。
“哎哟!哎哟!”子萱疼得大叫,两手的炭黑还没擦,又不敢伸手扒拉月儿,
怕弄脏他的衣服。只得讨饶:“哎哎,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月儿也不答话,也不放手。就盯着子萱听他讨饶。
“哎哟!月哥哥!小的罪该万死!下次再不敢了。要不,我好好伺候您一下,
将功赎罪?”
“你还敢胡说!”月儿手里加劲。
“嗷~ !”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敲门。两人都禁了声。但月儿还没放手。两人都听
着门外的动静。
“小沈少爷!小沈少爷!”是花匠李老头的声音。
“李大叔,什么事?”月儿冲着门外喊。
“我看你们这院一直冒烟,是火炉子生不起来吗?我来帮帮你们。”
“谢谢您老!我这就给您开门!”说着话月儿放开了子萱,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子萱呲牙裂嘴的扮着鬼脸,伸手去摸耳朵,月儿忙朝他摆手,等他明白过来,手上
的黑已经又蹭了半脸,月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手里的手巾扔给他,指着屋里,让
他进去洗。看他进去了,才打开了门。
第十四章 近新来忽报胡尘起
突然间,一切温馨祥和的日子都被打破了。两个多月来,学校基本上处于停课
状态。
9 月28日,宁沪几千名学生在中央党部门口请愿,要求政府对日宣战。面对政
府的搪塞,同学们强烈要求外交部长王正廷出来和大家对话。
当王正廷声称“中央现在以平定内乱为第一”时,站在最前面的金大同学忍无
可忍,冲上了台阶,随后各校同学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揪住王正廷就是一阵痛
打,子萱也在其中。
后来警察拥了上来,大家又和警察扭打起来。因为上面有命令,警察没有开枪,
也没有抓人。
月儿他们学校是教会学校,校规不许学生参与政治,还在照常行课。虽然十天
来,子萱天天回家都跟月儿讲同学们在校内外集会的事,但他不让月儿出去参加这
些活动,还让他去上课。
中午,月儿从同学那里听说大学生们去了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还和警察发生
了冲突,他知道子萱一定去了,下午课也没上就回了家。
一个人在家里更得不到任何消息,月儿也想上街去,但想到子萱回来看不见自
己一定会急疯的。他只能等着。幸好等待是一直是月儿的特长,在他20年的生命中,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等待别人安排好自己的一切。然而此刻他感到害怕,
假如子萱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谁来安排他的今后。
到傍晚,子萱回来了,只是脸上青了两块。月儿什么也没说,拿出药来给他上,
只是眼睛里含着泪花。
“你别这样,一点小伤。你不知道那个王正廷有多混蛋!说什么‘现在不是对
日作战的时机’。抵抗侵略要什么时机?等时机成熟了国家就亡了!……”
月儿突然放下手里的药棉,转身走到窗口,背对着子萱站在那儿。
子萱跟过去,到了他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只见两滴泪顺着他的面颊流着。
“别哭了!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可以给我保证,这时势能给我保证吗?”
一时间子萱竟不知如何回答。
静了片刻,月儿伸手把脸上的泪痕抹了抹。回头看着子萱,严肃地说:“如果,
我还在沈家的高墙大院里,这些事我都可以不理睬,事到临头,自然有人来替我考
虑该怎么办。真的国破家亡了,我作个以身相殉,这一生,起码还算死个轰轰烈烈。
但是现在,我不再是那深宅里的一件摆设了,我必须考虑这些事情。我也是中华民
国的一个国民,国家也是我的国家。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我没有什么本事,但今
后你参加爱国活动,我就和你在一起,两个人的声音总比一个人的声音大!”
近了年底,抗议示威越来越频繁。子萱带着月儿参加了好几次校内集会,可是
上街,他还是下定决心不让月儿去。
别看月儿温和,也是犟脾气,子萱最清楚。如果他知道了有上街的行动,自己
是拦不住的,所以每次有上街游行他都不告诉月儿。等回来了月儿自然要生气,而
且还不是一般自己哄得转来的生气,好几次月儿都一连几天不理他。
白天还好说,自己小小心心的陪着笑脸,习惯了也就能从他的一颦一怒中知道
他的心思,其实有了默契,不说话也一样交流。
可是晚上不让自己上床,才让子萱知道了什么叫后悔。白天慷慨激昂了,不但
没能让精力消耗掉,却似乎使需要更迫切了。一个人睡在长躺椅上,忧国忧民的辗
转反侧,想来想去,便要想到:国破家亡,他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我们俩会怎
么样。于是就想紧紧的去搂住他,感受到他的肌肤,他的体温,好让自己惶惶不安
的心情安定下来,可是手边除了被子什么也没有!
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嚯地坐起身来,也不披衣,趿上鞋就走到床前。
黑暗中也知道他正裹紧了被子,准备抵抗自己强行钻进被窝的企图,可自己有
更狠的办法。
“你要不让我上来,我就这么站到天亮。”
——冬月的天气,你不心疼,我也豁得出去。
他好象一点动静也没有,应该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着。唩~ 好冷,看来还得再
加把劲儿。
“你要不说话,我就跪下!”
他动了。赶紧假装就屈了膝。
一只暖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是不是还该拉扯一下。……不行,太冷了,顶不住了。
顺水推舟一踟溜,身子已和他的身子贴在了一起,只是后背还凉在冷空气里,
扭扭拉拉好一阵子,才把两个身子都在被窝里安排好。
身体开始是冰凉的,只敢一动不动,等着血脉贯通。不一会儿就有了回暖的迹
象,而且回升得太快,迅速成了矫枉过正的局面。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一个,两天没碰过他的小嘴了。
他又扭手扭脚的以示是被逼迫的了!逼迫就逼迫!反正现在自己还在带罪期间,
还能掉两次脑袋吗?
也不多想,口中蛮兵,掌端胡骑,一路千山万水征伐起锦绣胴山来。
子萱攻城略地,月儿且战且退。不多时,前方草深树重,便知已到葫芦谷,山
高谷深,似有凶险。但子萱自以为是艺高人胆大,放出前哨就在谷口骚扰。
——其实他最怕这个,比后面的拼杀还要怕。因为自己只在外围刺探,他要攻
攻不着,要守守不住,要退退不得,每每到了此时,都有但求速死的壮烈。只是今
天和自己生气,居然真的忍辱负重,一声不吭。
子萱起了坏心,也只是求个月儿开了金口,就不好再和自己横眉冷对了。于是,
加了功夫,上下翻飞,里外乱窜,什么叫三寸不烂,什么叫如簧之巧,今日才是物
尽其用。
月儿气得半死,身子却不听使唤,全身都想往那一处使劲,但都是远水。其实
知道近水只要自己嗯一声就有,但是想他如此可恶,长了他威风,以后更了不得了。
便要挣脱,可到了现时子萱是准备血战到底。五指山镇住馒头岭,十队人马把两边
山丘把守得密不透风。月儿几次想要乌龙搅海,都成了死水微澜。
一口气也憋得要爆炸了,那边突然来了个内外巡营,一个“喔~ !”没守住就
冲了出去。出了一个,后面跟上就容易了。“啊!”“呃!”“嗯!”“呜!”不
知道自己还藏了这么多可耻的声音。
子萱就这点儿知趣,逼人决不逼到十分上,留两分面子大家明日还要举案齐眉。
再说月儿是什么人,真就是咬舌自尽,也不会在此时说个达意的字出来。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自己也熬得个秋水欲穿,就一鼓作气冲杀进去。
相持久了,这边是人困马乏,那边却是生力军,自然只有偃旗息鼓,坐以待毙,
谁知不抵抗,就是少牺牲,好象今日特别的不疼,两三个回合,就上了巫山,入了
太虚。
玉渊戏龙,桃源撑篙,月窟邀兔,辕门放马。
任是止水如镜,那堪春催潮生,正待和风细雨,徒又波澜淘天。
恼流莺不常巢中栖,恨蜂蝶又把花心惹。
正风急雷紧,一霎时乱缀天花,刚倒海翻江,转瞬间好雨润物。
好一阵子,子萱才有了力气动弹,扳月儿转身面对面,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
又怕他还没有来,就去摸他的东西,也是软软的。凑近他耳朵边悄悄问:“出了?”
“废话!你这么个弄法,我再不出!我也该成佛了!”
月儿这种时候最是豪放,而且还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有时能引得子萱立时又
起兴来。只是今日实在太累。但心里还是痒痒的,便想说些温存体己的话,但一开
口竟然问道:“是和我一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