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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萱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开的口,忘了自己都是怎么说的。
他只知道自己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活生生的割去了,自己的生命已不再完
整。
他不去思量月儿会说什么,他甚至希望月儿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对面相守直
到天荒地老。他希望月儿对他的愤怒淹没所有的语言。
如果他对自己的爱不能到永远,那么就让他对自己的恨直到永远吧。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月儿会开口,那么一切都无法挽回,语言会使他
们越离越远,他将从他生命的全部,变成一部分,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最终目成为一块无足轻重的瘢痕。
“哦。”月儿终于开口了。很轻很淡漠。似乎并不很在意。停了一下接着说:
“这样也好。你是应该做些事了。我只能拖累你。”
“月儿,你别……”子萱急着想辩解。
月儿打断了他,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这真的是应该的。你带我离开北平的
时候,我太幼稚,所以有些事情看不到。以为和你在一起,就是生命的全部。现在
我成熟了,对社会了解多了。这才知道,我们这样就没有办法为社会做些事了。可
每个人都该为社会做些什么——甚至我。不然你带我离开家做什么?”
月儿顿住了,好象在想什么,又好象在观察子萱有没有明白他的话,直视着子
萱的脸好一阵子。正当子萱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接过话头时,月儿突然有些羞涩的一
笑,又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没让你知道——我天生就是杞人忧天的性格。什么
事都往坏的地方想。从跟你走的那一天起,我就经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手,
怎么办?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可能是想多了吧,其实真到现在,也就……”
突然月儿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使劲地扭住手腕。子萱看见那泪水从指缝间流
了出来。
子萱一把把月儿搂进怀里,扒开他的手去吻他满脸的泪水,不觉间自己的泪也
流到了一起,浑沌模糊。
这时月儿彆过脸去,还让泪水自顾自的流着,却苦苦的笑了笑,轻轻地说:
“我……没有想道……自己还是这么难过……这么在乎。”
子萱又把月儿的头揽过来使劲吻着。他觉得自己是在以此逃避与月儿对话,他
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也认为自己无权说什么,自己连向月儿道歉的资格都没
有,自己许诺给他一个未来,不但没有兑现,还一个人逃开了,把他孤零零的扔在
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一时间,他似乎认识到自己准备去拯救这个国家的雄心壮志
只是又一次的自欺欺人,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拯救不了,还谈什么同胞、民族。
“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这些日子,我们过的……真的还不错。你对我好,
真的,你对我真的很好。我……都会记得的。”月儿柔声的安抚着子萱。子萱更加
觉得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所有所谓男人自信和自尊在娇弱的月儿如此冷静的宽容
面前碎裂了一地,但自己却对它鄙之如尘泥。
他鄙视自己,也希望月儿鄙视自己,这样月儿就可以忘了他。但他看见了月儿
眼里的坚定,他明白月儿已经决心用一辈子去记住,记住他,记住这一段日子,并
不许任何人来亵渎——包括他也不准。而在他看来,这——就是对他最重的惩罚。
子萱一直埋在月儿身体里没有拔出来,泻了也没有,就那么等着它再来。直到
两人都再也不能了。
两个尽情取悦对方的男人,似乎希望把最后一滴精血都给对方挤出来。他要他,
他也要他;他要给他,他也要给他。他们没有明天了,所以不能再等。这一刻他们
后悔了,想把一切的决定都推翻,但更真实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工夫去后悔,去重新
考虑,只有不能遏制的相互索取,到最后相互索取都不能了,只能紧紧相拥着,以
为这样明天就不会来临。
第二十一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初秋,清晨已有的一丝寒意,会在某一个不经意间,让整个人直到心底的一阵
紧缩,似乎更象一股凄楚油然而生。
很早出来赶路的人,在空寂的街上走着,却好象让晨光都有些提心吊胆,怕自
己弥散太快,落下了这早行的人。
今天月儿送子萱走。
因为从此他们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了,也因为,不再有送别的机会了。
他们一起走过街道。有那么一点点的,月儿希望两边的墙垣里有人在窥视着,
指点着。这时刻他不再在乎他们的惊诧、鄙夷或是其他的情感。他只希望,在这一
切结束的时候,有人为他们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但没有,什么也没有,太早了,小镇尚未醒来。
子萱走得有些急,他不想去踯蹰,那什么用也没有了,既然决定已经作出,拉
长这最后的相守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要为今天的一切后悔,还有整整一生的时间。
所以不用从现在就开始。现在就把一切当做不得不做的事情,去接受了。
码头。
船还要一阵子才开。
他们面对面的站着。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子萱先开口:“你等我的信。”
月儿摇摇头:“你不是说,我们分开,就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吗。——那最好是
彻底没有你的消息了。那样我还可以让自己相信:你一切都好。如果你给我写信,
突然有一天又没有了……再说你要做的事,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行踪的。”
子萱一阵黯然,觉得月儿说得都有理,却又那么让人伤心。过了一会儿又说:
“你还是回家吧。”
这个问题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昨天就谈了好久,月儿不答应,他怎么劝都没用。
后来是觉得实在时间不多了,不该把最后的一点都浪费在争执上,才放下不谈了。
可是他还是不愿他一个人漂泊在外,尽管他现在已经能够照顾自己,也自食其力了,
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
月儿还是摇头:“以前,都是别人安排我——家里,后来是你。从今往后,我
要自己安排自己了。你就把这当成你的一点成就吧,也就算我们没有白白好过这么
一场。”
子萱再一次无言以对。终于他知道一切藕断丝连都是不切实际的自欺欺人。今
后他们就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再也没有交相辉映的余地。
他们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子萱越来越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不能这样一直站下去,却又无法开口说出
“走”字。
这时月儿轻轻的说道:“上船吧。”
子萱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却又有种彻底的失落。终于到了这一刻。他咬了咬
嘴唇,然后把右手向月儿伸出去。
月儿慢慢的抬手握住了子萱伸过来的手,子萱便紧紧地将他握住,似乎就此不
准备松开。
然而片刻之后,月儿的拇指轻轻地,但坚决的推住子萱的虎口,把他的手往出
抽。子萱似乎还想握住月儿的手不放,但随即放弃了,任那柔软的小手滑了出去,
但自己的手还举在半空,好一阵子,才收了回来。
这时月儿对着子萱,笑了笑,轻声说:“走吧。要开船了。”
子萱觉得自己该说的点什么,可突然发现如果自己开口眼泪就一定会流下来,
他略一低头,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有些扭曲的也对月儿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
头,转身走向岸边。
等站在了船头上,他才回过头来,朝岸上看了看。这时,月儿又对着他笑了一
笑,扬手挥了一挥。子萱也挥了挥手,再一转身进了船舱。
子萱没有再往舱外看,即使自己不会再冲上岸去,但他也不想看见月儿转身离
去,或者看着月儿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闭上眼,仰头靠在舱壁上,两滴
泪从眼角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船远远的还在江上漂着,小小的但还辨得出轮廓。是个阴天,没有太阳,天也
已经大亮。岸上送行的人渐渐散去。只有一个青年男子还站在那里,面对着江面,
一动不动,但那僵立中有一种压抑着的颤抖。突然那颤抖不可遏制的爆发出来,他
无声的痛哭着,愈来愈凶,愈来愈猛烈。许久,许久。
第二十二章 易水萧萧西风冷
从调查科出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外面下起了小雨。子萱拉了拉衣领,没
有理会在面前慢下来的出租车,就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进入调查科机要处已经一年的时间。子萱一直在努力的工作着,可是局势一天
比一天更紧张。党中央迁往中央苏区以后。上海的党组织继续受到破坏,留沪主持
工作的最后几位党的高层领导几个月前也离开了上海。但他们没有撤往江西,而是
取道日本人占领的满洲,前往莫斯科。
留在上海的党组织,人员匮乏,资金短缺,随着第五次反围剿的节节失利,与
中央的联系越来越困难。悲观主义的情绪在一些人中间悄悄的蔓延着。而另有一些
人,本来就是机会主义的亡命之徒。他们受到秘密工作惊险刺激的吸引,同时组织
上给予秘密工作大笔的经费也是促使他们参加进来的一个因素。另外,未来建立新
政权之后,获取巨大权力的梦想也激励着他们。但是当革命胜利的希望变得渺茫之
时,他开始为自己做起了其它打算。组织的破坏刺激了叛变象流行病一样的蔓延,
而叛变进一步加剧了组织被破坏的程度,一种恶性循环使党组织濒临崩溃的边缘。
调查科是国民党为了打击共产党组织而专门成立的特务组织。组织上之所以一
直重点渗透这里就是为了随时获取国民党可能实施的破坏行动的消息,并予以防范。
今天,子萱截获了一份国民党行动计划,此刻正准备送出。
已经晚上八点的时候,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进入了调查科上海局所在的大
楼里。并且立刻被领进了局长郑瑞达的办公室,一个小时之后才离开。随后,整栋
楼里忙碌了起来,显然要有行动。当一份机密文件被交给机要处时,子萱发现那是
上海地下党三十多个领导同志的名单和住址。子萱不动声色的多复制了一份。文件
交给处长之后,他借故离开了调查科。
由于相应的准备,大搜捕要到明天早晨才开始,今天夜里还有时间让大家转移。
子萱七弯八拐地钻了几条弄堂之后,才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午夜。
霞飞路,一套公寓内,石维向彭林汇报了子萱送出来的消息。
彭林冷静的听完石维的讲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石维的手:“辛苦了。回去以
后,你也立刻转移到后备隐蔽点。组织上感谢你。也感谢那位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
同志。他叫……”
“秦子萱。打入了调查科机要处。”
也许由于过分紧张,或是还有些兴奋——觉得自己为事业立了一大功。石维并
没有发觉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按照组织原则,不应该不经过组织程序向一
个同志提起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同志,即使是对自己的上级也不行。
石维怀着一种赢得一次大胜利的心情离开彭林的公寓。因为名单上没有他的名
字,他认为对自己的危胁还不是迫在眉睫,所以决定回到家里准备一下再转移。
石维不知道,他走后,一直紧闭着的内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来。她叫曹枚。三年前,为了便于掩护,组织上让她与彭林假扮夫妻。在朝夕相处
中,他们已经假戏成真了。
这时,彭林对她说:“打电话给郑瑞达,让他务必在石维离开现在住处前抓住
他。”
“还有那个秦子萱。”
“不。他,我还留着有其他用处。”
地下组织的逐渐缩小,和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彭林已经对事业失去了信心。同
时被捕的阴影时刻威胁着他。他已经考虑很久自己的出路问题了。
终于,一个星期以前他让曹枚开始接触调查科。他知道调查科里有地下党员,
但由于是关键岗位,这个人只和他的联络员单线联系,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这个
联络员石维和组织上层的领导。虽然石维是自己的直接下级,但他也只向自己汇报
那边传来的情报内容,并不向自己提起那个人是谁。然而这也给彭林带来了一个方
便——这个人也不认识曹枚。
今天在他让曹枚送出的名单中,他故意让曹枚把石维剔了出来,不见诸文字,
只是口头告诉了郑瑞达,就是想让石维放松警惕,以便在听他汇报的过程中,套出
那个打入调查科的党员的名字。他成功了。
这时他又在安排更进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