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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接洽的总管——」也非凡人?
察觉他的疑惑,公孙白摇头澄清:「他是普通人,不不,说普通太抬举他,他是个怪人,有一年在山里落难被我救起,之后我觉无聊才变了这座山庄来玩玩,正巧他颇好经商,索性交给他打理——他那人啊,除了银子什么都不信,当然也不会相信出现在他面前的我是精怪。」
「难怪会说从没见过你。」原来是见了多次而不自知。
这不是重点吧!想转移话题也不要用这招,真当他好哄骗啊。「好啦好啦,你就留下来呗,陪陪我也顺便养养病——你真的太瘦了,怎么咬都是骨头。天可怜见,我又不是狗,不爱啃骨头……」
话虽这么说,公孙白对身下这副削瘦过度的纤躯还是又啃又咬,十分享受。
被这么奚落,谁会开心!
「你放开我!」滕洛书被挤压得无法喘气,开始犯咳。
公孙白当然不会放过彻底享用心上人的机会,嘟嘴便吻了上去,这回真真搬出了狠功夫,把所有的想望和歪念头都用在滕洛书身上,吻得后者咳是因他渡气而止,却又因得不到呼吸的空隙,险些昏死过去。
「别昏别昏,你还没答应我留下来哩!」
「你、你呼呼……」吸进几口气。「你趁人之危……」
「我是在救你。」他正色道:「我救得那——么认真、那——么尽心、那——么努力,连换口气都不敢,像我这么好的人到哪找?我就不信你能找到比我更能止你老毛病的药方。好嘛好嘛,就当是为了治病,留下来,我天天帮你治,包你药到病除。」
这种吃药法,根本就是占他便宜。滕洛书心想,被他粗枝大叶的无赖样逗得又是觉得无奈又是想笑,怒气早不知跑哪去了。
只是,他还不想太早绕过他忘记约定这件事,也无法不去锱铢计较两人中谁用情最早也最深。
因为不管是比较哪个,投注最多的都是他。
别怪他小心眼,谁教当他在为情所苦,不顾身子拔山涉水寻找他的时候,这块千年老木头还在当他的木头人,天天窝在凤凰山观风赏景好不惬意地混日子。
不计较,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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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别院主房窗口照例纵入一道喳呼吵的黑影——
「滕洛书,我又来了!这次你别想再拒绝我——人呢?」空房一间
只有灰狼窝在梁柱底下打盹。
哈——呼,狼爪抠抠头顶,又趴下去。
冬天快来了,未脱凡形的灰狼仍保有原始的天性:过冬便想眠,尤其几天前又打了一场与牠无关偏被拖下水硬干的架,一整年的精神几乎全耗在上头了。「滕公子在客房,火逍醒了他去看哈——呼……」睡着。
公孙白一听牠提到火逍的名字就冲了出去。寻到客房,听见里头有谈话声,急忙煞住脚步,偷偷躲了起来。
「你不杀我,我还会再来。」固执的火逍即使败了也不改其志。
「火逍,我不会让你借我的手寻死的念头得逞。」滕洛书坐在床边的木凳,苦笑:「死了就失去所有的感觉,再也不必为爱恨所苦——你真以为是这样?」
被看透心事,火逍的面容划过一道惨白。
「你想让我杀你,却没想过杀了你的我如何自处?我曾是一族之长,若是杀了你,我将来如何面对族人?何况——我不恼怒你的穷追不舍,因为我知你情有可原,我只是心疼——」
喂喂喂,什么叫心疼他!那只火狐狸有什么地方好值得你心疼的!公孙白差点按捺不住冲进房。
「——同样是为情爱所苦的人,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有些时候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事情顺己意,倘若对方真的无意,放手对自己来说会是一种解脱。」
「同样……」火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你离开栖霞山是为了那只树精?」
,他能算「只」吗?门外的公孙白咬牙,暗誓将来一定找机会整那「只」火狐狸。
当事人不在场,滕洛书很坦率地承认:「我找了他一百年。」他端起汤药送到他手上。
火逍接下,神色已由方才的严厉转而哀愁。「我爱般若已过两百多个春秋,从我未脱凡体就——」
「情关常是英雄断魂处。我甚至怀疑,我们之所以无法修炼成仙是因为对凡间还有牵绊挂念难舍。」接回空碗,滕洛书又道:「我有时会想,真舍下好吗?登入仙界名列仙班之后又如何?无情无欲、无限无爱真的好吗?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不会知道什么叫相思苦,或许永远会留在栖霞山上也不一定。但我毕竟是遇见他了,或许这是上天有意考验我而安排的情劫,就算因为陷入而不得正果我也甘愿,世间难得有情人,鬼魅精怪亦若是,我深作此想。」
「若他不回报你同等的感情,你能说得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吗?」
「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我花上百年寻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探寻有千年银杏的山野林地,在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的忧心下,我仍然找了一百年;如果这次没找到他,我还是会带着琥珀继续找下去,就算只有一点微薄的希望。」
说穿了,就是「无悔」二字。
是以说明用情之深的字句让房外偷听的公孙白就像脸皮厚如城墙,也蹲在地上汗颜不已。
难怪滕洛书对于他忘记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换作是他,一定先把对方打成猪头消消满肚子的怨气再说。
滕洛书只是冷着脸不理睬他,已经很仁慈了。
火逍深深地看着曾经让族人引领仰望、全心信赖的首领,现在的滕洛书只是一个涉情论爱的寻常男子。
「你很爱他?」
外头的公孙白听见这句,赶紧跳起来,耳朵贴在窗上,一颗心因期待滕洛书的答案吊得老高。
「很爱。」坦然向族人承认。滕洛书眼角瞥见纸窗外跳得花枝乱颤的黑影。
果然是脑袋中空的木头人。暗暗摇头,空有个儿不长脑,月明星稀,影子映在纸窗上还不自知,这叫哪门子的偷听。
他爱他!他说爱他!窗外的公孙白怕自己大笑出声,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最后又忍不住跳上跳下,以手舞足蹈取代满肚子得意的笑气。
他爱他!跳跳跳……他说了他爱他!他跳跳跳跳跳……
要好好谢谢那只火狐狸啊!方才还说要整人的公孙白立刻改变心意。
要不是他,滕洛书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肯老实说,他也不晓得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滕洛书的心意,改天定找个机会谢谢他,哈哈哈……
他动心、他爱他!继续跳跳跳!
火逍注意到纸窗忽上忽下像妖鹰乱舞的黑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木头到底是木头,永远别巴望他长脑子。火逍觉得前任族长是一朵鲜花插在——啧,不屑说那脏字眼。
但,有个想法萌生。
「你不回栖霞山?」
「一山岂能容二虎?有我在,江岩在族中的地位无法确立,手脚也无从施展,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今后你打算怎过?」
另一个让公孙白关切到不惜天天挂在嘴边的问题。纸窗上的黑影突然安静下来,也在等待滕洛书的回复。
「我想应该还会在这多留一些时候。」纸窗上的黑影又开始手舞足蹈,真让人受不了。
跳跳跳……就说嘛,滕洛书不可能离开他、弃他于不顾,哈哈……他跳跳跳,开开心心地大跳特跳。
躺在床上的火逍也瞧见那抹安静不了多久的黑影,邪笑轻扬。「只有琥珀照应我不放心,干脆我也留下来——」
什、么!公孙白倏地停住,两眼用力盯着窗子彷佛这样视线就能透窗而入,射中说话的火逍,将他锉骨扬灰。
「——一方面是我担心琥珀照顾不了你,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我还不想回栖霞山,看见般若我就——」
「我懂。」滕洛书出于体谅打断他的话,未愈的情伤没有一提再提加重其伤势的必要。「那你就留下来陪我,直到你想离——」
「慢着!」大步踩破纸糊的木窗杀了进来,只差没拿把刀架在火逍脖子上。「我这个凤凰山庄的主人可没说欢迎你啊!」想分食滕洛害的注意——休想!
容忍一个琥珀已经仁至义尽,再来一个火逍就太过份了。
「那么敢问凤凰山庄的主人,你是否欢迎我的族人到此长住?」滕洛书挡在两人之间,十分有礼(?)地问道。
破窗倒柜而来的庞然大物气势顿减,被吃定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舍不得对虚弱的心上人扯开喉咙大吼大叫。
「没说话就表示你答应了?」
「不是,我——」在紫眸别具暗示的一瞥下收口。「唉、唉……」
仔细回想,从他上山至今,好象没一回居于上风处,真是窝囊啊……
「火逍在此谢过。」火上巴不得再添油,人逍突然变得多礼。
一如所料,夹带调侃的谢意当场烧得千年银杏精啪啦作响,为自己换来两记饱含杀气的怒瞪。
情场的失意或许可用作弄这「只」树精来宣泄吧?他想。对于未来的日子忽然开始有了期待。
「还不快送进去。」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公孙白只能对好脾气的灰狼老弟和琥珀发挥他傲慢的大爷样。「记住,一定要亲眼看他把药喝下去。」
「……喔。」琥珀古怪地看看气焰高张的公孙白,迫于淫威不得不点点头,端汤药进火逍的房间时与听见声音出来的滕洛书擦肩而过。「爷。」
滕洛书应了声,走向大嗓门的公孙白。「你刚跟琥珀说了什么?让他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什么。
滕洛书哪里会看不出他藏得拙劣的得意。「那敢问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藏不住话。」
「哈哈哈哈……」公孙白故意笑得很大声,用力抱紧为看顾火逍冷落他好些时日的滕洛书。「知我莫若你,滕洛书,我要你要定了,永生永世!」这话朝着怀中人、也对着房里的人说,暗示「此人吾有,休想垂涎」。
滕洛书已经不想解释他与火逍之间的事,那颗木头脑袋压根听不进去。
这么想当头,他人已经被公孙白强行搂至主房,靠着他牛躺床榻。「你做什么?」
「让你休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照顾火逍这几日都没睡好。」
坦率的关切暖进心头,但想移转他注意力,他功力还不到火候。「别打岔话题,我问的是你刚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好嘛,我是做了点小动作。」怪怪,为什么他只消轻轻一瞟就能让他气弱,再这么下去铁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难得公孙白这么有忧患意识,只可惜作用不到言行上,还是乖乖当起老实的木头人。「我只不过是把手指头放进汤药里洗了几下而已。」
这人,真是孩子气。滕洛书好气又好笑,挣开他想去阻止火逍喝药。
公孙白当然不让他如愿,唯一占优势的蛮力终于找到用武之地,紧扣住他不让离。「听我说完嘛。之前也说过了,银杏是药,银杏叶贝敛肺平喘、活血化瘀止痛的功效,所结的白果也能敛肺定喘——我的手脚就等于本尊的枝叶,同样具有疗效。」他已经算客气了,没请火逍喝他的洗脚水。
当然,公孙白也不排除哪天请他喝上一盅,如果他再这么瓜分滕洛书的注意力的话……
「谁知道。」答案一如他的性子,髓性且完全不经大脑。「说不定是你先厌倦我,就算你我能与天地同寿,也不能未卜先知是不?我只知道就现在的我而言,若有人逼我放手让你离开,我宁可被烧成灰烬。」那个「有人」,首推火逍无疑。
粗鲁的告白激起听者满溢的情感,才明白自己要的,不过就是他这么一句话。
先前的计较倒真像是自己在无端闹脾气了,滕洛书自省道。
这几天还真冷落他了是不?轻抬手,贴上近在眼前的脸侧,指头轻撩。
「你拿我的脸当筝弹吗?」嗓音渐沉,他手指的动作很——「你在挑逗我?」
「从一开始就在这么做了,」情人在公孙白应和的抚摸下缓缓燃起。「是你迟钝没有发现。」
「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嘻,你还在我身边。」俯首吮咬带香气的颈侧,还是忍不住感叹:「你真的太瘦了。」
底下情火蒸软的身子忽地一僵,响应的双手垂落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