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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没有反驳,气氛僵了一刻。
藤真努力让说话方式回复往日的缓和,调整了呼吸然后说,“即使你将仙道彰视为朋友,现在的情况——”
流川没有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
“他是我的敌人。”
语句绝对真实,但声音中听不出仇恨。
藤真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下了一个长达百年的错误,从一开始自己对流川的理解就错了。流川不说谎,不等于他说了真话。
多少年来给他绝对的自由,避免他被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任何事打扰,放他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无条件地信任他。
他绝不会欺骗自己,到现在仍然是。
但是真相和欺骗之间还有一种方式可以选,称为隐瞒。
“……伤你的夙敌,你说的狼人,也是圣骑士,是同一个人。”
作者: 妹妹2007 2006…5…25 14:51 回复此发言
27 回复:夜底传说(还是一篇仙流文)
不是问句,所以流川没有正面回答:“他由我来打败,旁人不需插手。”
旁人——
在我已经习惯了甘心了做你的家人之后,你告诉我我是旁人。
那一刻藤真坐在流川的对面隔着空旷的餐桌垂头笑起,他想自己终于明白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真相。
他永远不可能拥有流川。
流川从来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烛火中温柔的孩子,一开始不是于是以后永远也不可能会是,他的寒冷无情根植于血统,从第一个瞬间开始,他可以属于擦身而过的任何一个人,他惟独绝不可能是自己的。
结局早已死去,挖掘它的墓穴耗费了一百八十年。
“我是你的,家人,”藤真几乎是恶毒地念起这个字眼,“我为什么要放任你独自冒险?”
“或者我帮海森克家打败它的对手,或者我与海森克家争夺我的对手,”流川离席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藤真,“你可以选。”
“长老会和海森克家,要的是他死。”
流川的语调里起了轻蔑的味道:“我活着就不可能。”
藤真猛地抬起眼睛,蓝紫色的虹膜中冷火流溢。
“与长老会对抗,你以为自己是谁,流川枫!”
“‘流川’——”正要离开的流川停步回头,“我出生那天长老会就赐我新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安静,清醒,永远只在必要时开口……
“因为那个预言令他们畏惧。他们的恩赐使我不能继承海森克家,即使没有你的存在也一样。”
……冷酷,锋芒潜藏……
“我从出生起就是长老会的敌人,总有一天我的力量会超出他们的忍受范围,对抗只是时间问题。”
……他真像你,伯爵。
“都是借口吧……”藤真说,“所有的这些。”
“你必须对抗长老会,因为你爱那个狼人。你我都是吸血鬼,你这样说我容易听懂些。”
流川一愣,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抱歉,”他最终开口,平静的语调下暗潮涌动,“我离开也是为了海森克家族。”
海啸般的无力感从躯壳深处澎湃而来,藤真闭上眼将额头埋进手心:“不止是长老会,你在与整个血族为敌。”
流川笑,“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藤真梦魇般的声音低得几近耳语,“这一次连我也不站在你那一方。”
“少爷已经离开了。”侍立在藤真身后的管家躬身说。
藤真没有抬头。
“伊戈,流川和我,你忠于谁?”
“我忠于海森克伯爵,伯爵大人。”
“……很好,我知道了。”
“去通知全部亲族首领和下属领主,到海森克堡来。”
乌烈儿享有创世神身边最尊贵的座次,为御座七天使之一,太阳的摄政王。他是福音天使之首,飞临世界各处广布神的名与旨。神创人类之初,人有与天使相当的灵,因骄傲而背离神的人类屡屡袭击神之使者。乌烈儿独自平乱归来,右翼负伤,飞至天地交界处时伤口溃裂,失力坠下暗界深渊。
那时地狱未成,盘旋于忘湖之上的只有自混沌中无由生出的低等妖物,其中一只应叫做沙穆罗。那时他在忘湖水面盲目巡行,看见散发微光的乌烈儿如滑落的晓星般坠入忘湖的浑浊黑水。
围绕乌烈儿的神圣灵光唤化了沙穆罗,妖物领悟了自己的灵魂知晓了自己的姓名。他从水中救起圣光般美好的乌烈儿,用死沼幽火为他炙烤伤口,用炎狱灰泥为他止血疗伤,不休不眠看护他七日。乌烈儿离去前,用翅上白羽蘸天使之血在沙穆罗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誓约无论混沌之气怎样变迁,暗界山河如何更改,无论沙穆罗升华或沉沦,他都会寻到他,认得他。乌烈儿誓约必定归来。
飞进天国之门时,乌烈儿周身携带的污浊之气惊动了御座。神问清始末后,言到被玷污之灵必得以玷污者之血洗净。乌烈儿拒绝取沙穆罗之血清洗己身,神命天国卫队长迈克尔前去。乌烈儿拔剑相向,拦于暗界入口。创世神暴怒,使天雷劈倒乌烈儿,囚于暗界边境末日山口岩浆之内。再命迈克尔捉拿沙穆罗,天雷鞭挞后囚于至高天顶无妄玄冰。
每一百年,神派使者告乌烈儿,若愿以沙穆罗之血清洗罪孽,即可脱身苦海重获荣光,乌烈儿次次拒绝。又派使者告沙穆罗,若愿洗去掌心乌烈儿之名,即可脱身苦海就地升华,沙穆罗亦次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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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回复:夜底传说(还是一篇仙流文)
八百年后,取代乌烈儿占据第一座次的光明天使露西华不满创世神的暴戾无情,策反半数天使军揭竿而起,血战百日而惜败。叛军为天雷战车逐下暗界,称堕天。露西华于忘湖水畔末日山脚重整堕天使军,率部勘量冥域,收束混沌,建地狱,自立为王。是为血族之始。
仙道翻过画册的最后一页,轻轻抚摩流川写在后扉页上笔迹稚嫩的签名。
这当然会是吸血鬼喜爱的故事。激烈,充满战斗和血,包含着对圣洁灵性的玷污以及对神的谴责和背叛,最重要的是与他们的起源相关,是他们历史的一部分。
仙道是虔诚的信徒,但是这一次他对如此离经判道的东西无法一笑了之。他的手指划过油灯光下暗黄的纸张和书页边缘略有褪色的金色花纹,感到擦过掌心的羽毛那般微弱的温存。
他第七次合上书,等待。
马蹄徐来。
骑者驾御坐骑在深夜的石巷中轻缓前行,来至门前翻身下马,斗篷带起清晰的风声。仙道在流川叩门之前拉开门闩。流川向他点头,在门旁的木桩上拴好梦魇兽的缰绳。
仙道注意到马上挂着行李,看起来像要远行。
他用眼神向流川询问。
流川进门,站在低矮的前厅里,四下打量然后说:“我要搬去芙雷顿堡,我母亲的产业。她是前皇朝的公主。”
“连仆人也不带?”
流川没有回答仙道的问话,只是问他道:“你跟我一起去么?”
仙道怔住。
“一定会有人监视我,你的住址他们会知道,你不能呆在这儿了。”
“他们是指?”
“藤真,海森克家族。”
仙道逐渐明了了事态,“你脱离了海森克家族?”
“那不是我的家族。”流川从桌上拿起自己的书,“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芙雷顿。你有别处去也可以,但今晚一定要出发。”
“天亮前能到么?”仙道开始收拾自己的武器和食物。
流川走出屋外将书收进行李中,解下缰绳拍着坐骑的背说:“梦魇兽很快。”
“流川,”仙道吹灭了油灯,声音从屋内的黑暗中传来,“乌烈儿和沙穆罗后来怎么样了?”
流川想起自己儿时问过藤真同样的问题,他依然记得藤真的答案。
“没有后来了,”流川低声说,“他们至今仍在那里。”
建筑在密林深处的芙雷顿堡已成荒园。
流川推开城堡花园锈蚀的铸铁大门时说:“这里埋葬着我的母亲。”
仙道本能地在胸前划了十字,察觉之后低声说抱歉。
流川摇头,“没关系,她看不见,她已经消散了。”
也许是月光的缘故,他的声音宁静温和。
通向前门的花径被荒草覆盖,偶尔有夜晚盛开的花,在远远近近的草丛中沉寂地吐露着凄清的香气。
即使如此,流川携带的气息依然如冬夜无以遮蔽的雨,渗进体肤,直入心底。
“这里很安全,”流川拨开身前的草,没有回头,“领域的魔法门靠皇族血统开启,我是现在唯一能打开它的人。”他似乎想起了某件往事,迈步之前迟疑了一瞬。
“……这座森林的名字是古语,在血族中被译为‘不入之森’。”
“不入?”
“意思是,往则无返。”
“——打一场吧,流川。”仙道说。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眼里亮起光彩。
草木的残骸像烟火般四下崩散,没有风,树木在剑气肆虐的空间之外完全静止地观望。水塘中蓝睡莲在开,波心月落无声,剑面反射的粼光晃入眼中时仙道想到水域已经不能被流川利用为地形优势,忽然觉得冷。
流川愤怒的声音像碎掉的冰屑:“不用再打了,你不想赢!”
仙道放下剑看着他。
我是不想赢,我想你赢,那样在我往而无返之后,你至少不会觉得失望。
我无法再对你刀剑相向,无法再攻击你,我不能忍受你再受伤流血。
我是你的敌人,那我怎么办。
“我一直很奇怪,我想起你的时候常常觉得冷。我刚才明白了,我觉得冷是因为我觉得你冷。”
流川的眼底因为对手的接近瞬间闪过疑虑,接着是惊异。他愣愣地看着仙道的眼睛,仿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仙道抬起右手,用手掌遮住流川的眼睛。
“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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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回复:夜底传说(还是一篇仙流文)
流川的睫毛在仙道手指间颤动,似乎从未经历过的事态令他轻微恐慌。他用方才反射性唤出的利爪握住仙道的手腕,力度却很轻。
他眼睑的温度是开在手心的花,晶莹如刺,苍白如雪。仙道深深地叹息,探身过去,轻而谨慎地吻住他。
时间停滞,诸神不言。
他清楚这赌局的下场是什么,吸血鬼叠在唇上的尖牙冰凉锐利,他生平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
漫长的静止后,流川收起尖牙,回应得相当节制。
香气猛然从口中灌进喉咙,像突然咽下冰冷的蜜,甜美非常却难免呛一下。仙道咳了一声,流川立时后退,拉下仙道覆着眼睛的手。
仙道咳嗽,看着流川笑,“换个比较安全的方式好了。”他说着揽过流川的肩,双臂把流川圈进怀里。
流川就老实靠着。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冷,但体温这回事,的确是温暖的。
“我要回北非一趟。”仙道贪恋流川的气息,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一起去。”
“你还没问我做什么去呢。”仙道笑。
“做什么?”
“我鞭子上的毒是在那里得到的,我想那里也找得到解药。”
流川靠在仙道肩膀上点头,“一起去,否则你到不了。”
“北非是法老灵的领地,边界上下有重咒,不够强大的魔法生物越界即死,你的力量也会严重衰弱。”
“你听着,”流川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血族的一生注定只有一次爱情,如果你死了,我会非常麻烦。至少让我送到红海。”
“你是在说你爱我么,流川?”
没有回答。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敌人?”
“是又怎样,”流川说,“连你的耶稣也说过——”
真是教育周全的吸血鬼。仙道收紧手臂,在流川耳边轻声笑起,“谨遵您的教诲,流川神甫。”
——耶稣说,爱你的敌人。
他们在暗夜浴血而行。
策马疾驰过必经的商镇街道,以免追兵祸及居民的性命。或是紧贴着脊梁站在空冷的旷野中,面对海森克家族十数名顶级高手的围攻。
追杀者在凌厉的火焰攻势下四散飞逃,却总在短暂的退却后如海浪般去而复来。
流川太习惯依赖翅膀,伤后战力大减。梦魇兽已失,红海岸遥遥无期。
在某个黎明,敌人于日出前退去之后,仙道抱着剑擒着鞭子坐在河岸的泥地上喘息。他面前的流川依然站立着,看着他发稍上沾染的清晨阳光说:“又一天。”
流川脸上的表情疲惫而轻松。
那个时刻仙道觉得自己至少已经爱了他一千年。这种奇怪的感触难以形容,他可以说他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然而拿生命来比较都不够。生命太短,他爱他远在他出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