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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的人给老孙头办了拘留手续,三班跟人家交换意见说,让他顶老孙头去行不?办案的民警说那哪行,这事没有能顶替的。三班又说不拘留罚款行不?你看孙叔这岁数,你们就照顾一下吧。办案的警察想了想说,那得请示一下。然后就摇电话给领导说了三班的意思。挂电话后跟三班说,可以,但要罚两千块呢。三班咬了咬牙说,行,就罚两千块。
一旁的老孙头连说罚得太多,不值当的,还是让他去笆篱子里蹲几天吧,掉不了几斤肉的。李福山也小声地说,是多了点。
三班凶狠狠地跟李福山说,带着钱没有?带着就交上,没带赶紧他娘的回去取。就这么定了,谁再他妈的瞎呛呛,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
然后,三班又跟张河说,你不用怕兄弟,只要实话说了,即使有天大的麻烦咱都会帮你,谁让你是咱伐木队的人呢。
张河眼睛里已经全都是泪水了,他哽咽着说,那欠条确实是那些人逼他押的手印,他是挖煤时得罪了那些人,他找媒体使那些人拖欠挖煤伙计们工钱打骂他们的事情曝了光是无意间说出去的,他不是真心想害他们停产整顿。
三班说回伐木场等着吧,你没有错,那都是些黑心的家伙,应该举报,一百个应该。
回伐木场的第三天,城里的警察就来了,找张河了解情况。
张河正在跟老孙头合伙锯木头,被三班叫到临时歇息的帐篷里后,张河把以前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警察临走时跟张河说,你也别担心,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们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的。
警察走出去几米远的时候,张河猛地跑出了帐篷,朝警察喊了一句话。
张河说,警察同志,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那两个警察就站住了,愣了愣神后才返回来听张河说。
张河看了三班一眼,半天才脸红红地说,你们还记得小煤窑着火的事吗?
其中的一个警察点点头。
张河说,那个小煤窑的火是我放的。
警察找一个高的坡岗上,拿手机寻信号跟城里边通了电话,然后跟三班说得带张河回去核实情况,并说那场火烧掉了上百吨原煤呢,已经构成了案件。
三班点点头,说吃了饭再走,便吩咐赵庆国回锯木场让满菊和小红准备饭菜。
满菊特意给他们炖了野猪肉和飞龙汤,还炒了山木耳和咸芹菜,三班敬了两个警察一碗酒后说,咱兄弟就交给你们了,他是个老实人,能帮他的情况下就帮帮他,算是老哥求你们了。
然后又让李福山去给张河取几百块钱,算是一点工钱,提前给他结了。
三班说完后又跟张河喝了一碗酒,说你做得对,敢作敢为才是男人,才是咱山里人的朋友,你记着,以后要是生活上有了为难事,你就来依西肯找咱们,有咱吃的就有你吃的。
张河手抖着将那碗酒喝了进去,眼眶里便溢满了泪水。
送张河下山时,天又开始落雪了。
张河走了几步便回过头来,朝着送他的三班、赵庆国和老孙头及李福山几个人鞠了一躬,张河的腰弯得很深,头差一点点就沾上积雪了。
张河弯腰的时候,露出了他那精瘦的腰肢和一条红布腰带,就是那一点红色,让几个伐木人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三班想,这肆虐的风雪,何时能够真正地安静下来。
三班望着雪中几个走远的人影,眼睛突然潮湿起来。
围猎
田 耳
周六下午,小丁小顾例行约会。六点多钟,逛到北郊河沟边,聊了几个钟头,什么话都讲了数遍,再往下说,味同嚼蜡。小丁反感这个地方。旁边的河沟基本都是城市污水,散发着糜烂的气味。可是小顾喜欢来这里。她鼻子不灵,所以还觉得这地方浪漫。小丁只有依从。
正在无聊,忽然对岸隐隐发出响动。两人一看,一团白影迅速移动,下到河里。
小顾说,哟,挺脏的,哪能下去。
我还以为你当这水是清澈见底的呢……正要调侃女友,小丁忽然发现不对劲,定睛一看,不无惊奇地说,有个男人裸奔!
小顾眼神不好,一直没有看清。听小丁这么一叫,她赶忙“啊”的一声,低下头去,用手捂住眼睛。小丁觉得好笑。在他看来,小顾总也是这么虚头巴脑假里假气。两人都做过爱了,男人的身体以及隐秘的部分她都一一过目,却还是惯爱大惊小怪。小丁认为女人的这种行为往往带有表演的成分。其实是在表明,我挺正经!——女人天生是演员。谁说的?一时却记不起来。
裸体男人蹚到小河中央,哗啦啦地抖动着身上的水,也挂上一些淤泥。淤泥很黏稠。河对岸又冒出些别的声响,然后草丛后面钻出很多人头,喊叫着,在那儿在那儿。乍一听,他们的声音显得欢快,就像猎人好不容易发现野兽一样。追上来的人,停在河边,犹豫起来。河水黑得像原油一样,在夕照里呈现乱七八糟的颜色。他们衣服还算整齐,他们想追上裸体的男人,同时又怜惜自己的衣服。那些人沿着河走,有的往上有的往下,想找个地方,脚不沾水地过河。小丁帮他们看了看。在他的视线以内,没有这样的地方。对岸的人们发出恫吓的声音,摸石块砸向水中的裸体男人。
很少几块石头砸中目标。水面被石头砸得有些纷乱,黑水飞溅。小丁闻见臭味越发浓厚。而裸体男人,仍然在污水中奔跑,还往后瞟了一眼。他看看那些骂骂咧咧只会砸石头的家伙,反而放慢些速度,表情里竟有了几分悠闲。
他正向小丁这方向蹚来。——他过来了。小丁咬着耳朵跟小顾说。小顾把眼捂得更紧。小丁进一步看清了裸体男人,看得见他的头发自然卷曲,身体结实,模样滑稽。在水浅的地方,那男人的胯下之物会倏地蹭出水面。小丁瞟见了,忍不住想笑,心里奇怪得紧。都这时候了,这家伙那根玩艺怎么还硬得起来?
小丁灵机一动,悄悄地跟小顾说,天哪,原来是个女的……好大哟。
小顾一听慌了,忙撤下手把小丁的眼睛捂上,嘴里嘟哝着,不许你看不许你看。这时候裸体男人差不多过河了。小顾好不容易看出来,其实那是个男的。她就放开手,捏起拳头不痛不痒地捶在小丁背上。
小丁乐坏了。
裸体男人在离河岸还有一丈来远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小丁小顾。他心里一琢磨,还是折身往上游走,另找一个地方上岸。
小丁说,我们也跟过去。
小顾说,别,我怕。
小丁说,怕个屁啊。你看那人慌成那副卵样子,哪还有闲心非礼你。
小顾拼命掐了小丁一把。小丁一张坏嘴闲不下来,习惯了,特别在这种时候。他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裸奔正时髦,要是到国外,这是要从重罚款的,洋鬼子想过这把瘾都不容易。还是我们这里裸奔来得便宜。
小顾拽住小丁,不让他追上去。
河对岸的一些人终于先行过来了。还有河的这边,不知哪里也冒出几个闲人,走了过来。他们看见这边热闹,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问小丁,他往哪边跑?
小丁很配合地说,那边,菜地。还伸手指一指。
那些人顺着小丁的指向,走进菜地。眼看着这些人即将在菜地中消失了,走后头的一个人招呼小丁一声,他说,兄弟,一齐上吧。
小丁说,好。他甩开小顾,跑向菜地。小顾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还威胁地说,以后别找她了。这一招镇不住小丁,小丁知道,小顾就爱口是心非。
菜地这时节很茂盛。头几垄种着长豆荚,地里插满竹竿,上面藤蔓缠绕,足有两三米高。小丁一走进菜地,就像走进树林子,视线局促起来,小丁大概地听了听,估计得有大几十人吧。——他的想像力丰富起来了,仿佛绿阴丛中,裸奔那家伙一团白肉每一秒钟都可能在视野之内蹭出来。
小顾在后面高声呼喊他的名字,丁小唐丁小唐……不过,声音听着已经远了。
然后,有人很权威地说,大家站成一排,把这块地篦一遍。老远听见一个小青年说,你他妈是谁啊,干吗听你的。那个权威的人说,老子解放初就搜山剿过匪。像你们那样乱弄,那个人准跑掉不可。有人就笑起来,说老革命小心点,别闹出个脑溢血心肌梗塞什么的,人没抓到,自己呜呼哀哉就亏本了。话虽这么说,老革命的话还是起了作用。队列从那边形成,慢慢拉了过来。大家逐渐排成一排,齐头并进。
拉成一排后,大家的脚步声也自然而然地整齐起来,唰唰唰,完了又是唰唰唰,铿锵有力。小丁很喜欢这种脚步声,还有这节奏。他记得,高中搞军训的时候听见过,一晃十来年了。整齐的步伐使这些人还像一个集体。小丁无端猜想,那个躲在某处的裸体男人,心情又会是怎样?
看看表,七点过四分。
几点了?旁边那个男人顺便问。
七点过四分……小丁说,过五分了吧。
男人又问,这是抓谁啊?
小丁转头向右,看看这个男人。那人四十来岁,看样子真不知道。小丁说,抓一个男的,光不溜丢,跑前面去了。
光身子的?旁边的男人眼睛骤然一亮,问,是捉奸吧?靠,哪年哪月了,还捉什么奸啊。
小丁这才发现,自己也没弄明白裸体男人到底干了什么。不过,他觉得裸体男人不像是被捉奸。小丁回答说,我看嘛,应该,不是捉奸。
——是个小偷!左边不远处有个知情的人搭茬过来说,是个小偷。下午他在安达超市扒钱包,被我们逮着的。说话的男人,身上还穿着安达超市的保安装,泛蓝色。
那他光着身子。小丁说。
我知道。我们扒光他的衣服,把他铐在门口栏杆上。最近我们超市扒手特别多,不镇一镇不行,杀鸡给猴儿看。要不然,女人的裤头都要被扒掉的。
刚才那个男人问,不是铐住了吗,怎么还跑得掉。
超市保安就说,手铐质量不行。现在什么都有假货——不瞒你说,我那个儿子就是因为买了假避孕套才弄出来的,搞得我不结婚都不行。真他妈的。
旁边的人都笑了。队伍还是依着原有的速度往前走。天黑得很快,城市已经远了,郊区这片菜地有浓重的氨肥气味,弥漫开来。小丁估计过一会连手表都看不清楚的,于是趁早看一看表。七点二十二。
有人提议说,我们是不是快点。那个人说不定跑七八里远了。队伍有些骚动。有人嚷嚷着要分开行动。还说,这么排头走去,阅兵似的,真没劲。
老革命又发话了。他说,同志们,不要自乱阵脚。稳住,要稳住。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要相信我。
有人就说,那个人早跑老远了,还稳个鸟啊?
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不会的。再远一点是公路。公路上有我们的人。这个声音显得沉稳,爱停顿,跟领导似的。
有人问,谁他妈是你们的人?
沉稳的声音回答,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大家显然没有一开始那样镇定,乱嚷嚷起来。他们数次地说,嘿,别躲了,老子看见你啦。然后就是笑。喊话的人被自己这笨主意给逗笑了。
小丁一抬头看见了星光。
这时前面听得见狗叫,还有几支手电筒晃荡着。手电筒的光在这片开阔的菜地尤其微弱。走近了,看见是几个菜农。为首那位有些年纪。老菜农说,你们干嘛,出去出去……你们狗日的,赔我的菜。
保安队长站出队伍,靠前几步走,依然沉稳地说,操你妈。公安局。抓逃犯。想包庇?
老农一下子被搞懵了,闪在一边。大家从他身边走过去。老农和另几个人跟在后头,默默地走。一开始,几个菜农还心疼地说,哎,老弟,小心点小心点。过一阵,也就不说什么了。所有的人,刚加入进来时还以为一定会有趣,现在觉得闷,于是找起了乐子。
不知道是谁开始瞎叫一声,哎,在这里,过来。大家一哄而起,循着声音聚拢。聚成一堆面面相觑的时候,刚才瞎叫的那个人笑了,笑得暧昧,也很开心。他说,哎,黑灯瞎火,我看错了。
众人散开。老革命费心费力地又要组织队形。这一次大家没有那么齐心,没几个人再听老革命的了。老革命不信这么邪,嘴里不停强调着自己的重要性,然后拉扯着别人,说,你站过来,站过来。好歹拼凑了几个人,老革命想要他们手拉手,可是大家觉得太别扭,就没有拉。等老革命去拉别人时,站好的队列又散了一些。
老革命逮住了小丁。小丁觉得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