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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心头一阵狂喜,面上可不敢有丝毫泄露,同时伸手去接的动作,也不敢太快。
那纸团,终于到了他手中,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同时以感激的心情,念了一声佛号。
他展开纸条一瞧,但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写的甚为工整,那是:
“灭烛留客,乐在其中”八个字。
沈陵皱眉道:“他这话无聊得很……”
“哪是什么意思?”刘定华问道。
“上句是说姐儿让他留宿之意,下一句乐在其中可不必解释啦!”
“哈哈!”刘定华反而仰天一笑:“若是如此,那一个男人不会得过快活的,他说的倒是真话。”
沈陵随手丢掉那张纸条,以表示他完全不把这张纸条当作一回事,但他脑筋却转得飞快。
他迅速忖道:“这张纸条,大概是老陈准备在没有机会与我当面说话时,便交给我,何以见得呢!因为一则这张纸条的字迹,十分端正工整,可见得是慎重考虑过之后,才小心写下的,如果不是有作用在内,何须写得如此郑重?二则他临死之时,还捏在手中,可见得本有传递之意……”
既然要他留宿妓院,他今晚就不能离开此城了。因此他须得设法说服刘定华,使他也认为有改变计划之必要才行。
他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刘兄,你看我现下离去,会不会碰到那些人?”
“这倒是很有可能。”刘定华点点头道。
“不如这样,我索性躲在此地,过个一两天,再乘夜逃去,你看可使得么?”
“此地人多眼杂,而且人人都能来,只怕不甚稳妥。”
“对方也必定会这么想,认为我若是没死,必定想法子逃得远远,岂敢躲在人人可来的妓院中?所以我若是躲在一个靠得住的姑娘的房间里,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
“你瞧那一个姑娘靠得住呢?”
“你去办你的事,我有办法。”
他把刘定华支走之后,立即从后窗翻了出去,离去之前没忘记拾起那张纸条。
仗着熟悉地形,以极迅速的身法,溜到一座院落中。
他绕到一扇窗子后面,定一定神,侧耳倾听了一阵,四下没有可疑的征兆,这才松了一口气,设法窥视屋内。
这扇窗户,不管有没有关上,都难不住他,而他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前院的血案现场,仍留有相关人员,甚至还有东厂的密探隐身监视。
是以他目下绝不可发生任何意外,尤其是他好不容易又获得老陈的情报线索,更不可失败。
屋内灯火明亮,他的目光从窗缝中透入,只见银灯之下,一个妙龄少女正在更衣。
她这刻不但把外衣脱了,连内衣也解了一半,露出骨肉均匀的身段。在灯光下,肌肤如雪,令人遐想。
沈陵心中暗叫声不妙,眉尖为之大皱,但他的目光,却舍不得移开。
那个女子不知如何掉转身子,竟变成向着窗户。因此,沈陵此时把这个绮年玉貌的美女,一览无遗。
她以极优美的动作,脱下了内衣,把另一件宽松的便袍穿上。
沈陵透一口气,心中暗道:“老天爷保佑,别叫人发现我扒在窗户上偷窥才好。”
他恨不得赶快进去,为的是怕被人看见踪迹。
偏偏这个身材健美,面目妩媚的女子,正在更衣。如果他一闯进去,她准会惊得尖声大叫,以致惊动了别人,这便是他不敢贸然入屋之故了。
现在她虽已穿上衣服,但外间不知有人没有?所以他仍然不能冒失,还须咬牙熬下去。
那个女子终于走出内间,接着传来杯壶轻碰和倒茶的声音。
沈陵不敢再迟疑,轻轻揭开窗户,溜入房中。
他迅既藏身床尾的帘幔里,摒气静息等待。
过了一阵,低微的步声传来,接着听到一声呵欠。
沈陵从帘缝中望出去,但见入房之人,只有那美女一个人,此时大为放心。
他知道自己如贸然出去,那美女定会骇得魂飞魄散。
因此他低声在帘后叫道:“小芳,别害怕,我是沈陵……”
那个名叫小芳的美女,仍然免不了吓了一跳。接着看见沈陵走出来,这才透口大气,浮起了笑容。
沈陵向外间一指,低声问道:“有人么?”
小芳摇摇头,长长的秀发向两边飞扬,风姿绰约。
“你怎么偷偷躲在这儿?小莉可知道?”
“她不知道。”
小芳咬住嘴唇,娇魇上的表情,似嗔似笑,道:“不行,她如知道,我定会被别人骂死……”
沈陵摇摇头,表示不是偷欢之意。
“况且陈二爷刚刚遭遇惨祸,你们是朋友,我更不可以跟你……”小芳接着道。
沈陵焉能不知这个道理?
在当时的妓院里,讲究很多规矩,这些姑娘虽是卖笑的妓女,谈不到贞操和感情,但规矩是她们不许与老相好的朋友偷欢,正如“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相同。
他苦笑一下,在一张椅子坐下来。
“小芳,我来此并不是要偷香窃玉,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说得不错,现在绝对不行……”
“那你来干什么?”小芳讶然道。
她的自尊心没有受到伤害,因为沈陵的话,说得很有技巧。
沈陵叹一口气,道:“你先给我喝几口热茶,好不好?”
小芳本来拿着一杯热茶,虽然她已喝过,但这等小事倒不必计较。
她轻轻啊了一声,走到他跟前,微微俯身,一手按住他的大腿,一手把茶杯送到他唇边。
她们受过训练,对于报侍男人都有一套,因此,沈陵尽可以放心,不怕她会把整杯热茶都灌入他嘴巴里。
而且他这样喝法,既舒服又香艳,实在是一种享受。
沈陵鼻中嗅到她的香息,口中喝着又香又热的茶,舒服之余,便不禁记起早先所看到的丰满肉体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端详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俏丽的女子,目光移到她高耸的胸部;恰好从她宽松的袍领,窥见挺起的白皙香肌,以及一道深深的乳沟,他赶忙移开目光,以免自己想入非非。
小芳当然是看出来了,只微微笑一下,道:“别怕,我不会吃了你的。”
“胡说,男人也怕女人么?”
“如果你是个无赖,当然不怕。”
“这样说来,我竟应该遗憾自己不是无赖了,是么?”
“是的。”她很自然地一摆柳腰,便坐在他的膝上了。
小芳的行为当然不是没有把握。要知沈陵英伟挺拔,潇洒脱俗,加上他们时时见面,笑谑不禁,是以小芳早已喜欢这个年轻男子。若不是碍于当中有一个小莉的话,她早就勾引他了。
现在她口中虽然说“不可以”,但她的行动,却显然地表示“可以”。
沈陵心知如若处理得不好,她一气之下,可能使他此行目的完全失败。
他脑子一转,顿时有了计划,当下长长的叹一口气,装出满面忧愁烦恼之色。
“你怎么啦?”她惊讶地问。
“我在本地站不住脚啦!”
“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杀我。”
这话若是在平时,她绝不会相信。但刚刚老陈中箭而死,她亲眼所见,印象犹深,影响之下,马上相信。
“这怎么办?你快逃走吧!”
“要逃走也得想个稳妥办法,现在对方一定在外面守着。”
“这话也对,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躲到明天半夜再溜出去,当然我不能躲在小莉那儿,免得被人猜到,将我搜出……”
小芳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有虎落平阳的凄凉之情,当下不禁激起无限同情,冲口说道:
“那么你就躲在我这儿吧,好不好?”
“我来此正是希望你能收留我……”沈陵感激道。
小芳心中充满了爱意,态度更为温柔地道:“你在这儿一定没事,谁也想不到的,不要说什么收留不收留这种话。”
沈陵点点头,他虽装出可怜的样子,但举止间仍然十分潇洒。
小芳更觉得应该义不容辞要帮助这个末路英雄,而且还不能勾引他,否则就变成意义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你离开此地后,将前往可处?”小芳关心地问。
“我想逃往江南,离此愈远愈好。”
“今后你恐怕不能再任公职了,你将何以为生?”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我可以到大户人家担任西席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
“说的也是。你今晚够累啦,早些休息。”
她说罢起身走到床边。
第 四 回 灭烛留客
小芳展开衾被,扭头向他道:“你睡在这儿,我到外间和红儿挤一挤……”
“你刚才不是说外间无人么?”沈陵皱眉道。
“她去前院有事,待会儿才回来。”
“你万万不可出去睡,我在这儿躲着之事,连那丫环也不可以得知,怕她万一不小心泄露了口风,将有天大祸事。”沈陵急声阻止。
“那怎么办呢?”小芳芳心一阵荡漾。
“我随便打个盹就行啦,但一定要吹熄灯火才行。”沈陵轻声说。
“你不好好睡一觉,如何有精神力气逃走?干脆到床上睡,反正我又不怕你……”小芳劝道。
沈陵不禁笑道:“好家伙,总有一天,我定要叫你害怕……”
“你得有本事才行,光是吹牛唬得了谁呀!”小芳毫不示弱地道。
沈陵一直惦念着老陈的“情报资料”,他虽然判断东西一定是藏在“灭烛留客”的地方,所以下一句才暗示说“乐在其中”。
但那是什么东西?如何取得呢?而且他假如没有猜错的话,要怎样才能使她交出?
沈陵推想老陈事前一定精心布置过,巧妙地使这个艳妓为他保守秘密,而又不让她知道内情。
所以他晓得如果弄得不好,反而会坏了大事,使这个艳妓不肯交出那件东西。
他起身走到床边,忽然灵机一动,装出脱衣之状,但旋即又中止了,却探手入袋,取出那张纸条。
房中灯光甚是明亮,因此小芳看得清楚。
沈陵发觉她露出惊讶的样子,心想这张纸条可能是一张提单,便缓缓展开。
他一面打开纸条,一面注意她的神情,只见她神色变得轻松安恬,微微堆上笑容,于是迅即将纸条交给她。
小芳轻轻道:“烧掉它吧!”
沈陵不作声,却依她之言,在灯上点燃。
小芳接着说道:“把灯吹熄,然后上床。”
沈陵依言吹熄灯火,摸上床去,滑入被窝中,触手竟是她那温暖润滑的肌肤,顿时心旌摇荡。
小芳伸手搅着他,沈陵微微一震,感到她似是要展开攻势,而最苦的是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防卫力量。
他暗自忖道:“她终究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虽然身价甚高,不似一般娼妓可以随时召唤,但到底仍然是出卖色相的女子,与真正的‘朋友妻’不同,我们是贪欢寻乐,也不算是败德之事。”
想到朋友妻,他脑中不由浮起一个娇媚万分的形影,她也是朋友妻,但两人却发生了亲密关系……
他的心中一方面是生理人欲的交战,另一方面智慧又告诉他,小芳的异常动作,可能是看见纸条上的两句话,误以为他要求她“灭烛留客”。
小芳把他搂得紧紧的,面孔埋在他肩胸上,他可以感觉她那高耸的,富于弹性的胸部,压在他臂膀上。
四下静寂无声,房中一片黑暗,当此之时,床上的两人,虽然没有动作,可是沈陵的欲火,却渐渐有燎原之势。
他忽然间发觉,她的娇躯微微地抽搐,显然她正在作无声的哭泣。
于是他的满腔欲火,立即消退了大半,他觉得十分奇怪,但并没有开口问她。
过了好些工夫,沈陵感到他颈子等处,被她的泪水沾湿了。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柔声说道。
小芳哭泣了这一阵,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我怎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呢!可是他这样的一个好人,却被人用箭射死……”她抹抹眼泪道。
沈陵揣摩她的话中之意,迅即晓得她的哭泣,乃是悲喜交集,并不完全是悲伤。而这件事,自然是被射死的老陈安排的。
他暗暗不满地在肚内嘟哝:“不知老陈作了怎么样的安排,虽然不是圈套,但已是能教我伤脑筋猜个老半天了,这人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旋即感到不可怨怼一个已经亡故的组织志士,是以心中又泛起歉然之情。
只听小芳问道:“陈二爷托你之事,可是当真的?”
沈陵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事至如今,就算是必须娶他为妻,他也只好认命了。
“自然是真的。”他硬着头皮道。
小芳抬起头来,迅速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她这个动作丝毫无色情的成份,只表示出她心中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