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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锦堂不以为意,接着弄自己那份。吃完,又接了雨水烧开,给周敬阳喝了暖身,然后捡了几块石头丢进火堆,等它们烧热了,就取出擦净,用来暖被褥,又在石床旁,放了一堆柴火。
这一系列熟练的举措,让周敬阳发现贝锦堂跟家里的小丫环芭蕉有异曲同工之妙:会晾衣服、会烧饭、很细心、会铺床。不过,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贝锦堂的下一个动作给打击到了。因为贝锦堂没有跟芭蕉一样,恭敬地让他安寝,而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进被褥里,还兴致勃勃地从柴火里随便抽出一根,丢向火堆。
「你这在干什么?」周敬阳越发觉得这小子罪不可恕起来。先不说偷了自己的东西不还、害自己头部受创,光霸占温暖床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休息睡觉啊。」贝锦堂很无辜地看着周敬阳,「难道你不睡吗?你身体应该烤热乎了,现在进来正好。床虽然小点,但足够我们两个人躺了。」
「我堂堂一个……」周敬阳愣是把王爷两宇咽了回去,「此乃我家洞穴,床亦是我的床,你快些下去,不要占我的地方。」
「你的?口说无凭。你叫一声,如果这山洞答应,我就承认是你家的,让给你。」欣赏归欣赏,但根本问题不能含糊。贝锦堂得意地看着周敬阳被自己气个脸红脖子粗,便谆谆善诱地解释:「我知道你是富家子弟,但我好歹从暴雨中救了你一命,你就委屈下,跟我躺一张床吧。我将里面的一半让你还不成吗?」
「大言不惭。分明是你这盗贼偷了我的扳指、碧玉箫、白玉小老鼠。」周敬阳说完,猛醒一样冲向贝锦堂的『杂物山』,翻来覆去地找自己的那三样东西。
「别找了。在这里。」贝锦堂哈哈大笑,举起手,手里便是碧玉箫和白玉小老鼠,拇指上是扳指。
「你——」周敬阳气结。
「好了,别闹脾气,你们有钱人真奇怪。你再不躺进来,就会着凉发烧的。」贝锦堂把被子掀开,等着周敬阳。
「你……阿嚏——你这个……阿嚏阿嚏!」周敬阳张口欲骂,可接二连三的喷嚏让他屈服。横眉竖目地走向床铺,他赌气一样抱了好大捆柴丢向火堆,这才钻进被窝。
「你贴着我干什么?」周敬阳刚合眼,就觉得背后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想?床这么大点,你还占去一多半。我不贴着你,我就掉下去了。」贝锦堂不满,继续往里挤周敬阳。两人的肌肤相碰,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暖。
「那你把手放我腰上做什么?」周敬阳又问。
「没处搭,所以……你的脚怎么搁我腿上了?」贝锦堂反问。
「……习惯了……」周敬阳从前跟侍妾一起睡,睡姿也很不雅,压得那些娇柔女子大呼小叫。
「这样吧,你转身过来,这样就不会压到我了。」贝锦堂出了个主意。
「好。」周敬阳转身,发现贝锦堂的主意是个馊主意。转身后,他背靠石洞墙壁,虽然和贝锦堂稍微拉开些距离,但却能感觉到贝锦堂温热的鼻息扑面。
「要不然我也转过去吧。」贝锦堂也有些不自在,他很主动地翻身,把背脊留给周敬阳。结果没多久,周敬阳的手也搭上了他的腰际。
「没处搭。」周敬阳学贝锦堂的理由,心内暗笑。
「……」贝锦堂无语,从鼻孔哼了一声,合眼入眠。周敬阳见贝锦堂不反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跟着合上了眼睛。
又追又跑、又打又被雨水浇,周敬阳和贝锦堂累得半死,加上夜里电闪雷鸣、洞内石床狭小,他们睡不安稳。一直到了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折腾了大半宿的两人才老实地进入梦乡,睡到了晌午时分。
迷迷糊糊的周敬阳只觉得身后有个人紧贴自己,腰也被那人搂住。
皮肤细腻但紧绷,臂膀温柔但有力。这感觉不像自己的侍妾啊。周敬阳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哪个有这样的平板身材。他伸手摸了半天,还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那厢,睡得正熟的贝锦堂被他摸醒,也稀里糊涂地搂紧他,还把腰往前挺了挺。
这一挺不要紧,周敬阳彻底地清醒了。被硬邦邦的柱状物顶在屁股上,他立刻明白了身后人的性别,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哎呀!」贝锦堂被周敬阳翻身一脚踢下床去,脑袋撞上了柴火堆。
「无耻之徒,偷盗也罢了,竟然把龙阳的心思动到我的头上。」周敬阳面皮微红,又一脚踹向贝锦堂的胯间。
「喂,你怎么不讲理?」贝锦堂也从睡眠中清醒,闪身躲开周敬阳的『断子绝孙』杀。
「你自己看看胯下。」周敬阳瞪着贝锦堂,厌恶地将目光从贝锦堂那撑起的胯下栘开。
「哦,是它啊。男人嘛,晨起这样很正常。」贝锦堂低头瞧瞧,释然了。接着很委屈地说,「你还说我。你的不也和我一样吗?」
「我堂堂一个……反正我怎能和你一样?不信你看……看就不必了。」周敬阳说完,还低头瞧瞧自己的胯下。让他悲哀的是,他的胯下也同贝锦堂的一样,很华丽丽地胀起,就连大小,也跟贝锦堂的差不多。
贝锦堂见周敬阳吃瘪,想笑又不好意思。他背过身,把衣服取来,和周敬阳穿好。又把自己那堆『杂物山』奇妙地塞回原处。
「给我。」周敬阳伸手,再次索要那三样东西。
「不给。说过了,我们家里的规矩,除非是朋友,否则不能随便还。」贝锦堂伸了个懒腰,「怎么样,考虑好没有?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是朋友喽。东西马上还给你。」白玉小老鼠除外。贝锦堂在心中暗暗坚持这点。
「哼,江湖鼠辈。」不否认自己欣赏这家伙的本领,但当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周敬阳摇头,很不屑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飘然走出了山洞。
「喂,你不要东西了?」贝锦堂跟在他后面,顺来时路下山。
「被脏东西沾过,不要了。」
「没有啊,很干净……你骂我!」
「骂你又如何?盗匪鼠辈。」
「喂,你怎么这样,如果昨夜不是我抱着你睡,你现在很可能发烧生病。」
「不许用如此暧昧之言。」
「哪里暧昧?喂,你等等我……喂、喂、喂——」贝锦堂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看到周敬阳施展轻功,在山里钻来钻去,转眼就没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贝锦堂咬牙切齿,决定到京城仔细寻觅,把周敬阳给搜出来,改改周敬阳这瞧不起人的臭毛病。
盗贼怎么了?贝家可是武林四大黑道之一啊。想自己一个堂堂少门主,有多少江湖儿女倾慕,有多少门派子弟敬仰,有多少豪门富户欲诛之而后快。
「让你小子看不上我,不把我当朋友。」贝锦堂掏出小白玉老鼠,「我贝锦堂今天就缠上你了。」说罢,他将白玉老鼠揣入怀中,提气纵身,掠下山去。
贝锦堂的心思和怨念,周敬阳是半点不知。自认倒霉的他为了躲避贝锦堂,愣是绕了十几里的冤枉路,从小道回到了京城。刚从后门进府,还没等喘气呢,就被厨房烧火的老王的娘子一盆洗衣水泼到了身上。
「大胆,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刚倒了一天一夜的楣,周敬阳再次遭遇不幸的事,实在忍不住火气了。
「王爷饶命啊!奴婢老糊涂了,这眼睛瞎了,没看到王爷啊!」老王的娘子看清楚是周敬阳,忙跪下磕头,还把自己的脸捣得半山高。
看到她面上红肿一片,周敬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有些迁怒于人,便丢下些钱,安慰了她几句。从后花园那边溜回自己的院子。
「王爷——」四个侍妾早就等在院中。她们昨夜听说周敬阳未归,还担心他出去又买了什么女子进府,整夜都没合眼。此刻见周敬阳孑然一身,才安心上前。
「都给我回屋去,本王心情不好,别来烦我。小芭蕉,给我备水,洗澡。」周敬阳郁闷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那些女人赶走。小芭蕉见了,很乖巧地一言不吭,去准备洗澡水了。
周敬阳回屋,换了衣裳,喝了热茶、洗了热水澡,这才放松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懒懒地躺了下去,开始补眠。
什么扳指、什么碧玉箫、什么白玉老鼠,都见鬼去吧。
周敬阳足不出户、不分昼夜地睡了两天,才感觉损失的精力回来了。清晨起来,揉揉欲裂的脑袋,他站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才神清气爽地喊过小芭蕉,让她把这几天访客的名字都报上。
「尚书大人和孙老将军。」小芭蕉回答。
「舅舅和外祖父?」周敬阳烦忧,知道那两个人又是来催自己采取行动的。可自己不想当皇上,干嘛要采取行动?
「算了,不管他们。」周敬阳想到了几日前遭遇的贝锦堂,觉得他虽然是大盗,却比自己活得开心多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己兄弟还要……这是什么?」他转身,看到门两侧堆着两小堆东西。
「啊,不是王爷你夜里放在此的吗?」芭蕉困惑,「奴婢早晨起来就看到了,还以为是王爷你放的。」
「不是。」周敬阳出来打拳,门开正好形成死角,看不到那两堆,可回头,那两堆东西便瞧得明显了。
束发丝带、玉佩、竹马、梅干、镇纸、花瓶、盆景……从穿戴到玩具到食物到摆设,应有尽有。
「这是怎么回事?」周敬阳怀疑是哪个不张眼的下人要搬家。可他上前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不似下人之物。捡起块梅干放在嘴里,他发现这梅干竟是京城最顶级的干果铺所制。
「活见鬼了。」周敬阳站起来,咬着牙踱步。既不是下人之物又不是自己之物,那这堆东西是谁的?总不能老天爷看着自己倒霉,从天上丢下来给自己的吧?
「少爷,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啊?」小芭蕉也察觉出问题。
「吃的你留着,其它的东西先塞到库房吧……等等,这个给我。」周敬阳拽出一个竹子制的拨浪鼓,好奇地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用清漆保持翠绿的小拨浪鼓十分可爱。周敬阳摇来摇去,脸上的笑容不由灿烂起来。旁边小芭蕉见他童心末泯,就掩着嘴巴偷笑,悄悄地将其余东西拿走。
「好玩、好玩,不过……从哪来的呢?」面带疑惑的微笑,周敬阳摇着绿色拨浪鼓,走进屋里。
第四章
在家又『休养』了数日,周敬阳才懒懒地上朝。朝堂上,照例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边关安定,今年也没旱没涝,百官自然无事可奏,看皇上也有早退的意思,就都很识趣地送走皇上,散朝了。
「王爷,您近日还好?听说您病了,下官让人送去了一些补品。可惜您家的管家说您不收。唉,您看看,不过是下官的一点孝敬嘛。」一个大胖子见周敬阳快步走过,忙气喘吁吁地跟上,「呵呵,小恙,大人无需客气。」周敬阳回头瞅了眼,发现是个很面熟的侍郎。
「您这是怎么说的,折煞下官,折煞下官了。」大胖子躬身,很谄媚地凑过来,「王爷,小的近日得了些江南的好绣品,想送到王爷的府上,供王爷赏赐给……嘿嘿。」
「呵呵,绣品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敬阳微微一笑。他家中有四个侍妾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情。那帮文武大臣知道他宠爱这四个女子,还为她们取了这包含大俗和大雅的名字。
玩物丧志、沉溺酒色。
想要让众人失望,起码得将这八个字渗透入大家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