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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爬过这段路,现在已不再那么容易了,因为点着灯笼。多亏船长和卖艺人站的位置,使他们的影子并在了一起,在甲板上出现了一块黑影。我有幸爬到阴影处。为了时刻看到他们四人的动向,我只好倒着爬,最后终于到了门帘边,钻进了卧舱。
我作了最后一瞥,看到卖艺人熄灭了灯笼。如果刚才他就如此小心,我就看不清他的面孔了。
我又把灯火点燃,是用我的硫磺火柴点燃的,我手头还存有很多火柴,因为这在南方又贵又很难买到。我不愿意在黑暗中,而愿意在光亮下被窃,这样我的危险会小些。
然后我从钱包里拿出三个文件和其它重要文件,把它们藏了起来。又把钱包放回口袋里。刚才那个服务员看到了我钱包放的位置,他必然会告诉卖艺人的。
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小人行动呢?只是为了取得证明吗?坦率地说,我所以这样做,多少有点想向那个人证明,在我这个“基督狗”的脑袋里还是有点脑子的,同时既不瞎也不聋。我这样做并不是没有危险的。不排除那个窃贼突然用刀子刺我的可能;但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灵敏反应。
孩子们刚刚吃过饭。他们躺在一起,但还没有睡觉。我告诉他们说,有一个人要进来,会悄悄地翻我的衣服口袋,我请他们不要害怕,要装作睡觉的样子。他们向我做了保证,我相信他们不会失言的。然后我把他们安排到背对入口的地方。
我躺在右边,让灯光照在我的脸上。本来我想把灯熄灭,但又想让那个窃贼确信我是在睡觉。我把上衣钮扣打开,由于我身体的左侧在上面,所以他会很容易地摸到我的内兜。让他行动越容易些,我的危险也就越小。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两支手枪中的一支搁到了脖子下面,使我压在头下的右手随时可以抽出使用。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只希望不要等得太久。
我的希望实现了。我闭上眼睛,但通过睫毛可以看到草门帘。它抖动了起来,最下面的一个角,被掀起了一寸,然后两寸、三寸、四寸直到六寸高。卖艺人向里窥视着。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继续像一个熟睡的人那样均匀地呼吸。他又放大了声音咳嗽了一下,声音不太大,但每一个觉轻的人都能听见而被惊醒。我仍然不动,他还是有点儿怕我。主要是因为孩子,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在这关键时刻忘记我的话,那我就不得不为了我,为了孩子,至少为了他们的自由而行动了。我开始觉得,我把这件事看得过于简单了。
后来我才知道,孩子们虽然听到了咳嗽声,但却以为是我发出的声音。他们无法看到卖艺人,而他的动作又无声无息,所以他们也听不到,事后我得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曾经来过这里。
这时,奴巴尔已确信我在熟睡。于是他爬了进来,先是头,然后是肩膀、身体,最后是两条腿从门帘下钻了进来。他右手握着一把匕首,他的眼睛时刻没有离开我的脸,仿佛是一头野兽向它的猎物扑来前的那一对眼睛。当他整个身体来到卧垫旁边时,他站起身来,又轻咳了一声。我没有动。窃贼更有把握了。可以看出,他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他已把衣服脱光,黑黑的身体涂抹了油。即使最强大和最灵巧的人的双手,也无法抓住他,只能让他光滑的身子滑脱。
奴巴尔现在向我接近,把刀尖对准我的胸膛,同时把左手伸向放钱包的地方。他触到了钱包,于是掀开外衣,把他所需要的东西抽出来,不是很快,而是很慢,慢得我感到似乎用了一刻钟。他终于拿到了钱包,便把尖刀从我胸前拿开,用双手摸了摸钱包。里面还有不少纸张,他的面部出现了满足的神情。
窃贼又张望了一下房间,好像要看看是否还有其它东西可以一并偷走。最后发现,偷其它东西都会发出响声,只好满足于现有的收获了。他离开时和来时一样缓慢而小心,爬到外面后,又再次掀开门帘一角,然后回头确认一下我是否真的睡熟了。
我等了一分钟,然后吹熄灯火,左手拿起手枪,打开了扳机。我把门帘掀开一角,看到有三个人站在烟草麻包旁,那是船长、第三号鬼魂和卖艺人。卖艺人又穿上了他的长袍,背朝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但看来他已经检查过我的钱包了,因为他正拿着它在那两个人面前摇晃着。从他这个恼火的动作上可以看出,他可能正在告诉那两个人,说要找的文件并不在里面。
第四个人到哪里去了了那个舵手?我错误地认为,这可能对我无关紧要,因为我只是想找卖艺人。当我把门帘全部掀开、走向甲板、向那三个人接近时,在我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先生!先生!”
呼喊的人正是舵手。他正从上面的舵轮处,经过我卧舱旁边狭窄的阶梯走下来,他看见了我。
这时我有机会看到这个窃贼的可贵的机警沉着了。刚才的喊声是在向他通报我已来到甲板。我肯定他已被惊醒,并发现了一切。奴巴尔现在有两条路可走,或者把我杀死,然后再去找文件,或者是逃跑。看来,他还是觉得放弃使用武力为好。他肯定已从主持那里听到过我的事情,知道向我进攻是很危险的,所以他只有逃跑才是上策,但他却避免把面部暴露出来,使我今后也无法辨认他。这可能就是他在这一刻脑子里所想的事情。任何其他的人,听到喊声以后,都必然回过头来看一眼,船长和服务员都吃惊地把头转了过来。然而卖艺人没有回头,我只听到他急促而压低的声音在问:“真是那个狗崽子吗?”
“千真万确。“船长说。
“那这次算白来了!”
奴巴尔把我的钱包扔在地上,里面的纸片散了一地。他猛地向跳板奔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由于窃贼把钱包给我留了下来,所以我觉得他逃跑对我很好。否则我该怎么对付他呢?把他交给此地的警察?那会产生多少麻烦事!或者教训他一顿再把他放走?现在他自己走了,省得我再费力气去向他讲我对他行为的意见了。我问那个舵手:“你为什么大喊大叫?难道想让全开罗都知道我在这儿吗?”
“对不起,先生!”他道歉说,“我被你吓了一跳。”
“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不,不,可是——我以为,我想——”他语塞了。
“你在想什么呢?”
“我以为你已经睡觉了,所以,就吓了一跳!”
“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鬼魂吧?”
“正是这样!”舵手说,他很高兴有了这样一个借口。
“我很抱歉,”我安慰他说,“希望这一惊吓不要伤害你。走,和我一起去找船长。”
进行这个简短的谈话时,我始终盯住其他两个人。他们正在弯腰拾起我的文件,并放入了我的钱包里,藏到了船长的长袍里面。我也藏起了一样东西,就是我的手枪,至少此刻我不会需要它了。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也有可能,那个窃贼又偷偷地返回,这并不困难,然后向我发起攻击。他也许只是在一时的惊慌中,决定放弃今天的行动。奴巴尔必须找到文件,我必须有这个文件,即使不在身上,也会在其它地方。刚才窃贼偷东西的时候,我要是动一下,他就会刺死我的,因此,他为了达到目的,也会不惜一切再来把我除掉的。因而必须小心防备他再回来。但这只有在灯光照耀好的情况下才可能,所以必须马上行动,不能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于是我问船长:“船上有火把吗?”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认为,外面应该有火把,在必要时可以把船和水面照亮。”
“我们在船前和船后各放了一个柏油盆。”
“盆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的舱箱里。”
他指了指船头,那里有一个用木头制作的像柜子一样的箱子。我拿着灯笼走向那里,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有两只铁盆和备用的柏油。我把铁盆装满柏油,然后用灯笼的火点燃其中的一块,它的火焰立即点着了其它的柏油。
“这是什么?你想干什么?”船长和其他两人跟在我后面问道。
“你最好问一问,下边那个人想干什么!”我回答着,并指了指跳板,那里一个身影刚刚从跳板上跳上岸。看来,那个卖艺人还真想再返回船上来。他刚才已经站到连接船和码头的跳板上,但在柏油火光的照耀下又仓惶逃走了。
“那是谁?你指的是谁?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船长赶紧说,尽管他和我一样肯定也看见了那个身影。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说,同时点燃第二个油盆,把它端到了上面的舵轮旁边。用这个办法我在两分钟之内就照亮了全船,我要是和船长慢慢谈判,即使谈一刻钟也达不到目的。然后我再从狭窄的阶梯上下来,把两个人才能拉动的跳板拉上了船。
“先生,你着了什么魔了?”船长喊道,“安拉保佑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他和另外两个人站在桅杆旁。我走到他们跟前,为了把我们之间的事说清楚。
“着了什么魔?是的,看来这里确实有恶魔。刚才就有人想上船,是柏油灯把他吓跑的。刚才这个好心的舵手还以为我是鬼魂呢!这是个误会,真正的鬼魂确实站在这里。”
我用手指着那个所谓的服务员。
“我?”他问。
“是的,就是你!你不会不承认这点吧。”
“噢,安拉!我是一个鬼魂!先生,你是丢魂了吧。快醒来吧!”
我靠在桅杆上。两盆火照亮了岸边和船的周围,也照亮了这三个人的脸,他们现在不知道应对我客气还是粗暴。
“是的,你就是一个鬼魂!”我舒心地对那个混蛋笑着,“我很清醒,可是你却忘记自己是谁了,你就是第三号鬼魂。”
看他这时的面孔,真是一种享受,他退后了两步,吃惊地看着我。
“第三号鬼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很乐意帮助你恢复记忆。第一号鬼魂被我捆绑在房间里。第二号鬼魂被我用枪托打翻在庭院中,而第三号鬼魂被我追到花园里跑掉了,因为他用刀向我刺来。这回你懂了吗?”
“还是不懂。”他口吃地说。
“不懂?你刚才不是还对你身旁这两个人说,是我毁掉了你生存的光辉,你的脸上带着我拳头的痕迹吗?”
他没有说话,看了那两人一眼,那两人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沉默不语。
“为此,”我接着说,“你希望魔鬼把我的身体撕成一千块,让我的灵魂在最厉害的烈火中熬煎。”
巴里科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老船长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竟放开胆子开口说:“先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对这个虔诚忠实的人说这些苛刻的话。我想——”
“你想向我推荐他,不是吗?”我接过他的话说,“你不是想这样做吧?而且你向他做了保证。他将作我的仆人,然后把我交给主持。”
舵手是另外一类人,早就怕得要死了。他听我说这些话时,两手往头上一拍:“安拉,上帝!太可怕了!太恐怖了!他无所不知,他知道每一句话!我得走了,我得跑了,我要离开这里!”
老头想走,我拉住了他的胳膊。
“留下!你刚才听到他们两人之间说的话了,现在你也要听听我将对他们说的话。”
舵手只好听天由命,留在了那里。船长却认为最好不要听我说,因为他立即气冲冲地对我说:“先生,你是我的乘客,我一向习惯对人以礼相待;可是如果你——?
“以礼相待?”我立即打断他的话,“你把我称为基督狗,你说我只有脑袋没有智慧,我虽有眼睛和耳朵,却是个瞎子和聋子,这也是以礼相待吗?你认为最好把我杀死,也是以礼相待吗?”
“杀死?”他摆出委屈无辜的样子打断我的话。
“偷我的钱包时,最好杀死我,不是吗?”我坚定地继续说。
“钱包?”船长表现吃惊地说,“你的钱包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这是事实。而且它还在你身上!立即还给我广
他立即尽量挺起了腰杆,对我喊道:“先生,我是这艘帆船的船长,而你是乘客。你知道在船上,这意味着什么吗?”
“最后,”我为他补充说,“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但你是一个混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现在不是在苏丹,而是在杰西,你自己说过,我们的领事在这里是有权势的,你对他有所顾忌。卖艺人逃跑了,而且——”
“卖艺人!”舵手高呼道,“他什么都知道,连这个也知道!”
“是的,我当然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