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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把整个尸体都挖出来呢?我已经不耐烦了。我抓住两只脚往外拉,终于把整个尸体拉了出来。
感谢上帝,他既不是法立德也不是本尼罗或赛里姆!这是一个陌生的、满脸胡须、晒得黑黑的男人。他的胸部裂着一个很宽的伤口,他的心脏被刺中了一刀。
他是谁呢?是谁刺死了他?一种欲望驱使我立即去追随这些足迹,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镇静和思考,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接下来的情况我可以看清楚了,也能够解释这里发生的事情。五个骑手到这里来过,而且是抱着敌意。我的同伴进行了反抗,并且杀死了对方一个人;但他们被制服,并被绑架了。然后死者被埋葬,水井被覆盖,痕迹被消除,只有血迹还留在这里。
很清楚,我的同伴正处于生命危险之中,但我不能去追他们。我登上曾睡过觉的山丘,观察了一下四周。从这个角度我或许可以发现些在下面看不到的东西。是的,我没有想错!我发现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大约离包围水井这三个山丘一千步以外,有一片孤单的高地。
我看到在它中间,有个人正在缓慢而犹豫地向这里走来。他很高,很瘦,身着白色的大袍,头上缠着同样颜色的巨大头巾。这一定是吹牛大王,我的多嘴仆人,那个老调皮蛋!
“赛里姆,赛里姆,我在这里!”我向他喊道,“快过来!不必害怕!”
“正是,正是这样!”他吼着回答我,然后迈开大步急速赶来,不到半分钟,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这时我已再次下到尸体旁边。
“赞美安拉,感谢安拉!先生,你可来了!”他向我问候,“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一直相信你会帮助我去救法立德和本尼罗的。如果你害怕,那我就自己去。”
“别吹牛了!这次你肯定又做了胆小鬼,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胆小鬼?噢,先生,你为什么总是看错我呢!我只是采取了明智的做法,你应当夸奖我才对。我把自己保存了下来,好去救我们的朋友。”
“你早就该去救他们!他们到哪里去了?”
“到那边去了。”他指着足迹远去的方向。
“你不必告诉我这个。和谁一起走的?”
“这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攻击你们的那五个人是谁?你们肯定和他们说话了。”
“我不在场。”
“你在哪里?”
“在那个山丘后面。”
赛里拇指着他来的那个方向。
“啊,你是逃跑了吧?”
“不。我只是占据了另外一个阵地,那里更适合自卫。可惜他们两人不够明智,没有追随我光辉的榜样。”
“我明白了,寻找借口和美化自己在我这里是找不到市场的。你们没有看到那五个人来吗?”
“没有。”
“你们没有派出监督岗哨吗?”
“派了,是我在值班。”
“你没有看到他们来吗?”
“先生,我无法看到他们。当时正是早祷的时间,我跪在山丘上,面对麦加方向,但那五个骑手却是从西边来的,所以我无法发现他们”
“不要撒谎!地下的痕迹告诉我,袭击是早祷告以后才发生的。如果你跪在上面,就会被他们看见,那你首先逃脱不了!”
“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先生!我当时是陷入深深的祷告之中了。”
“坠入到梦乡了吧!你睡着了!快承认吧!”
可以想象,我的声音决不是友好的,这使这个罪人感到震惊。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你难道没有过在祷告时睡着的经历吗?祷告越是虔诚,也就越容易入睡。”
“为了不浪费时间,就算你说了半句实话,也就是说,你在值班的时候睡着了。当你醒来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听到下面水井旁有人高声恐吓。我勇敢地爬到山丘的边缘向下看,那里的景象十分可怕。”
“什么景象?”
“副官躺在地上,正同两个男人厮杀,其他三个人抓住了本尼罗。我们的三头骆驼卧在旁边,山丘外边是他们的五头骆驼。”
“不要说骆驼!我想知道人在干什么?”
“本尼罗拔出刀子插入一个敌人的胸膛,但被另外两个人打倒在地。”
“那么你呢?你干了些什么?”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先生。我的大无畏的热情驱使我向敌人冲去,但我看到,要消灭他们已经为时太迟了。我最后屈服了我的清醒的理智和我审慎的思考,对我自己说,我如果参与进去,只能给同伴带来不利。我必须保存自己,以便以后去解救他们,而且总得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并向你报告啊,这个人只能是我了。先生,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呢?”
“确实,你的理智十分清醒,但也可疑。继续讲下去!”
“我没有被人发现,就从山丘后面跑了下去。你知道我是很会跑的,特别是当朋友需要帮助和保护时。”
“是的,你已经表演过了。”
“我转移到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山丘上面。”
“你转移?我看你是像一只被驱赶的猎狗那样逃之夭夭了吧!”
“我当然要尽量快速和灵活地行动,因为这是为了解救同伴。我在山丘后面隐蔽了起来,不让人发现我。后来我看到这些匪徒们带着两个俘虏离开了这里。”
“他们是被捆绑着吗?”
“很可能。但我没有看清,我们的距离差不多有一千步远。我只看到他们是六个骑骆驼的人和两头空骆驼。然后我就在那里等待你,我看到一个单个的骑手跑了过来,他让骆驼跪下,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爬向水井边。我看不清你的面孔,但从衣服和体形上我猜这就是你,我便走了过来,看到你站在山丘上喊我。现在你已经听到了一切,你必须承认,我是像一个男人和英雄那样行事的。”
赛里姆说得如此自信,终于使我失去了一切控制。
“男人和英雄?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胆小鬼和蠢货!”
这是很粗暴的。但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谩骂相比,蠢货这个词简直就是一种表扬。但赛里姆还是受不了,他高声喊了起来:“你叫我什么?这就是对我的报答吗?我所期待的是夸奖和赞赏——”
“赞赏?”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承认你是个废物,一个没用的人,一个只会说大话、连一个小老鼠都害怕的人。你要是能像一个男人和英雄那样,或者只像一个勇敢的男孩那样行动的话,那法立德和本尼罗现在就会是水井旁的胜利者。只有那样,我才能承认你是勇敢的人。”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再说得清楚一些。你没有站岗监视,而是睡觉了。由于你的疏忽而产生的后果,照理你更应把责任承担起来。你的两个同伴在睡眠中遭到袭击,在山下同五个敌人进行搏斗,他们没有机会使用火器。本尼罗实际还是个孩子,刺倒了一个敌人。而你干了些什么呢?你当时置身在一个可以控制局面的制高点上。你身上带着武器,它们现在还在你的身上。你当时如果在这样一个有利的位置上开枪射击,至少可以使同伴喘一口气。但你是一个胆小鬼,你逃跑了,不管别人的死活,反过来还吹嘘你的冷静和理智。如果我不是可怜你那无休止的愚蠢,那现在我就会让你的理智立即热起来。就这样你竟敢对我说,要自己去解救被抓去的人,因为我没有这个勇气!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赛里姆佝偻着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下,像一个受罚的小学生,没有勇气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说说看,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正是,正是这样,先生!”他低声又说出了他的口头语,显然是极不情愿的。
他的声音如此奇特,使我的气愤突然消失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一只兔子的胆量。那么他吹牛的恶习呢?根据一般的经验,最大的胆小鬼在口头上总是最大的英雄,所以我稍微缓和了一些对他说:“你终于说了一句实话,我希望这是你改正错误的开始!”
“噢,先生,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们现在不说这些。最坏的是本尼罗和副官的处境。我们必须帮助他们。”
“当然!可怎么做呢?”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还不到一个小时。”
“我们的敌人骑的什么骆驼,是驮货物的骆驼吗?”
“不,都是轻便的骑驼。”
“那我们就更不能耽搁时间了,我必须立即出发。”
“你?我不走吗?”
“那好吧,你也走。我本想把你赶走的,但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跟我走。”
“可我没有骆驼了!匪徒们把我的骆驼带走了。”
“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的智商并不高。他们捉了两个俘虏,但在现场有三头备了鞍的骆驼,他们本应想到,还有第三个骑手在,因而应当去寻找。你当然很高兴,他们没有这样做。”
“噢,不。我会同他们进行生死搏斗的——”
“住嘴!我如何看你的战斗勇气,你已经知道了。我觉得,最好不带上你,否则你会把一切都弄糟的。我现在骑骆驼去追他们,你就在后面步行跟着。”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我怎么才能追上你呢?”
“这是很简单的。敌人是一个小时以前走的。有两个小时我就会追上他们,然后我再等你。”
“等我去参加战斗吗?”
“不要犯傻了!等你去的时候,我早已结束了战斗。你至少要快速走五个小时才能到达。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大名远扬的勇敢把敌人放在那里不动,等你三个小时不成?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抓紧时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等你太久。你一向吹嘘你的长腿如何跑得快、如何有耐力,现在就证明一下,你不是胡说吧!”
我向骆驼走去。当我做出样子要上骆驼时,这个高个子胆小鬼怯懦地说:“你真的想不带着我就走吗?你怎么能够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你当时如果能捍卫你的骆驼,那它现在就还在这里。我知道,你害怕一个人在沙漠里走路。就把它作为你改正错误的开始吧!”
“我并不害怕,肯定不。但我能不能骑到你的身后,和你一起走呢?”
“那好吧,”我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但我要告诉你,我是要直接冲向敌人的,为了解救同伴,我不怕死也不怕受伤。敌人肯定要反抗。”
“这对我无所谓,”赛里姆又退却了,“但我想,你的骆驼虽然也能驮得动我,却会影响你的速度,这样就有可能让敌人跑掉。所以你还是自己先走吧!我将尽快赶过去。”
“好!”我笑了,“你真是不可救药。你不会迷路的,足迹很清晰,即使是盲人,也能摸着它们走。拿好你的武器,这里可能有凶狮和猛豹!”
我上了骆驼,听到赛里姆在身后高声喊道:“凶狮和猛豹!上帝救救我!先生,还是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我回过头来,见他正在我身后飞奔着,他的大袍像一面旗帜在他身后飘了起来。我不理会他的呼喊,只是加速驱赶我的骆驼往前走。
我的骆驼从昨天一早就一直不停地奔跑,它现在仍能有这样的速度,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但一头骑驼在必要时就是这样,有时甚至可以对它提出更高的要求。正因为如此,它也受到了主人的格外爱护和像对孩子一样的保养。
我的骆驼现在又达到和昨天同样的速度,而且跑得那样轻松和安稳,使我感到像在摇篮里一样轻微地左右摇摆着,丝毫觉察不出地面的坎坷不平。而这种坎坷不平在这里遍地皆是。地势在不断地变化,时而是沙土,时而是丘陵,我越往前走,地面也就越是高低不平了。所幸的是地面的足迹仍很清晰,即使在沙地结束以后,我仍不会迷失方向。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走入了两座低矮山丘的中间,看到了我追踪的对象正在远处的一片沙地上。我从鞍袋里拿出望远镜,在行进中对准了那些人。在奔跑的骆驼上使用望远镜,是需要有技巧的。望远镜使我看清了那些骑手。两人走在前面,另外两人牵着空骆驼走在后面,中间是两个俘虏。
关键时刻到了。我把两支手枪和腰刀抽出放好,把猎枪拿在手里。现在我离敌人一千步、九百步、八百步,越来越近,这时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回头看见了我。他可能告诉其他人说后面来了一个骑手,所以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了。我只有一个人,所以看来他们并没有害怕。他们停住了,想等我过去,但出于小心,都拿起了武器。
他们都握有员杜印人的长枪,这种枪只在近处才危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