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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秘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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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八个皮阿斯特交给谁呢?”
  “交给我们的主人。”
  “也是嫦哥的主人吗?”
  “是的。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谁是你们的主人呢?”
  “他是一个恶人,叫阿布德—巴腊克。”
  “是他从你们父亲那里把你们雇来的吗?”
  “不,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住在很远的地方。一个人袭击了我们的村子,烧毁了我们的茅屋,绑架了我们和很多其他的人去贩卖。他是从那个人那里把我们买来的。”
  “原来你们是奴隶,真是可怜!你们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它没有名字。村中的河叫做白尼罗河。
  “但你们部族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吧?”
  “是的,我们的男子都被称为东吉尤人。”
  “那么他们叫你什么?”
  “普洛。”
  “别哭了,孩子,你们不会有事的。拿上这十个皮阿斯特,去和嫦哥分,她会得到东西吃的,也不会被捆绑在柱子上。”
  当我把钱放到普洛手上时,他眼中闪出了喜悦的泪花。他想说话,想表示感谢,他的嘴唇颤抖着,但却说不出话来。他向大街方向做了一个动作,表示他想立即跑到他的妹妹那里,把钱交给她。但他想了一下,喃喃地说:“不,现在不,还是等主人走了以后。”
  “为什么?”
  “因为他会看到,这些钱不是她卖货所得,而是得到的赏赐。所有的赏赐我们都必须上交,不计算到我们的收入中。”
  “巴腊克常到这里来检查嫦哥做什么吗?”
  “是的。他上下午各来取一次钱。我只交给他八个皮阿斯特,其它的都藏起来。嫦哥如果收入太少,有时也得给她一些。其它的我都埋起来,等钱攒够了,我就把自己和嫦哥的自由买回来,回白尼罗河去找东吉尤人。”
  这是一次很秘密的谈话。普洛认为我这个人可以信任,不会出卖他。
  “你已攒了多少钱了?”我问。
  “已经快四十皮阿斯特了。”
  “你在巴腊克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很多星期,很多星期,很多,很多天了。”
  “有一年吗?”
  “这我不知道。”
  普洛不懂得如何计算时间,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他。
  “你见过几次去麦加朝圣的队伍了?”
  “两次。”
  “你已经在巴腊克这里两年了,你要记住!今天我不是最后一次到这里来。我会经常到这里来喝啤酒,或许可以给你出些主意,或者请你们的主人给你们自由。”
  在他感激的目光注视下,我又回到了我的座位。我本应该告诉男孩,说他实际上已经自由了,因为总督已经禁止了蓄养奴隶。但我没有,因为知道这对男孩不会有什么用处。原来他们是兄妹!我很感动。这里有多少挚爱和亲情啊!普洛帮助嫦哥,为了不看到她受苦!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没有忘记他的人民和他的父母。他想回去,为此他在攒钱。但一般人是如何描绘这些黑人的呢?人们把他们摆到了什么地位上呢?一个白人男孩像黑孩子这么大年纪时,会有比这更深沉的感情吗?会如此正确地思考和行动吗?肯定不会!谁要是认为黑人是无可救药的,否认他们怀有更善良的情感,那他就不仅是对黑色人种犯下了罪孽,而且也对整个人类犯下了罪孽。
  至于这个巴腊克,德文的意思是造福的奴仆!他的名字和他的行为是多么地不协调!我本想进一步去了解他,但在这里会过于惹人注意。如果我让他无所察觉,可能更有利于去帮助他们,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想办法来帮助这两个孩子。我这个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的外国人能够帮助他们吗?巴腊克无权把孩子占为己有,并让他们为他干活赚钱,这是肯定的。他必须把孩子交出来,必要时我要到政府去进行交涉。
  孩子属于哪个部族,现在已经确定无疑了,他们是东吉尤人,属于丁卡部落,他们也自称为嫦哥人,这个称呼在开罗变成了小姑娘的名字。丁卡族是白尼罗河一带最漂亮的人种,他们身材挺拔,眉眼灵活。所以男孩没有一般黑人孩子那种迟钝和木然的特征,也就不奇怪了。普洛如在德国学校读书,肯定不会比任何德国学生差的。
  我默默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最后竟引起了穆拉德的注意。他问我为什么如此沉默寡言,我向他讲述了从他胡须的敌人那里听来的故事。他沉思了很久,最后我终于问他道:
  “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你不仅会费很多力气、自寻烦恼,甚至会遭遇不测。”
  “哦,奴隶制不是取消了吗?”
  “只是在书本和文件里,实际上在有些地方仍然存在。没有任何官府会理会我的黑人是仆人还是奴隶。”
  “如果我在一个具体的案子上拿出证据来,那么官府就会被迫处理此事的。”
  “是的,但如何处理呢?我们就以埃及最高领导的家室为例吧。那个总督家里难道只有男女佣人而没有男女奴隶吗?你不要拐弯抹角地回答我,你只简单地回答说有还是没有!”
  我无言以对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问题是很清楚的。你以为禁令公布以后,苏丹就不再贩卖奴隶了吗?或者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每年有成千上万的黑人在尼罗河上被运往三角洲一带吗?人们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因为他们自己也需要黑奴。他们的女人需要佣人、内室守卫和女仆,但当他们找不到这样的人时,他们就去买。我劝你不要插手此事。”
  可惜我不能说纳西尔没有道理,但我在情感上仍对他反感。
  我几乎又要陷入先前的思虑之中,但另一件事又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旁边胡同口出现了一个人,他的形像不可能不招人注意。他膀大腰圆,正当壮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这从他的脸上也可以看出,他有强有力的下巴、厚厚的嘴唇、高高的颧骨、宽宽的棱角分明的前额。他的面都显现出一种深铜色的光泽,这标志他的血管中流着黑色人种的血液。他身板挺直地迈着骄傲而缓慢的步伐走出胡同,径直向啤酒店走来。他的架势、他的表情、他的整个形像,都在以最清晰的语言告知:这就是我,谁能和我相比?在我面前你们都该跪在尘埃之中!
  这个人立即引起我的极大反感,真是厚颜无耻。但这时我还不知道,我纯感觉上的反感有多么正确,当然更不知道,他和我之间命中注定还要发生多次严重的碰撞。
  他来后,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少数例外,都站起身来,向他弓腰致敬,同时用手放在心、口和额头上。他以几乎看不出来的点头作为回答,然后越过众人,消失在多次提到过的那个后门中,同时向黑人小堂倌招了招手。我看到,小堂倌的脸上显出恐惧的神情。普洛转过脸看了他妹妹一眼,小姑娘迟疑地走了过来。我看到她眼中含着泪水,甚至发现她在颤抖。小堂倌拉着嫦哥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个人也许就是巴腊克吧?是的。他是来检查孩子们的收入的。我紧张地听着后面的动静;我似乎预感到,孩子们需要我。无论我是否有权力和义务,我已决心必要时要进行干预,我内心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
  我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声的恐惧的抽泣。我一下子跳起来奔出门外。门的后面是一个小庭院,在这里我看到了那个缠绿头巾的人。他用手抓住嫦哥的头发,把她提到空中。小姑娘甚至不敢用半压抑的抽泣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小男孩跪在那人面前乞求道:“请把我的妹妹放下吧!放下她,我愿为她付钱!”
  那个家伙仍然抓住小姑娘的头发左右摇晃着。他朝男孩狞笑着说:“你还有更多的钱,比你告诉我的还要多,是不是?我早就想到了。快拿出来!否则——”
  他停住了,他看到了我,看到我迅速向他走去。他仍然抓着孩子,向我喊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马上把孩子放下!”我命令道。
  这个埃及人像野兽一样搓着牙齿,但我不管这些,因为他没有满足我的要求。于是我向他胸膛猛击了一拳。他松开了手,小姑娘落到了地上,由于害怕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那家伙倒退了两步,压低了身体,握紧了拳头,想向我冲来。
  “站住!”我警告说,“难道先知的后代也允许打架斗殴吗?”
  这句话起了作用,蹲着的他站了起来。可我看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脸色呀!那真是无法描绘,他的脸上血色全无,原来的容颜已变成了肮脏的铁灰。他张着嘴,露出两排长长的黄牙;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呼吸短促。
  “狗崽子!”他嘶叫着,“你攻击了一个显贵。你认识我吗?”
  “不。”我镇静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他。
  “我是显贵巴腊克,我是圣卡蒂里纳兄弟会的主持!”
  噢,他原来就是此地那个虔诚兄弟会的首领,闹鬼少校财产的继承人。在埃及这样一个兄弟会的首领如是出身于创始人则被称为会长,否则称之为主持。这个主持以为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吓得向他礼拜,但他打错了算盘。
  “这我相信,但你的行为为什么不像显贵先知的后代,也不像一个如此有名的虔诚的兄弟会的首领呢?”
  “你对我的经历和行为知道些什么!你没见外面所有的人都向我顶礼膜拜吗?快跪倒在我面前吧!你打了我,我要告诉你用什么方法才能赎罪。”
  “我不会跪在任何人面前,因为我不是穆斯林,我是基督徒。”
  听到这句话,他更跃跃欲试了。
  “一个基督徒,一个异教徒,一条罪恶的狗!”他向我吼道,“你竟敢触犯显贵巴腊克!你最好在出生时就被你母亲闷死,我现在要用镣铐把你锁上,然后——”
  “住嘴!不要说大话!”我打断他,“从你嘴里说出的任何威胁都是十分可笑的。你不要自以为是!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你对我没有任何权力。如果我犯了法规,只有我的领事才能对我裁决,但我没有做错什么。我的领事不会问你是不是显贵,或者会长、主持。在他的法律面前,你和一个脚夫或一个烟袋清洗匠没什么两样。”
  “狗!狗崽子!狗崽子的孙子!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立即走到埃及人的跟前,我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远,我警告说:“停止对我的污辱!你如果再重复刚才的一个字,我就把你打倒在地,然后把你送上法庭,状告你购买奴隶,出租到酒店当堂倌并派到街头叫卖。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让挣钱不够的孩子埃饿,并把她绑到柱子上的人的行为,是否会受到安拉的赏识。”
  他吃惊地后退了一步:“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出卖了我?肯定是这个男孩;别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好啊,看今天晚上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会让你对他怎么样的。”
  “你能怎么样?你想制定法律吗?你这个基督狗——”
  他重复了刚才的脏话,我抽回拳头向他的太阳穴打去。他倒在了地上,没有站起来。店老板站在门前,听到了我们的最后谈话。他惊恐万分地跑过来,把双手拍在一起喊道:“噢!安拉,安拉!你把主持打死了!”
  “不,他只是晕了过去,一会儿就会醒来。把他弄到一个地方去,别让其他人看到他这个窘相。”
  “我去做,但你得立刻逃走,否则愤怒的信徒们会把你撕碎的!”
  “我不怕,但如果人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对你酒店的名声不利。所以为了你,我要离开这里。”
  “好,你快走!但不要回到店里去让客人看见,穿过这个庭院从那个小门出去。你将经过一座有倒塌房屋的花园,越过废墟就会走到另一条胡同。但你要快一点儿!”
  他把失去知觉的埃及人抱起拖走,不再管我了。我左手拉住男孩,右手拉住女孩。
  “来,跟我走!你们的主人不会再折磨你们了。”
  这时,男孩挣脱我的手,跑到墙角一堆碎瓦片处,用手挖出他埋藏的钱,然后跟上了我。我按老板指点的路离开了这里。我本想回到我的土耳其朋友那里去,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去为好。如果20年前或者10年前发生了这样事情,我会怎么样呢!店老板会立即把所有的客人叫出来,把我打死。而现在他却认识到,不这样做,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下一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我所做的,是当时的形势所迫,后果我必须自己承担。
  我来到老板说的那个花园,看到了那座倒塌的房子的瓦砾和废墟。我们爬过废墟,来到一条狭窄而僻静的小巷。它和啤酒店前的街通往同一个方向,所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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