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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百忙中向玄清投去感激的一瞥,谢他如此为我解围。他只是清淡一笑,自顾自喝他的酒。
玄凌附近我耳边道:“朕何时命你送酒去慰劳诸将。”
我回眸微笑向他:“皇上操劳国事,难道不许臣妾为皇上分忧么?”我微微一顿,声音愈发低,几乎微不可闻,“军心需要皇上来定,恩赐也自然由皇上来给。无须假手于人。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神色,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桌帷下的手与我十指交缠。
有若四月风轻轻在心头吹过,我微微一颤,面泛绯色微笑低首。
然而并没有完结,恬贵人忽然道:“婕妤姐姐提倡节俭,那自然是很好的。可是听闻姐姐有一双玉鞋以蜀锦绣成,遍缀珠宝,奢华无比啊。不知妹妹能否有幸一观?”
玄凌睨她一眼,慢慢道:“朕记得朕曾赐你珠宝,也是名贵奢华的。”
话音未落,正吃完了糕点的淳儿拍了拍手道:“那是皇上喜欢婕妤姐姐才赐给她的啊,自然是越贵重奢华越好。既然皇上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皇上您说是不是呢?”
淳儿一派天真,这样口无遮拦,我急得脸色都要变了。一时间众人都是愕然,然而要堵别人的嘴,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好更强大了。也亏得只有淳儿,别人是万万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玄凌爱怜地看着淳儿,“朕最喜欢你有什么说什么。”淳儿闻言自然是高兴。
恬贵人脸上青白交加,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淳儿还要追问一句:“恬贵人你说是不是?”
恬贵人碍着在御前,淳儿的位分又在她之上,不好发作,只得道:“方良媛说得不错。”
我暗暗嗔怪地看了淳儿一眼,暗示她不要再多说,她却不以为意,只朝我娇俏一笑,又埋头于她的美食之中。
我只好苦笑,这个淳儿,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偏偏玄凌还这样宠着她。只是这样不知忌讳,只怕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我暗暗摇头。
可是我的劝告,淳儿似乎一直没有听进去。有着玄凌的怜爱和我的保护,她什么都不怕,也不会想到去怕。
家宴结束后嫔妃依次散去。玄凌独宿于仪元殿中,明日初一,等待他的是繁琐的祭天之礼和阖宫拜见太后的礼仪。
夜深人静,暖阁外的绵绵的雪依旧漱漱的下。我蜷卧于香软厚实的锦被中,槿汐睡梦中轻微的呼吸声缓缓入耳。太静的夜,反而让人的心安定不下来。
西窗下那一双烛火依旧灿灿而明,我与玄凌曾经在此剪烛赏星。何当共剪西窗烛——我忽然想起,适才在晚宴上与我话巴山夜雨的人,却是玄清。
然而西窗近在眼前,巴山却在迢迢千里之外。我只抓住眼前的,舍近求远,我不会。
后宫——甄嬛传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嫁娶不须啼
章节字数:4792 更新时间:07…03…22 22:43
大年初一的日子,每个宫苑中几乎都响着鞭炮的声音。或许对于长久寂寞的宫妃和生活无聊的宫女内监而言,这一天真正是喜庆而欢快的。
早起梳妆,换上新岁朝见时的大红锦服,四枝顶花珠钗。锦服衣领上的风毛出的极好,油光水滑,轻轻拂在脸颊上茸茸的痒,似小儿呵痒时轻挠的手。
起身出门,佩儿满脸喜色捧了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来要与我披上。鹤氅是用鹤羽捻线织成面料裁成的广袖宽身外衣,颜色纯白,柔软飘逸。是年前内务府特意送来孝敬的。
我深深地看一眼喜滋滋的佩儿,淡淡道:“你觉得合适么?”她被我的神情镇住,不知所措地望着槿汐向她求助。
槿汐自取了一件蜜合色风毛斗篷与我披上,又把一个小小的平金手炉放于我怀中,伸手扶住我出去。
阖宫朝见的日子,我实在不需要太出挑。尤其是第一次拜见在让我心怀敬畏的太后面前,谦卑是最好的姿态。
大雪初晴,太后的居所颐宁宫的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晨曦映照下熠熠辉煌,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只觉不敢逼视。
随班站立在花团锦簇的后妃之中,我忽然觉得紧张。这是我入宫年余以来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拜见太后,近距离地观望她。
内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已经唤到了我的名字,深深地吸一口气,出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道:“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太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笑道:“听说皇上很喜欢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我依言抬头,目光恭顺。
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身边的皇后道:“甄婕妤很懂事,性情也和顺。”
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臣妾甄嬛,初次拜见太后,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臣妾喜不自胜。”说着再拜。
“哦……”太后沉吟着又着意打量我一番。她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我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往不在,没来由地觉得不安,红着脸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再抬头太后已经满面含笑:“很好,这孩子的确很懂事。”
我低头,柔顺道:“臣妾年幼不熟悉宫中规矩,幸好有太后恩泽庇佑,皇上宽厚,皇后与诸位姐姐又肯教导臣妾,才不致失仪。”
太后颔首,“不怪皇上喜欢你,哀家也很喜欢。”说着命宫女取衣帛饰物赏赐与我。
我叩首谢恩,太后忽然问:“你会不会写字?”
微微愕然,才要说话,皇后已经替我回答,“婕妤才情甚好,想来也通书写。”
太后微微侧目视皇后,皇后噤声不再说下去。
我道:“臣妾略通书写,只是字迹拙劣,怕入不得太后的眼。”
太后和蔼微笑:“会写就好,有空常来颐宁宫陪伴哀家,替哀家抄写经文吧。”
我心中喜悦,道:“只要太后不嫌弃臣妾粗笨,臣妾愿意尽心侍奉太后。”
太后笑容愈盛,跪在太后身前,她一笑我才看得清楚,本当盛年的太后不知是没有保养得宜还是别的缘故,正当盛年的她原来比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憔悴许多,眼角皱纹如鱼尾密密扫开。许是我的错觉吧,我竟觉得那被珠玉锦绣环绕的笑容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哀伤与倦怠。
从正月十四起,我的心情就一直被期待和盼望所包裹,好不容易到了十五那日清晨,方才四更天就醒了再睡不着,槿汐被我惊动,笑道:“小主这样早就醒了,天还早呢,甄公子总得要先拜见过皇上,晌午才能过来和小主说话呢。”
我抱膝斜坐在被中,想了想道:“确实还早呢。只是想着自进宫以来就再未见过哥哥,边疆苦寒,心里总是挂念的很。”
槿汐道:“小主再睡会儿吧,到了晌午也有精神。”
我答应了“好”,然而心有牵挂,翻覆几次终究不能睡的香沉。
好不容易到了晌午,忽然听见外头流朱欢喜的声音:“公子来了。”
我刚要起身去迎,槿汐忙道:“小主不能起来,这于礼不合。”我只好复又端正坐下。于是三四个宫女内监争着打起帘笼;口中说着“小主大喜。”哥哥大步跨了进来,行过君臣之礼,我方敢起身,强忍着泪意,唤“哥哥——”
经年不见,哥哥脸上平添了不少风霜之色,眉眼神态也变得刚毅许多,英气勃勃。只是眼中瞧我的神色,依旧是我在闺中时的溺爱与纵容。
我与哥哥坐下,才要命人上午膳,哥哥道:“方才皇上已留我在介寿堂一同用过了。”
我微微诧异,“皇上与哥哥一起用的么?”
“是。皇上对我很是客气,多半是因为你得宠的缘故吧。”
我思索须臾,已经明白过来,只含笑道:“今日是元宵节,哥哥陪我一起吃一碗元宵吧。”
宫中的元宵做工细巧,掺了玫瑰花瓣的蜜糖芝麻馅,水磨粉皮,汤中点了金黄的桂***。我亲自捧一碗放到哥哥面前,道:“边地戍守苦寒,想必也没有什么精致的吃食,今日让妹妹多尽些心意吧。”
哥哥笑道:“我也没什么,只是一直担心你不习惯宫中的生活,如今看来,皇上对你极好,我也放心了。”
我抿嘴低头,“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皇上的恩典罢了。”
闲聊片刻,哥哥忽然迟疑,我心下好生奇怪,他终于道:“进宫前父亲嘱咐我一件事,要你拿主意——”却不再说下去。
我略想一想,掩嘴笑道:“是要给哥哥娶嫂子的事吧,不知是哪个府里的小姐呢?”
哥哥拿出一张纸笺,上面写着三五的女子的名字,后面是出身门第与年龄,“父亲已经择定了几个人选,还得请你拿主意。”
我微微吃惊,“我并不认识这几家小姐呀,怎么好拿主意呢。”
“父亲说妹妹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嫔妃了,总得要你择定了才好。”
我想一想道:“也对。如是我来择定,这也是我们甄家的光彩。”说着吃吃的调皮笑:“哥哥心中属意与谁,妹妹就选谁吧。”
哥哥摇一摇头,眸光落在我手中的锦帕上,“我并无属意的人。”他的目光落定,声音反而有些飘忽,我疑惑着仔细一看,手中的锦帕是日前陵容新绣了赠与我的,绣的是疏疏的一树夹竹桃,浅淡的粉色落花,四周是浅金的四合如意云纹缀边,针脚也是她一贯的细密轻巧。
我心中一惊,蓦地勾起些许前尘,淡淡笑道:“哥哥好像很喜欢夹竹桃花呢?”我指着名单上一个叫薛茜桃的女子道:“这位薛小姐出身世家、知书达理,我在闺中时也有耳闻,哥哥意下如何?”
哥哥的笑容有些疏离,“父亲要你来选,我还有什么异议?”
我定一定神道:“哥哥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自己没有主意?”
哥哥手中握着的银调羹敲在瓷碗上“叮”一声轻响,漫声道:“有主意又怎样?我记得你曾经不愿意入宫为妃,如今不也是很好。有没有主意都已是定局,说实话这名单上的女子我一个也不认识,是谁都好。”
我倒吸一口凉气,正堂暖洋如春,几乎耐不住哥哥这句话中的寒意。我目光一转,槿汐立即笑道:“小主好久没和公子见面了,怕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咱们就先出去罢。”说着带人请安告退了出去。
我这才微微变色,将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撂,复笑道:“陵容绣花的手艺越发好了。避暑时绣了一副连理桃花图给皇上,很得皇上欢心呢。”
哥哥淡淡“哦”了一声,仿佛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只说:“陵容小主是县丞之女,门第并不高,能有今日想来也十分不易。”
我瞧着他的神色才略微放下心来,道:“哥哥刚才这样说,可是有意中人了?若是有,就由嬛儿去和爹爹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略静了片刻,哥哥道:“没有。”他顿一顿道:“薛家小姐很好。”他的声音略微低沉,“茜桃,是个好名字,宜室宜家。”
正说着话,忽然见一抹清秀身影驻足在窗外,也不知是何时过来的。我几乎疑心是浣碧,口中语气不觉加重了三分,道:“谁在外头?”
忽然锦帘一挑,却是盈盈一个身影进来,笑道:“本要进来的,谁晓得槿汐说甄公子也在,想嘱咐人把水仙给放下就走的,谁知姐姐瞧见我了。”说着道:“经久不见,甄公子无恙吧?”
哥哥忙起身见礼,方才敢坐下。
我见是陵容,心里几乎是一惊,想着刚才的话若让她听见,免不了又要伤心,不由脸上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眼中却只留意着他们俩的神色是否异常。
陵容却是如常的样子,只是有男子在,微微拘谨些而已,哥哥也守着见嫔妃的礼节,不敢随便抬头说话,两人并看不出有异。
只是这样拘谨坐着,反而有些约束,一时间闷闷的。锦罗帘帐中,熏了淡淡的百和香,烟雾在鎏金博山炉花枝交缠的空隙中袅袅纠缠升起,聚了散了,谁知道是融为一体了,还是消失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看的并不真切。
我只好开口寻了个话头道:“哥哥要不要再来一碗汤圆,只怕吃了不饱呢。”
哥哥道:“不用了。今日牙总是有些疼痛,还是少吃甜食罢。”
“那哥哥现吃着什么药,总是牙疼也不好。”
哥哥温和一笑,“你不是不晓得,我虽然是个男人,却最怕吃苦药,还是宁可让它疼着吧。”
陵容忽然闭目轻轻一嗅,轻声道:“配制百和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仅不苦而且余香满口,公子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