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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奴 by: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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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指一弹,水珠如连线一般射到墙上,那墙登时被打了个大洞。 

“糟了,孟秋白要让我们来赔的!”我惊叫。 

“呆头,再仔细看!” 

我定睛,原来不是那墙被打穿,是像水面一样,在那里画出一面水镜来。隔着墙洞,只能看见屋子里一部分景象,在这里水镜里却不折不扣地现出孟秋白屋中种种情状。原来他在宴客。 

好生稀奇!屋中热热闹闹挤满屋,客人只七八个,侍候的丫头童仆倒有一堆。 

那几个客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便是曾在他门内出入过。我惊奇的是刚刚去孟家还看他青瓦白墙,干净得跟我们家没什么两样,这会子如何就装点得如此富丽堂皇?瞧那华堂锦帐,金屏碧幢,兼之美酒佳肴,姣童美娃伺候着,做神仙也不用这样逍遥吧?看这格局,也不是原来那个大小。 

“这是幻镜,”玉奴给我指点:“不过看到的都是真景。” 

我点头,瞪大了眼睛往里看:“他不会看到我们吧?” 

“旁人是看不到的,他可难说。” 

孟秋白高踞在席首,意态很是潇洒,他本就是妖,要装装超凡脱俗的样子来还是很像的。倒是座下那几个客人,谈不上形容猥琐,只是令我觉得一股浊气。宴席方开,有几个已经颇有醉态,眼光一力往周围的僮仆丫环身上溜。可恨,可恨! 

“他从哪里来这么多使唤的?”我纳闷。 

玉奴清风般淡笑一声:“不是人的……” 

“喔!”我愣了一下。 

却见那边倚在榻上的孟秋白,忽地转过头来,朝我们这里转了转眼波。他并没做出讶异之态,玉奴却低声道:“被他发现了。” 

他挥一挥袖,想去水盆里蘸水除灭这水镜,孟秋白却已走了过来。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我只看他不着痕迹地站到我面前,抬袖在鼻端一嗅,一双眸子深深地望着我们,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跟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模一样。 

他看见我们偷窥,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还有心思调戏!话说回来,他来偷窥我们家的次数也够抵了。我生气,一把扳过玉奴。 

“做什么?!” 

“给他看!” 

“……唔……” 

玉奴给我一阵揉搓,吻得气喘不定,抬起头来时,那老狐狸已经回座位上去了,却没了刚才的逍遥情状,脸绷得跟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我得意得哈哈大笑:“死狐狸,看我们两情相悦,嫉妒死他!” 

十三 

 

“胡闹!”玉奴沉了沉脸,脸上却红晕满颊,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我当着孟秋白的面跟他亲热,他一定不喜。不过颇让我觉得解气。刚刚跟他吵了这一通,这会子总算顺过气来了。我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不许他把那水镜抹掉,如果那狐狸再敢有什么狂妄举措,我定让他瞧一幕活春宫。呃……玉奴答不答应那再说吧。 

那边众客却是蒙在鼓里,仍旧宴饮尽欢,有人已经开始不胜酒力了,席间觥筹倒错,乱弹琵琶。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孟秋白在座上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不露痕迹的嘲意,眼珠还时不时地往这里转一转。我强拉了玉奴悠然坐下,他朝这边暗送秋波,我也立即回情传意,互相都不甘落了下风,忙得不亦乐乎。 

那群客人懵然不知,却已经丑态毕露了。浪语戏谑不绝于耳,一个个拉住了身边的娇娃,作嘴儿的,搓捏个不住的,心肝宝贝乱叫一气的,若不是碍着主人在场,想是恨不得按倒就地便做成一处。孟秋白熟若无睹,也亏他坐得住。 

玉奴瞧着诸般丑态,忽然对我笑道:“我且来帮他一帮。” 

五指捻出个字,往外微张。隔壁那银金烛一时齐齐歇灭。连我们这边也没了光亮,只听见那边一阵惊呼尖叫。一刹时寂灭,再一刹时却是一些古古怪怪的异响,像黑暗里人吹气儿,鬼作息,悉悉半晌。我屏住了气儿,约摸猜着了玉奴是什么意图。拿手去试他手心,清凉凉一团,方才那鬃横钗乱的景象闹得我心头也跳个不住,忍不住就搂过他来想好好亲一亲,却被他一把挡开。 

“你也学那些不成器的样儿。”他低斥道。 

我们这边的情形,终究跟那班放浪客人不一样,可是他这样义正言辞说出来,心里虽然不愿,我也不敢违拗,只好胡乱搂了他腰,掐他手玩,想来倒真是作茧自缚了。黑暗里只闻他身上淡淡的清凉体息,他绷不住的哧哧笑意,惹得我几乎出火,不知道孟秋白看不看得到这里,不然可真要叫他笑死了。好容易捱了半柱香功夫,玉奴吁了一口气,五指再弹,那边灯骤亮,又是一片尖叫。我慌不迭地去看,地上那场景真煞是好看:琵儿琶儿都扔在别处,人全滚在桌下;戴帽儿的,帽歪了;穿袍的,袍没了;个个衣襟散漫,裸裎露怀,有刚出完火的,心满意足收拢了裤,有情热正炽的,正按着嘴对嘴儿做到好处,有在那女人身上坐怀抱月的,有拉着那童儿横插香炉的,一地横陈,衣冠尽褪,好一副盛宴媾乐图。 

 

玉奴一手导出这手好戏来,自己却看不去。啐了一口道:“我道只有半个畜生,原来竟没一个是人。” 

我乐极,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半个畜生什么情状,他手一拂,已经把那幻镜除了。 

我大叹可惜,再央他做出来,他却兴致寡然,往别间抽身就走。竟还回头嘱我赶紧读书是正事。我哪里还有心思看书?看他的情形,今晚也不敢找他厮缠了,一腔火挑了起来却没处泄,这个叫郁气,思来想去,找不着人恨,倒把孟秋白又恨了个牙痒。 

 

这之后,我亦寻机问过他来的是些什么人,他顾左右而言他,问极了来了一句:非礼勿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好好的做你的正经人,管那畜生甚事? 

我知他果然跟玉奴一样,明悉洞察这边勾当,更加气噎。自此后,我在我家里青灯苦读,他在那边夜夜笙歌,央玉奴再给我玩那戏法,他却得了教训,再不肯给我显了。反指我心思不正,尽往淫邪下流路上走,吓得我唯唯诺诺,把那念头束之高阁,却全忘了谁才是始作俑者。 

就这么一晃眼,居然也已两个多月,玉奴催命一样催我去赴的那个科考,转眼即至。 

十四 

临到考期八月初七这一天,玉奴给我打点了考篮,用了他最好的手段,给我备了丰美无比的饯行宴。我吃到口角流油,被他讥为猪吃牛饮。我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谁叫你不肯跟我同去,到了考场,三天不出,人人自己支锅造饭,我又不会做,只好吃那生面,现在不吃得够本,饿死在那里,有多不值!” 

他也无奈,可毕竟是非人之身,进不了那地方去。原来妖精毕竟也有不便之处。我问他为何孟秋白可以大模大样进去,他说他本就是一半的人。 

说起这个来,孟兄还得谢我,若不是我毁了他大半元阳,那狐狸的道行肯定掩不住,那一次丢了他半条命,把他的妖气尽盖了,守场的门神竟然也察觉不出来。饶是这样,进考场时,他还是往我身边溜。他后来坦承,是因为我与玉奴处久了,身上妖气重》_ 
 

苦读了这两个月,我终究也不是笨蛋,临行前一晚上,已经扯满了帆准备顺水行舟。老实说,若不是跟孟秋白赌这口气,我对这功名后果根本犯不着看重。来赴考是玉奴的意思,若不中又有什么要紧?这个我居然是考前三天才悟出来的道理。可见人若陷了一个执念,便是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一想透了这个,我下笔如有神。何况玉奴这几日为养我精力,把持得比庙里小和尚还谨慎,整整半月不许我碰他一指,憋了这许多时的郁气,一股脑儿放到笔墨下,三场考完,卷卷圆满。 

考完试,出了门,重见蓝天,我赶着回家去跟玉奴先报声平安。不料身后一把被孟秋白扯住。 

“夏公子,急着赶什么路呢?” 

我回头斜睨他一眼:“孟兄,就算高中头名,也不必这般气宇轩昂吧。我知那三元都在你探囊取物之间,我是没出息的,只想回家快快洗洗身上这臭烘气。” 

在那监牢般的考号里缩头缩脑关了三天,身上只差生蛆。 

“不急不急!”孟秋白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两根指头捏了我袖子,“来来,我先带你一个去处。” 

“干什么?”我惊慌,就差高呼救命。这家伙前不久还图谋我的元阳,我不信他食不知味肯放了我。平时有玉奴护持,这会子可麻烦了。 

“啧啧,”他讥道:“瞧你这副样子,莫非怕我吃了你?” 

那还真不好说。 

他玩味着我一脸暧昧,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耳边说:“放心,你们当家的现在不在家!” 

“你说什么?”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他已经施施然往前走了。 

“喂,姓孟的,把话说清楚了。”我追上他,在他身边嚷嚷。 

他顾自往前走,等我嚷够了,才道:“你不信,尽管回家去瞧,他现在顾自在外面快活呢,哪里还管得了你?” 

这个人,竟然这般含血喷人糟践玉奴,我气得身子抖了一抖,正想转身走。他却似读得懂我心思一般,说:“男人嘛,在外风流快活是正常事,这算什么糟践,嗯?你们家那个天天守着你过日子,把你也养呆了!” 

“再不信,你跟我来看。眼见为实。”他皮笑肉不笑。 

这可真是应了玉奴常挂嘴边上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劫数了。我万料不到一出考场就遇到这档子事,更不知道自己怎生稀里糊涂就信了他。呆呆着跟他绕了两条巷子,兜兜转转,全迷失了方向,来到一处说不上是荒凉还是僻静的园子。 

十五 

看天上,日头已快落了,偌大一个园子,古木参天,绿树垂拱,不见鸟语花香,但闻树窍木穴作八声。阴沉沉的黄昏气象,虽楼舍连亘,竟似一个人影儿也不见,一阵风儿吹来,我有些毛骨悚然,往孟秋白身边靠了靠,极是后悔跟了他来。就算玉奴在外面有什么不当,我回家去等着他,他总是要回去的,到时候问问清楚可也好,为什么要跟着他来趟这浑水?这小子笑得奸诈,话里九成九还是骗人的。若不是现在已寻不到路,我真想立即拔腿就走。 

孟秋白到了这时候却不急了,手里一把折扇潇潇洒洒扇了几扇,径直领着我向那荒楼里走去。到了门前,我抬头望,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出来。 

“是在这里?”我狐疑问他。莫不成他便是领我来这里看?这家伙十足是个骗子了,里面哪里有人烟的样子? 

孟秋白装模作样竖起一指在唇边:“嘘!噤声!” 

我不耐,正待驳他。却听里面漆里咕咚,竟真闹出一阵响来。再细听,听得细致了,脑门血往上涨,心眼似塞进了一把乱草,无名之火腾腾地烧起,五脏庙里像打翻了醋酱糖盐器,酸甜苦辣齐齐地涌上来,一时竟不知是想哭,还是该怒。 

那里面呻吟呐喊丝丝销魂的,可不正是我的玉奴。 

 

孟秋白一把捂了我的嘴,拖着我往窗边去,在那已破败不堪的窗纸上小指一旋,戳了个眼大的洞出来,手上一推,正把我推到那洞眼儿前。我抻了头往里看,险险没背过气儿过去。那屋子外面看着黑,里面竟是亮得白昼也似,宽宽荡荡一间大堂里,端得是金钩碧箔,光明射眼;温纱软帐,旖旎无双。最叫我心都揪成一团儿的,是那床帐侧春凳上,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那胯下承欢的的,是我的玉奴,那背对着我正使力的,看不见脸,待他回头,却原来是我在那茶坊遇见又送帖上门的吏部主事唐小山。 

唐小山!他……他…… 

我揪紧了胸襟,迫了自己去看玉奴。嫣红的脸儿,柔韧的身段儿,那般风情万种坐在那姓唐的怀里,嘟了嘴儿,弓了腰儿,百般作态,可不就是那晚初上路时他在我怀里的模样?这个姿势,他说不要吸了我的精气去,宁愿辛苦一点儿,我可没想到在他人怀里亦复如是,便是在我怀里,他没见他这般放浪形骸过。 

是幻像,不是真的!我在心里头呐喊。孟秋白是心怀叵测,他是妖,他弄出这副手段来,无非是想离间我和玉奴,可这于他有什么好处?我想回身骂他,想质问他,脚却似钉在了那里,眼珠子也钉在了那里,看着玉奴辗转承欢,魂魄出窍般快活开心。我心里只有痛,痛死了! 

“呵呵呵呵!”孟秋白那作死的笑响得刺耳。 

我终于回过神,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裳,咬牙切齿道:“你……你把这像快快除了!无耻卑鄙下流没用的臭狐狸,想挑唆我跟玉奴,死了你这条心吧!我不上你的当!玉奴是我的,谁也要不他去!你再使这下流手段,我让他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淬了你的肉拿去喂狗吃!呸!”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孟秋白听到后面几句,脸色都变了。嘿嘿,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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