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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音,闻到香味,那榴连多半是好料。懂得这些,其实不过是鉴定榴连好环的入
门常识,对行家来说,他们根本无需上述的多此一举,只稍眼角一瞄,马上就可以
分辨榴连的品质。他们更感兴趣的,就是专挑平时吃惯的品种,或者指定要某个果
园、某几棵树所结的果,认为这样的吃法才到喉到肺。
兰懂得这些,全拜和馏连的缘分,以及从父亲身上的耳濡目染,几乎也成了半
个专家。因此,对榴连的取舍,她总是抱待这样的态度:要吃嘛,就选上佳的品种,
甘愿花多几个钱,否则,如果不合口味,即便价格再廉宜,她也宁愿放弃不吃。
她谈过几次爱,但爱情之树只开花不结果,多少和她那套“吃榴连哲学”不无
关系。妹妹的遭遇更加强自己一路来坚持的原则,对这点她始终感到庆幸。出于姐
妹情深,她在同情妹妹遇人不淑之余,也暗自深叹当年和妹妹聚少离多,未能在她
恋爱时期提供一些意见,以致种下无可弥补的遗恨。而现在,她还能唠叨些什么?
她能叫妹妹放弃汪原,拖儿带女,重新建立新生活吗?还是规劝汪原浪子回头,收
拾破碎的旧家园?
她真的想尽力为小两口做点事情,可每次回忆起汪原对她说过的话,她不只烦
躁,更感到恶心,就像吃到一粒坏种的榴连,什么胃口都给倒尽了。
好几天后,她再回去先前光顾的那个路边摊档。中年马来小贩还认得她,殷勤
地招呼她,“小姐,这帮榴连刚运到,和上回你买的是同一个果园产的,包你满意!”
看小贩还蛮友善,她也直率把话实说,“上回买的两粒榴连当中,有两瓣给果
子虫嚼了,好可惜呵!”
小贩接她的话回应道,“懂得吃榴连的人才知道,虫最喜欢光顾好种榴连,你
吃到有虫嚼过的榴连,证明那是好种啊!”
舒兰听了,也随小贩一道笑出声来。“你说的没错,我父亲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和上次一样,先由小贩选了几粒,自己才从中挑合意的两粒。
付钱时,她自嘲他说,“希望这回不再那么倒霉!”
小贩马上向她保证,“如果有生虫的,你带回来,我会换过好的给你,不另收
费!”
她相信对方的话。做生意就该这个样子,她想。可是,榴连生虫可以换过,如
果是人呢,该怎办?当然,她想说的这番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有在心里一壁自同。
(稿于一九九八年正月廿四、廿五日)
孟沙,马来西亚当代侍人、作家。前大马写作人协会主要创始人之一。著有诗
集《青春献歌》、《困城记》,小说集《愚人》、散文集《回首集》等。
失之交臂
李国胜
要逮住老头子——刑侦专家万乙,决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受北京一家法
制刊物之约给他写篇专访,前后半年多,能够安安静静坐下来采访的时间不足10
小时,幸好他的秘书小许曾经是一个狂热的文学青年,早几年托我给他推荐过几篇
作品,念在旧情,向我提供了许多素材,我的写作才得以勉强完成。今天上船时我
带来了初稿,一来请当事人过目,核对一些情节和细节,二来更主要的是我对初稿
不大满意,总想还能从老头子口中掏出一些精彩故事来充实它。
万乙看完了我的初稿,一本正经地说:“写文章我是外行,不过我感觉到这里
头差点东西。你尽说好话,听起来就像什么人物去世后的生平事迹介绍。这不成。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福尔摩斯还差点送了命,我又不是神仙——对了,本人档案上
还有很不光彩的一页,想不想写一写?”
不光彩的一页?“我受过处分,差点被开除出公安局。”
一晃30多年了。
当年我刚从部队转业,分配到C县公安局,侦查方面的业务半点不懂,领导上
让我先到看守所工作——我这口烟瘾就是那时候染上的,一起分到看守所的两个兵,
还有一个就是今天这条船的船长老姚。这家伙是个大烟鬼。我们那时年轻,20出
头,又是新到公安局,熬更守夜的事情免不了多干一点,这家伙值一次夜班要抽一
包多烟,慢慢地把我也拉下了水——这是闲话。
书归正传吧。1965年元月,论农历是年底,C县出了一桩大案,当时轰动
全国,据说周总理都有过批示。县棉纺厂被烧了,直接经济损失200多万,这在
30多年前可以算一个天文数字了。公安部派人来指挥破案,快到春节时,案子破
了,妈的,台湾那边派人来搞的!可是当时只抓住了内地潜伏的小喽罗,台湾那边
来的一个姓林的少校给跑掉了!
腊月二十晚上10点钟,我们接到命令,第二天早上处决特务纵火犯,一共三
名,准备用三部车,一部车上一名。押车的一个排,一辆车上一个班,我和老姚在
第三辆车,我们的任务是死死看住囚犯。说到这里有个缘故,1964年9月底,
D县处决一名反革命犯,开万人大会,那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嚷嚷,刚好宣布“押赴
刑场执行枪决”,刑警把他从台上往下拖时,走过麦克风那儿,那小子发了狂似的
一嗓子,“蒋委员长万岁!打倒……”刑警要是慢一秒钟,后面的就嚷出来了。D
县公安局长真气坏了,那天到刑场亲自开枪,头一枪先打那家伙嗓子眼,打了一枪
问,还喊反动口号不喊?接着又是一梭子,把那家伙全身打个稀巴烂。后来那个局
长被撤了职。这事情过去才几个月,我们C县当然不敢马虎。那天一大早,局长让
我们6个人集合,反复交代,千叮万嘱,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第一,每人手上带
一条毛巾,第二,五花大绑的绳子也是有窍门的,下面一拉,囚犯喉管那儿就卡住
了。
早上7点钟,天刚亮,我们把犯人押上了车。那天全县城都哄动了,按你们文
人说的,叫万人空巷。先开公判大会,然后游街示众,押赴刑场。我和老姚当时那
个紧张心情真没法说,只感到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还好,那小子,还有另外两
个,都还老实,也许是吓坏了吧,脸色死白,不敢动弹。平平安安的,我们出了广
场。
车队从广场出来,慢慢到了县城中心,走到十字街那儿,不对劲!我发现那小
子有点动静,像要嚷什么!老姚也发觉了。我们赶紧动手,我在后边一拉绳子,老
姚紧跟着就把毛巾塞到那家伙口里。没想到那小子还敢反抗,拼命挣扎,这下我俩
气坏了,我又紧了一紧绳子,老姚又把毛巾死命塞了一塞,底下还给了他一脚。看
谁厉害?三下两下,把他给制服了——谁知道到刑场一停车,坏了!
“憋死了?”小许说。
“可不是憋死了!”万乙站起身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我也憋得慌。”
“你就为这个受了处分?”我问。
“麻烦大了!”万乙说,“勒死那家伙,本来是事先有过考虑的。这么说吧,
60年代嘛,法律上有些规定不是很严密,再说这家伙横竖难逃一死。要搁今天,
这种事让美国佬嗅到了,得,人权问题!当时也确实是特殊情况,领导事先也有指
示,如果押赴刑场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有权处理。再说塞毛巾拉绳子都是
领导布置的——麻烦不在这儿,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1965年3月份,记不清哪一天了,局长把我和老姚找去,给我们看了公安
部一份绝密通报,一看,我们俩差点尿了裤子!狗日的,原来那天台湾特务林少校
就在大街上看热闹!这个狗杂种真是胆大包天,我们破案那一阵他一直就呆在C县
没走!原来他手下一共四个人,我们抓了三个,另外有一个当场在棉纺厂烧死了,
烧死的那个是他们的直接联系人,抓住的三个人只有勒死的那家伙见过他一面,还
是晚上。姓林的1965年2月底回了台湾,写了一篇文章,神吹胡侃,说他如何
如何从中共眼皮底下凯旋,中共警方如何如何无能……这时我们才悟过来,那天我
们车上的囚犯一定是看见了林少校……
“哎哟我的妈!”小许怪叫道,“多精彩的一部动作片!”
“胡说!”万乙喝道,“什么精彩!老子受了一个处分,你还幸灾乐祸?”
还好,我们老局长给挑了担子,没让我们一直背这黑锅,到1966年,处分
给撤销了。我去上了公安干校,老姚这家伙考了海军。
这时汽笛响了,船速渐渐减慢,广播通知说:轮船将要停靠C城港。万乙站起
身来看看表,快晚上10点了。“你们休息,我去找老姚吹牛,开船后回来。”
万乙到底什么时候回到舱里来的,我和小许一无所知。我们是在清晨5点钟被
他叫醒的,醒来一看,客运主任站在舱内,表情不大自然地说:“很不好意思,吵
醒大家了,船长请各位到餐厅喝早茶。”万乙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我说你这个
人说话怎么这样客气,这两位都不是外人,你就实说嘛——好好好,你们两位听着,
我们要移民。”
客运主任赔着笑脸对我和小许说:“是这么回事,前方要到N城港,7点钟到。
那边来通知了,有重要接待任务……头等舱的客人只有你们三位是在N城港下船,
没办法,船长请各位稍稍提前一点离舱,我们要整理一下。”
我们喝完早茶,溜到甲板上逛了逛,6点半钟,小许的手机响了。
“对,是我……哦杨主任……哦哦,好,好……那没关系的,大家都吃这碗饭,
这点江湖道理还不懂吗,我们自己想办法……那也行,好,再见!”
“妈的!”小许关上手机,一脸不高兴,“来了什么大人物!”
万乙问:“怎么啦?”
小许说:“B市公安局办公室杨主任。说是他们今天全部车辆执行保卫任务,
实在抽不出车来接您,让一个小内勤弄辆的士来。”
万乙沉下脸:“你发什么牢骚?人家这是公务嘛!快回电话,不要添麻烦,我
们自己找车!”
“他说码头上从7点开始戒严,普通车不能出入,已经找了一辆的士,给了通
行证。我们自己没法找车的。”
我们听到了一阵鼓乐。远远望去,码头上热闹非凡,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客
轮拉了一声汽笛,码头上像是回应似的,传来一阵呼喊,“欢送欢送,热烈欢送!”
孩子们的声音极富穿透力,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好一阵。小许说:“谁呀,克林顿
还是安南?”万乙说:“废话,那两个要来,坐这种船吗?”小许又说:“不是讲
7点一刻吗,现在怎么就嚷上了?”“演习!这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万乙模仿
电影上的腔调,逗得我们直笑。
公安局租来的车孤零零地停在码头边上,十分醒目,我们一下船就看见了。一
上车,那小内勤就迫不及待地向万乙讨好,说是在警校读书时就听老师讲过大侦探
万乙,“做梦也想见到您!”万乙淡淡一笑:“你们王局长才是大侦探嘞——喂我
问你,今天是个什么人物上船?”
“听说是加拿大人,可是又好像是中国人,大概是入了外籍吧,反正算外事活
动。”
“这人干什么来了,好大的派头?”小许看着夹道欢送的队伍,“我们也沾光
不小。”
内勤说:“投资1000万美元在C市办一个棉纺厂。”
万乙眉毛一挑:“C市办棉纺厂?”我忽有所悟,1965年烧掉的棉纺厂不
就是当年C县的企业吗?
万乙又问内勤:“办个厂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内勤说:“我们省里有规定的,外商来投资,500万美元以上,由副省长接
待,1000万美元以上,由省长接待,还争取中央来人。今天可能中央也来首长
了。”
“哦——”万乙不动声色,向后一靠,合上了眼。
7点40分,我们刚要走进宾馆,小许的手机又响了。
“是我……哦,姚船长……局长在这儿。局长,姚船长电话。”
万乙接过电话:“对,到宾馆了——什么,哦——怎么变加拿大公民了?……
哦——他自己讲的?……哦,这么说他不知道你……算了算了,我和这人算是这辈
子没有一面之缘……你让人想办法给他照张相,我看看什么模样……”
万乙把手机关上递给小许。我隐隐约约预感到一点什么,还未开口,万乙很平
淡地说:“作家朋友,比方说我昨天讲那件事,和那个林少校当面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