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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呦!”纪茂林连忙表示同情,“那可真够一呛!”
“可不是,真不是什么好行当儿,一天到晚的,好人坏人你得见,活人死人你
得见……”接上一支烟后,他继续说,“经常是,你刚端起饭碗,事儿就来了,只
能走呀!问题在于,那饭有时候你回来还能吃,有时你就吃不下去了。……知道吗,
本来我并不这么瘦,脸也没有这么长……你看,这是我上高中时照的,小脸儿多圆
呀!”说着,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照片,递给了纪茂林。
尽管没什么兴趣,纪茂林还是佯做认真地看了看。说实话,照片上那年轻的脸
庞虽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圆,可毕竟也不像现在那么长……令他奇怪的是,那孩
子般的面孔更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知道后来……我怎么瘦的吗?”他收起照片接着说,“你肯定想不到,我得
了厌食症!”
“厌食症?”纪茂林惊奇地重复着。
“没错儿,是厌食症,差点儿没死了!说起来,已经13年了……那会儿,我
刚调到刑警队。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食堂的午饭是西红柿打卤面。我们那个大
师傅做卤特别棒,尤其是西红柿卤,跟面搅和起来,红卤白面,就别提多香了……
可是那天,刚把面捞进碗里,队长就把我叫走了。……结果到那儿一看,那人死了,
你肯定猜不出他是怎么死的——脑袋让人用大片儿刀齐刷刷地削下去一半儿!血涂
在白花花的脑浆子上,跟那西红柿面一模一样,哎哟把我给恶心的哟!……整整一
礼拜,我几乎没吃东西,瞅见什么都吐……”
“我猜想……”听他讲完这令人反胃的故事以后,纪茂林不由也觉得肚子里有
点儿不舒服。于是清了清嗓子,“这恐怕……是你第一次看见死人吧?”
“第一次?”他摇着头说道,“不不……在这之前我见得多了,其实我并不是
给吓着了,我可不是那种胆儿小的人,主要是让西红柿卤闹的!”
“那么,”纪茂林又问,“……当了警察之后,你第一次看见死人也没害怕吗?”
“那怎么不怕呀?当然怕了……”他抽了口烟继续说道,“那是我刚分到派出
所的第二天,所长拉着我们仨新手儿出去。车开到西直门桥头的一家小饭馆门口儿
时,他忽然停了下来,说要教教我们如何对待那些地痞流氓。其实,他带着枪呢,
只不过他给放在车里了。结果呢,他走在最前面,我跟在他后头。刚一进去,就听
见”砰“的一声,咕咚一下儿,他就趴在了地上!子弹正好儿打在他的胸口上……”
“照这么说……”纪茂林惊奇地问,“你看见的第一个死人……竟是你的所长?”
“没错儿!”他立刻肯定。可紧跟着,他又摇起了头,“不,不是。……其实,
他并不是我看见的第一个死人!……知道吗,”他继续说道,可声音里充满了伤感,
“十六岁那年,就有人死在我的怀里了!”
“十六岁?”纪茂林吃了一惊!
“是的……那会儿,我还在十九中上学,当时正放寒假……我是在榆林街碰见
的她……你知道榆林街吗?”
“你是说海淀南路北面的那条小马路?”纪茂林反问。
“没错儿,”他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你知道拐角儿那儿有个小邮局
吗?”说话间,他用手在茶几上比划着。
“知道,好像现在拆了……”
“是拆了,看来你对那儿还挺熟,可那会儿它还在……”他摇着头说道,“唉!
知道吗……我就是在邮局门口儿看见的她,她真是长得太好看了,简直……就像个
仙女!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叫张燕。到现在,我仍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名字!”
喝了一大口啤酒之后,他继续说着,情绪越来越伤感,“……虽然她那么漂亮,可
却一点儿也不傲慢,告诉我说她十八岁,刚刚从马来西亚回来。我问她,能不能再
见面?那一刻,她犹豫了,说她叔叔可能不太喜欢她跟生人打交道,不过,她还是
告诉我,第二天她还要来邮局取汇款……”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住了,然后猛地一
拍桌子!把纪茂林着实吓了一跳。
“事儿就坏在我妈身上!因为第二天她把午饭给做晚了,不然的话可能什么都
不会发生!”接着,他飞快地说道,“……第二天,我只扒拉了两口就往邮局跑,
结果,刚到马路对面儿,就看见她背着一只书包从里面走出来。到现在,我仍然在
后悔!其实那会儿我要是喊她一声就没事儿了,可我当时却傻里叭唧的藏到了树后!
因为,我以为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是她叔叔!”说到这里,他放慢了速度,“……有
时候想起来,我真觉得,是我杀了她!她肯定是因为寻找我而没有看见那辆上海…
…”接着,他语气又急促了起来,“听到急刹车的声音,我才把脑袋探出来,可已
经晚了!她已经躺在了地上……我顾不上记下那逃走的上海车号,发疯似地跑了过
去,等到了跟前儿,看见那个男人正蹲在她的身边,手里还拿着她的书包。你知道
我当时说了句什么吗?你肯定猜不出,那他妈的真是句十足的蠢话:”张叔叔,您
赶快去叫救护车呀!‘那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儿,然后拎着她的书包就跑了!当时,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马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坐在那儿抱着她那柔软的身体,她
的嘴角儿淌着血,可脸显得十分安详,就像个睡着了的天使……后来,邮局的人闻
声出来,这才给医院打了电话。等见到她真正的叔叔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他妈
的大傻瓜!而且,你知道那书包里有多少钱吗?“
说到这儿,他扭头问纪茂林,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发现纪茂林正坐在一旁,忙
不迭地擦着不断从头上流下来的汗水。
“多……多少钱?”纪茂林结结巴巴地反问着,声音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可
他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仍然非常激动地大声说道:“一万九千八百七十六!这个数
字我二十年都没忘,而且……”说到这儿时,他忽然反应了过来,那张脸骤然变了
颜色!猛然间,他转过头,再一次眯起他那细细的双眼,久久地盯着浑身颤抖的纪
茂林……不过,那令人生畏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那一阵阵的迷惘与困惑。
“嗨!”新郎跑了过来,“舞会结束了……喂喂,你们怎么啦?”
文明村奇遇
●陆根如
一天,在通往梅林乡园陂村民委员会的路上,五六辆自行车飞驰而来,骑车的
人是本县外乡的几位村干部,一块相邀前来园陂村学习。园陂村是乡、县、地区的
精神文明先进村,人们说园陂村“广播里有声、电视里有影、报纸上有名”。外地
的尚且闻风而动,纷至沓来参观先进,本县本土的岂能落后?
这其中,那位满脸络腮胡子、五十挨边年纪的,是个老支书,人们都尊称他为
杨老座。杨老座当村党支书时间久,各处的“风俗”都比较熟。这会儿,他使劲按
响车铃,示意各位靠拢过来打招呼:“园陂的文明事迹,耳闻加上目睹,激动是没
法说的。不过,各位还要做好另一手准备,园陂是出名的‘好客’地方。”
杨老座说的“好客”,干部们还能不心领神会?他话音一落,那几个都嘻嘻哈
哈嚷开了:“我天生滴酒不沾,上酒桌是秃子跑进和尚庙——充数。”“我也不会,
喝一口就觉得喉咙里冒火。”“杨老座说得对,我到园陂领教过一回,硬醉得你不
坐凳子抱桌脚,像螃蟹爬篓——进得来出不去。”“不过今天万万不能在酒桌上误
事,取经要紧。”
杨老座一手扶车,一手摸着胡须:“好了,好了,莫要吵,莫要怕,真是碰上
了,躲也躲不脱。”他看看手表,又说,“到园陂就快晌午了,小心没大错,到时
候各位看我的眼色行事。”有杨老座“掌舵”,各位乐呵呵地答应。
不一会儿,这一行人就到了园陂村。这个村民委员会管辖四个自然村,村部就
设在原先老大队部那幢屋,位于村东头,是以前农村大队部常见的“三进式”建筑
模式:进大门两侧作了办公室,再进去是小礼堂,礼堂后头是村部的伙房。大家一
踏进园陂村口,立刻便感到文明村里的气氛确实名不虚传:有计划生育巨幅标语,
有法制宣传专栏,有科技信息板报图片。尽管色彩已不很鲜艳了,但给人的那种
“老先进”印象有增无减。尤其是那一溜儿并排挂在村部门口的几块招牌,党支部、
村委会、民兵营、村妇联油漆的白底红字,闪光耀眼,向每一位来访者炫耀着园陂
文明村的荣誉和自豪。不用说,这在杨老座几位眼中,就更唤起了难言的羡慕,甚
至有点妒嫉了。
轻车熟路,杨老座一行在村部门口前悄悄停住,靠墙根支好自行车。各地的干
部你来我往随便惯了,按老习惯,杨老座一脚跨进门去,就会朝里头大声嚷嚷的,
可今天一探头却心生疑惑,咦,屋里怎么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杨老座心里一转,倒也高兴,这便省得人家兴师动众忙招待了,可是,当他们
脚步轻轻地来到小礼堂时,竟闻到一阵酒肉香味从小礼堂后面伙房里飘出来。
“噢,伙房里有人,像在做酒菜呢。”“只怕早就来了客?来园陂文明村参观
的人络绎不绝。”杨老座眨眨眼,示意大家小些声,又摸摸胡须,望望大家,那滑
稽的目光像在说:“是吧,我杨老座有先见之明。”
“走,走,走。”杨老座抬脚就要领大家出去避一避,可下头的话还没出口,
却听得里面有人高声接了话茬:“哎呀,难怪刚才喜鹊叫喳喳,当真是客人就到了,
没到大门口迎接,莫怪!莫怪!”
话音未落,已见伙房里风风火火出来个60多岁的老婆子,腰围布兜,满手油腻,
乐颠颠地说:“快,各位快到里头来坐,来了就开席。”随即,不容众人多言,硬
是赶鸭子似的把杨老座一伙人推进了伙房。
杨老座愣了,园陂村人怎么晓得我们要来?还专门请人备好了酒菜,事先并没
打招呼,因为那样“事”会闹得更大。瞧这老婆子挺硬朗利索,不等杨老座回过神,
先一手拖住他,还张罗旁边几个喊道:“别站着呀,快上席,酒菜全齐了,难得各
位看得起,肯赏脸。我们园陂村人不敢吹,做脸面的酒席还不比别人差。”
老婆子满脸喜悦,快嘴快舌,热情似火,杨老座几个蒙头蒙脑的,被她按坐在
一张八仙桌四周,真像是秀才看榜——又惊又喜。不过,说得也是,饭总是要吃的,
只是乜一眼桌上便令人过意不去,委实太丰盛了:蒸、溜、烧、炖,鸡、鸭、鱼、
肉,十盘八大碗,色香味齐全。不吃吧,没办法,盛情难却,客随主便。
这快嘴婆子手脚麻利,名酒待客,“咯吱”一下撬开一瓶大曲酒的瓶盖子,嚷
嚷起来:“来,无酒不成席,男人喝白酒,不问也晓得。”哎呀,这儿果然厉害,
上桌就先来个下马威。不等快嘴婆子倒酒,立刻有人摇头摆手:“不会不会。”
“男人不喝酒,白来世上走。”快嘴婆子将酒瓶底一翘,咕咚咕咚,给每人都斟了
满满一杯,还笑着说:“哪个不晓得你们都是‘7829’(七八两酒)牌子的,啤酒
无所谓,白酒喝不醉。”
这时,一直插不上话的杨老座瞅空问道:“请问大嫂,还有你们……”下面的
“村干部”三个字没来得及出口,快嘴婆子又说开了:“哎,不等不等,先来的先
吃,多喝几杯。”可能是园陂村干部有事,要迟些时候到。怎么办?大家的眼睛都
望着杨老座,路上说好的,看杨老座的眼色行事。就在这会儿,只见杨老座朝各位
努努嘴,便首先端杯起身,亮出粗喉大嗓:“好,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不客气了。
来,这头一杯酒——”杨老座朝四下环视一周,招呼大家都举杯,接着说道,“感
谢园陂村的盛情款待,向园陂文明村学习,好好干!”杨老座是领头的,一饮而尽。
接下来,大家都表示了一下,有的抿了一点,有的装样呷了一口。
快嘴婆子见状乐得拍巴掌,好像这些来宾给她增添了无限的荣耀,口里还直喊
道:“别客气,上桌莫作礼,作礼要罚杯。”她过来帮杨老座上酒,再转圈给别的
几个添酒。
菜老筋多,人老话多,快嘴婆子望着杨老座,一张嘴巴炒爆豆似的关不住了:
“刚才听你说到‘文明’的事,外头也都知道园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