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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匡丽娜这几天有些反常,我在这几天里已经看到了很让我生疑的细节:
A 、匡丽娜买了两盘二胡独奏光盘,这是她根本就不喜欢的音乐,她喜欢外国古典
音乐,她在中午最燥热的时候听这陈旧的音乐而且喝着很浓的红茶。B 、匡丽娜开
始看一本让人莫名其妙的书《看人的字体测人的前程》,这是很无聊的事情。她还
在一个中午很有兴致地让我随便写一个字,不假思考,我随意写了一个“文”字,
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真没出息。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一笑,她没有告诉我测
出了什么,但凭着直感,她一定是在耻笑我以文为生的卑贱……那个中午我很气馁,
下午一连几小时都在嗝肌痉挛。C 、匡丽娜在一个晚上和我散步的时候,我们走到
了江边的广场,她看着悠闲的鸽子竟然说道:“我很喜欢乌鸦。”我也回了她一句
:“我喜欢臭虫。”
我和匡丽娜相处半年多,还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这天她中午又来我的住处时,
我还是忍不住说:“你遇到什么事了,肯定很棘手,这样下去会殆尽你的激情,我
要挽救你了。”
匡丽娜淡淡地说:“我想用一个人的智慧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必须女
人自己来解决,如果你也想插上一手的话,我也希望你加入……”
我笑了:“你怀孕了?”
匡丽娜说:“那种事情还需要解决吗?”
我要继续问她,她从墙上摘下她刚刚挂上不久的兜子,打开盖,冲着我的床上
抖着,一会儿就下雪般落满了信封,抖完了说:“都是乌鸦惹的祸!”
我对匡丽娜的举动充满了好奇,我的兴奋度好像要加入某个间谍组织,我搓着
手惊叹:“这么多信啊,信封都是一样的,台湾转过来的吧?”
匡丽娜不说话,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我又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就问:“是乌鸦从台湾叼过来的吗?”
匡丽娜不悦:“你有些幸灾乐祸了?”
她说了这句话,我就知道了这些信无疑是一个男人写给她的。我一封封地摞起
来,找一节尼龙绳替她拴好:“你不要这样做,这是需要封存在你情感里的东西…
…”
匡丽娜笑了:“有你老白一个人就让我累的了。”
我也坐下来:“说说吧,我可以把我从自己的躯身内分离出去,成为一个陌生
人,坐在老白和另一个男人中间,替你把握对两个男人的价值判断。”
匡丽娜说:“两个月以前我在一个杂志上发表了一首诗,叫《乌鸦》,哦,好
像我让你看过……现在我可以把这首诗再给你背诵一遍:晃动的雪夜和一棵树/它
在两个灵魂中间祈祷/流水和春天和女人/栖息在一个坠落的泪滴上/守望良宵…
…这首诗不是我太满意的诗,是给我的朋友俄罗斯女画家麦。托娃的画《乌鸦》的
题诗,这是几年以前的旧作,那个杂志社跟我约稿,我把这诗给了他们……这家杂
志社做了一件蠢事,他们在我的诗后又附上了我的简介和我的照片,当然,这种蠢
事是我和他们一起干的。我当然选了一张很不错的照片,细看也不比港台明星差多
少,更愚蠢的是我很不经意写出了简介文字:匡丽娜,一个热爱自己也爱别人的女
性,她在苦难中倾述欢乐,也在欢乐中倾述苦难,二十六年的生命历程有六年的欢
乐,因为她写了六年诗……这种煽情的文字在文坛上已不多见!”
我笑了:“很感人的文字,有些像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的演讲稿。”
匡丽娜瞪了我一眼,又慢慢地说:“这首诗发表后的十几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一个叫孙庆渔的男人写的,他在信里只谈了乌鸦,然后希望我和他保持联系,对
这种信我已习以为常,对青年女诗人的骚扰,这仅仅是一种高雅的形式,我当然不
会给他回信,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继续给我写信。第二封信,他开始批评我的诗,措
辞很尖刻,我识破了他的伎俩,他使用的是激将法,让我给他回信,我也没有理睬
他,此后他更加疯狂地给我写信,几乎是每天一封,我记得是在第四封信的时候,
他正式开始向我求爱了……我真讨厌这种男人!现在我每天都能收到他的信,这种
疯狂越演越烈,我不能这样沉默下去,我必须要阻止他的疯狂,不然,说不准他要
干出什么来!”
我说:“不要理睬他,这种疯狂会有终止的时候。”
匡丽娜沮丧地说:“不会的。”
我说:“我可以替你写封回信。”
匡丽娜看着我:“你写,他也会认为是假的。”
我想了半天,有些胆怯地说:“我……我能看看这些信吗?”
匡丽娜说:“看吧,我拿来就是让你看的,我只看了前几封,往后我根本就不
看了,你没看见,有十几封,我根本就没拆开。”
这天下午,我和匡丽娜都没事干,我也愿意把这些信看了。
我想让匡丽娜将这些信按时间顺序排好,匡丽娜很细心,她说她对这个疯狂的
男人很讨厌,但她将这些信保存得很好,而且在信封上按时间顺序还编了号,我发
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对匡丽娜报以理解的微笑。匡丽娜说:“我不能将它们扔了,
说不定他会来讨这些信。”
我开始看第一封信,这家伙的文字非常工整,字也漂亮——
匡丽娜女士:
您好。我是您的崇拜者,也是你最忠实的读者。我读过你许多诗,有《羊群的
风景》、《一尊雕塑的漫游》、《怀念辨子》、《捕杀一只叫小凤的蚊子》……你
这首新诗《乌鸦》,让我感到惊讶,我感到你是给我写的。我想跟你谈谈乌鸦,乌
鸦是耐寒鸟类,早年生活在地球的北纬40°以北,后迁至北纬30°以北,乌鸦性情
反常,喜怒于季节交替,乌鸦的语言单纯,可分为三类,饥饿时叫声大都平声,求
救时为去声……
和你谈一谈乌鸦,要比谈诗愉快。你以后发表什么样的诗,我都会对您的状物
进行诠释……这是我和你的默契。
此致
愉快!
想和你成为朋友的孙庆渔99年5 月4 日
看完这封信,我忽然对孙庆渔产生了好感,觉得他是一位出色的男人,他不仅
仅是匡丽娜的崇拜者,他完全有可能成为匡丽娜的追求者。我急着去看第二封信—
—
匡丽娜您好!
你没有给我回信,是因为你被我的学识所折服,这也是你迟迟不能给我回信的
原因。一个诗人给一个学者回信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你可以放下架子,和一个与
你分不出高低的人,进行一次交流,你将受益匪浅……你会获得诗以外的收获。在
这封信里,我想和你谈谈乌鸦的食物构成,它喜吃谷物,重要的是它喜欢吃腐败的
东西,包括吃腐烂的尸体……这涉及到乌鸦的胃功能,它的胃中分泌出一种p。s 物
质,它的作用不仅能和胃酸产生中和反应,还有比广谱抗生素高出几十倍的杀菌作
用,它的提取,具有重要的医学意义……这就引申到一个诗人的“胃功能”,诗人
的对人文精神的消化,对大自然非唯美东西的消化,比如你过去写过的“蚊子”…
…
……
我惊叹孙庆渔的学者品德,如果匡丽娜能耐着性子去读他的信,将对匡丽娜这
个没落诗人是一次重要的改造。孙庆渔对匡丽娜的改造的能力,和我不分上下,如
果他能和匡丽娜同居,将会使匡丽娜成为本世纪最杰出的诗人之一。我感到了一种
悲哀,这种悲哀可分为两部分:A 、自我的悲哀。我缺少对乌鸦的诠释能力,其实
是缺乏对陪衬我生存的周围生命体的诠释能力,这自然就缺乏对匡丽娜心灵世界的
诠释能力,这将对我和匡丽娜未来的夫妻关系构成危机。B 、对孙庆渔产生悲哀。
他是如此高尚的男人,他去爱匡丽娜,是一种“新人类”搭配的失衡,匡丽娜是新
人类,而孙庆渔是新新人类。孙庆渔应该去爱比匡丽娜更优秀的女人。
我想在孙庆渔的第三封信中找到让我更加惊叹的东西,我想我不会失望,我应
该换一种方式去读他的信,要像读经典著作那样去读——
小匡:
您好!我知道你在痛苦中,为你的无奈。不过你可以轻松地读我这封信,我不
会和你谈乌鸦,谈诗人们所面临的生存危机。我这次只想和你谈谈我,这也是我第
一次和你正式谈到我,让你了解我这个人。
我是一位中途辍学的博士生,我厌倦了我要攻克的领域,而去从头开始做我喜
欢做的事情,我对植物的嫁接产生了兴趣,我想攻克不同种类植物的嫁接,这对未
来的人类学、社会学将产生重大意义……一个人的一生应该只做好一件事情,这件
事情是别人做不到……
我的爱好只有两种:拉二胡,我喜欢一支叫《良宵》的名曲,这支二胡曲给我
的生存有了许多提示,我每天也给一个只属于我的一个植物去拉,它听懂了我拉的
《良宵》。我每天都练字,但我不是练书法,我每天只练一个字,这个字我会一直
练到我生命的终止,是个什么字,只有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会知道。
这封信,让我感到了孙庆渔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甚至我对他的形象也有了一
些轮廓:他一定长得很丑,这是所有天才人物的共同特征,很可能他有和我相像的
地方,大约是眉骨或者是后脑……这是很有魅力的猜测。我想进一步完善他的形象,
就急忙看他的第四封信,这封信是最短的一封——
小娜:
不要放弃上帝给你的一次机会,你去爱一个男人,接受一个男人对你的爱,你
拒绝了一个新世界对你敞开的大门,将是你的终生遗憾……
我不用再继续看信,我感到了一种失落,我应该把匡丽娜交给他。我在近于绝
望的时候,找到了孙庆渔昨天的信,也就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封信,但出乎我的
意料,这封信写得十分平庸——
匡丽娜小姐:
您别让我伤心了,求求您给我写一封信吧,哪怕几个字也好。
孙庆渔×年×月×日
我看了这封信许久,忽然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这封信的字体、语气,完全
变了样,我站了起来,直盯着匡丽娜:“完了,完了,你毁了一个天才,孙庆渔已
经得了精神病……他的字体,他的语气,已经像个农民,我们不能这样没有人道主
义,我们要去看他,我们必须要见到孙庆渔!”
匡丽娜怔了:“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我说:“不,你读了孙庆渔的信,而且你读得很认真,我统计了一下,截止到
现在,你已经收到了孙庆渔的三十一封信,这三十一封信,有二十五封是你慢慢地
揭开信封,看完又认真地封上了,是你给我造成的一种假象。小娜,你这种行为的
本身已经让我感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必须要说实话,孙庆渔确实是一位出
色的男人,我们要去拜访他,即使你拒绝他的爱,我们也要成为他的朋友,他也能
够接受这样的事实。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孙庆渔有了情况,我们要去。我们一块去
……”
匡丽娜也吃惊地看着我,我也发现了她眼神的异常,这种眼神在三个月以前我
们一块在中央大街上她看见了一位外国副总统时出现过,现在这种眼神给了我,我
显得很平静:“听我的吧。”
……
孙庆渔的地址离我们这儿并不近,是辽宁省的一个中等城市,那里产煤,还有
一座火力发电厂。我们经过一天的旅行,才到了这座城市。为了不使孙庆渔感到惊
讶,我们按照他信中留下的电话,给他打了电话,电话通了以后,我将电话交给了
匡丽娜,匡丽娜和对方通话时,我听得很清楚,对方好像是位老太太,当她听见是
匡丽娜的声音,匡丽娜又向她做了介绍时,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激动:“想不到你
会来,想不到啊!”匡丽娜说:“我和我哥哥一块来的,我怎么能见到孙庆渔?”
电话里说:“你们到我家里来吧,现在他没在屋,但你们到了我家以后,就能见到
他了。”
我们坐了一辆夏利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孙庆渔的住宅楼。孙庆渔家是二楼,我
们敲开了他家的门,开门的人可能就是刚才和我们通话的老太太,她热情地迎我们
进屋,屋子不太大,很干净,老太太已经把水果放在了茶几上,也沏好了茶,我们
坐在沙发上,她给我们倒水。
匡丽娜说:“别客气,打扰您了。”
老太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