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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终是幻觉,一切终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
怀中的人儿,终于又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此时那眸子中已经没有了慌乱与迷惘,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自若与森然坚决。
“敬德,你刚才说,连夏军都还没有缺粮么?好,那我,就要他们缺粮!”
敬德惊异地看着身子仍软绵绵地靠在他怀中的世民,听到他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的,却是足以让他的敌人闻之胆颤心惊——不,应该是胆裂心寒——的话语:“明天,派右武卫将军王君廓率一千轻骑出关,绕到夏军大营之后,抄其粮运。你跟王将军传令,我不许再有一粒米能进入夏营!如果他办不到,就提着他自己的脑袋来向我复命吧!”
“末将,遵命!”
敬德一边朗声答应着,一边暗暗地明白了一件事:唐夏两军的对峙,很快就会有最后的结果出来了。世民这样狠辣凌厉地断绝夏军十万之众的粮草供应,窦建德若非选择自行后撤退兵,就必然要急于与唐军来一场一决雌雄的……生死之搏!
40 武牢关(十二)
四月三十日。
离李世民刻下第四个“正”字的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也就是说,世民书房里的石墙上,又增加了三个“正”字,总共是七个“正”字了。再多刻一个“正”字,他与尉迟敬德约好实施“牧马之计”的日子,就会来临。
这半个月来,敬德仍是几乎天天与世民共处于书房之内。世民有时忍不住又会向他诉说起对洛阳城外的长孙无忌的牵挂,他也只能一再地以搂抱来抚慰按纳世民内心的焦躁忧惧。但他不敢再有更亲密——如亲吻——的举动,只怕又会抑制不住冲动,毁掉了他与世民现在这种无与伦比的密切关系。尽管,敬德深知,世民越发的与自己密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畅所欲言地倾吐他对无忌的眷恋与思念——这,哪怕就是在无忌面前,他也是无法说得出口的吧……
不过,今天,敬德却不是在书房里与世民独处,而是与追随着世民来到这武牢关的唐军将领一起,在大厅之内与世民共商军务。
众将齐集,自然是因为李世民这唐军元帅要召开军事会议。而之所以要召开军事会议,则是因为半月之前世民发了狠,下令王君廓率一千轻骑截断了夏军的粮运。这半个月以来,夏军一再出动想确保粮草供应,却都被王君廓一再击破,不但前后击沉了米船三十柁之多,甚至把负责粮运的大将军张青特也生擒活捉了。夏军有十万之众,每天消耗大量粮食,粮运这样断绝半月,已经开始感受到粮草不足的压力了。而夏军与唐军多次作战都失利,士气也日渐低沉,轮到他们的兵将开始思归了。
窦建德急了起来,连日与麾下将领谋士商议,竟是想出了一条毒计。原来夏国的国子祭酒凌敬向窦建德建议,夏军无法突破武牢的天险,但又不甘心就此一事无成地退兵,那就不如使一招“围魏救赵”,不与唐军正面交锋,而是渡过黄河北上,翻过太行山,入侵关中。这一计确实毒辣。唐室为了这次争夺中原的大战,几乎把所有能征用得上的兵马都调集到洛阳这一带来,关中的防守自然甚是空虚。夏军若真能成功地翻过太行山,那关中危矣。
因此,世民一接到探子报信,马上就召集唐军众将商议此事。
众将议论纷纷,都是面上失色。敬德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坐在帅座上的世民,却见他面色沉静如水,但并不是绷着脸皮的那种紧张,倒似不甚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噩报”。
待众人议论之声渐止,世民轻咳了一声。众将知道他要发话了,忙都完全收住了话音。
世民缓缓的道:“凌敬这人,脑子是不错,能在进攻与后撤这两个选择之外想到第三种可能。只是,他果然就是个书生,想出来的,也是书生之见,只会纸上谈兵。”
众人闻言愕然。听世民这评语,似是他对凌敬的计谋可以真的实行大感不以为然。
世民向身边的亲兵做了个手势,亲兵在墙上挂起一幅行军地图。世民指点着图中的黄河北岸,道:“夏军如果要入侵关中,先得夺取怀州、河阳,并以重兵把守这两个据点,然后再翻越太行山。先不论夏军有没有能耐夺取这两个城池,就算可以,夏军之中有能人可守得住它们吗?如果夏军之中有这样的才俊之士,嘿嘿,我怎么到今天还没有见识到,也没有听说过啊?”
世民的最后一句充满了傲慢与轻蔑,唐军众将却都纵声大笑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唐夏两军的主力虽然没有真正地正面交锋,但每次的小打小闹,都是唐军占尽上风,夏军的不济早成了武牢关内唐军将士茶余饭后的笑谈。
世民双眉轻扬,举起一手,众将忙又止住了笑声,专注的听他继续往下分析:“退一步说,即使夏军之中确实有此能人,可替窦建德守住这两个据点,翻越太行山之事却又是谈何容易?夏军十万之众,要穿越这样的崇山峻岭,人多反而是最大的麻烦。他们现在连确保粮运都做不到,窦建德若真敢率领十万夏军去翻越太行山,君廓……”
王君廓应声站了起来。
世民向他点了点头,续道:“……君廓最擅长以少胜多了,曾仅以十三人就巧退郑军上万兵马。抄截粮运更是拿手好戏,无论是洛阳那边的郑军,还是武牢这里的夏军,都是被他断绝了粮草供应的。如果窦建德胆敢大大咧咧的带着他那十万草包去翻越太行山,君廓,由你负责追着他们的尾巴来打,还要继续让他们一粒米的补给都拿不到手!”
“得令!”王君廓在唐军众将又一片的笑声震天之中响亮地答应了下来。
“至于关中……”世民回过头来面向众人,“也不是夏军想象的那样空虚。突厥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故此我朝从太原到长安一线,始终有布置足够的驻军防卫。观之夏军的作战能力,人数虽多,反而远远不如当年定杨军三万人马那样精锐善战。只要我军不是将帅无能而误事,连当年定杨军都做不到的事,夏军焉能做到?”
世民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辨析下来,众将又先后大笑了两场,心中的紧张全都松弛了下来,厅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的热闹景象。
正喧嚣之间,门外传进消息,说打入到夏营之内的卧底又有谍报传来。世民连忙下令立即呈递上来。
众将屏息凝气的注视拿着信函阅读的世民,看到他的脸上扬起一丝奇异的笑意,慢慢地放下了信笺。众人见他这般神色,知道一定不会是坏消息,但为什么他的笑容如此奇异,却是没有人能猜得透个中原因。
世民指了指案上的谍报,道:“夏军将领大部分倒还是有自知之明,都反对凌敬这书生之见。王世充派去求援的使节王琬与长孙安世更是害怕窦建德一旦接受凌敬的意见,就等同抛弃了洛阳,向他哭缠不休,还暗中大散金钱贿赂夏军将领帮同阻挠。看来,这凌敬的计谋就算可行,也只会胎死腹中了。”
众唐将更是舒心宽怀的笑了起来。
众人在厅内又说笑了一会,世民站起来,向敬德招了招手,也没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去。众人知道这次军事会议结束了,世民又只是传唤敬德与他独处,便艳羡的向他或打着哈哈,或拍拍他肩膀,陆续地散去。
敬德跟在世民身后,回到位于那最深处的书房。
世民一进了门,便向敬德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房门闩上。敬德见他如此慎重其事,知道接下来他要跟自己谈的是机密之极的事情,便仔细地查看了房外无人,即使是世民的亲兵也只是守在不可能听见房中交谈之声的远处,这才把门闩落下,回首看向房中的世民。
只见世民坐在书案之后,手中却仍拿着刚才呈递上来的谍报,又再细读信中的内容。
敬德见世民一时不作声,便也只是静静地垂手而立,听候他的吩咐。
过了一会儿,世民的眼睛从信笺上抽离,却没有看向敬德,而是以一手托腮,侧着头望向窗外,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样又过了好一阵子,世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伸手抚过窗边石墙上刻着的“正”字。敬德虽然没有走近前去,其实并看不见那石墙上刻着的划痕,但他在心中暗自一计算,就知道那上面应该已经有七个“正”字了。
“敬德……”背向着他,世民终于开了口,声音虽低,却仍是清清楚楚的钻进了他的耳中,“我们的计谋,明天就发动吧。”
“什么?”敬德吃了一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还差五天,为什么不能再等下去?”
“不用再等了。”世民转过身来,眼中闪动着的是无比灼热的喜悦,“谍报里的内容,刚才我只向大家念了一半,更重要的另一半我没有说出来。我只说给你听……”
说着,世民走近敬德的身前,一手抓着他一条臂膀,另一手搭在他肩头,双唇就凑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进来,让敬德只觉身子一阵的发热发软,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听到世民与他窃语的内容。但是,当他听到的时候,迷乱的感觉就完全一扫而空。
因为,他听到的是——
“谍报里说,窦建德在凌敬的建议被否决后,决定只等我军粮尽、为节省草料而不得不将马匹放牧河北之时,就利用这个时机向我军发动攻击。”
41 武牢关(十三)
竟然如此!
尉迟敬德惊讶万分,不可思议地看着从他耳边抽离身子的李世民,看着他一脸尽是得意非凡之色。
不,怎么会这么巧?窦建德怎么就在这时想到唐军也会开始缺粮了,还想到先兆会是把马匹赶到黄河北岸去放牧?莫非……
“元帅,是你……”
世民满脸的得色越发的浓烈。他伸出一根食指,竖按在敬德的唇上,满目狡黠之情:“嘘,你不要说,由我……来讲。”
他退到窗边,身子斜挨在窗台上,双臂抱在胸前,笑意盈盈的道:“你猜的不错。其实,在半个月前收到郑军试图突围的消息之后,我就已经开始实施这个计谋了。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该急于马上打一场必败的仗;但你说我们只能耐心等候一段时间去打一场有机会取胜的仗,我却是做不到!我无法忍受只是坐在这里白白地等待时间流逝,我痛恨这种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无力感。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是……”敬德的心惊慌地猛跳起来,“你这不是太冒险了吗?这样提前发动,如果窦建德不相信我军那么快就缺粮,那岂不是会把这个大好计谋给毁了吗?”尽管知道现在并没有发生这样糟糕的结果,但他还是后怕得一阵阵的心虚胆寒。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也骨碌碌的转动了起来:世民到底是什么时候瞒着自己提前实施了这个计谋的呢?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已经每一日都整天整天的跟他在一起了吗?他怎么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启动了这个计谋?
“不,敬德,你放心,我不会做有可能毁了这个计谋的冒险之事。”世民仍是满怀自信与得意的笑着,“那天晚上你回去之后,我好好地想了一下。要等到窦建德觉得我们有可能缺粮,还要等到他有足够的聪明能从我们牧马河北之举上猜出我们可能缺粮了,并再进而想到这是他们夏军能打败我们唐军的唯一机会,这是多么不可靠的事。最初想出这个计谋的时候,我把窦建德想得太聪明了。我是将心比心,如果看到敌军要把马匹赶到原野上去放牧,就会猜想他们是不是缺粮了,所以要用这种办法来节省粮草。可是与夏军打了这几次交道,我发现这帮泥腿子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实在不是很在行。如果我好不容易捱到四十天后才牧马河北,他们却对此举的含义无法理解,仍是按兵不动,那我岂不是枉送秋波了吗?”
说到此处,世民不自觉地真的做出眼波一转的姿态,看得敬德心头又是一热,脑中一阵的恍惚,不觉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挨在对面的墙上。
世民无意识地伸手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发丝,续道:“那天晚上一想到这些,我就坐不住了。如果苦等真的能等来一场大胜,那我当然愿意等。但如果只是能等来有机会的、可能的大胜,那我可不甘心把赌注押在运气之上。好吧,窦建德不够聪明,我就教他聪明;他领悟得不够快,我就直接把他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我在夏军之中早已安插了间谍,所以夏军大营之内事无巨细尽在我掌握之中,就如这次凌敬的提议,我不就知之甚详了吗?”
原来……如此。
敬德这时再次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对眼前这个人,还是了解得太少、太少了。还以为自己这段日子里与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