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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德把自己这“空城计”在一次世民召集众人于府内议事之时说出来,众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连声称赞,说想不到他这“黑炭头”看起来粗鲁无谋,竟然偶尔也能想出如此绝妙之策。敬德被众人夸奖,禁不住得意洋洋,向世民望去,想看他有何反应,却见他对着自己微微而笑,但旋即又轻轻叹了口气。
敬德仍是没有看明白世民叹气的意思,只是选择性地记住了他对着自己微笑的样子。那几天里,他只要心思一闲下来,就会不断地回想起那微笑,然后想得自己都禁不住在那里咧嘴而笑,惹得旁边的人见了都莫然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傻笑。
但不久之后,他就终于明白了世民一再叹气的意思。那天皇帝突然下令把他逮捕下狱,胡乱过堂审问了几句,就已判了他死罪。敬德并非怕死之人,但如此晴天霹雳,也实在是一时把他给打蒙了。原来此前派刺客去杀他的是李元吉,他暗杀不成又生奸计,竟是在皇帝面前诬陷于他,想借他那皇帝老子之刀杀人。世民两次看着自己叹气,大概是以他对自家兄弟的性情与伎俩之熟稔,知道他们是不会那样轻易对自己就此罢手的。当时自己那样一副自负得意之态,在世民眼中看来,大概是再天真无知不过了吧。敬德坐在又黑又湿的牢房之内,终于静心下来想通了这一切。
自然,他没有死。世民是不会让自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冤杀的,他在皇帝面前坚决地为自己辩护,迫使皇帝终于还是把自己放了出来。自此,世民索性让敬德住进了秦王府,免得他那两个兄弟还要打他的主意。
这本来于敬德而言是一件梦寐难求的美事,但他也由此深切地体会到世民在这兄弟争权之中所处的形势是何等的不妙,正如何苦苦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之上。
太子、齐王对敬德一连串的收买、行刺、诬杀都不成之后,只是促使他们更变本加厉的对秦王府的其他僚属下手。右二护军的段志玄也被致送金银绸缎收买,左一马军总管的程知节则被外放出任康州刺史,世民的心腹谋士房玄龄、杜如晦二人更被下令逐出王府、不得再奉世民的号令……
这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虽然段志玄也如敬德一样拒不接受收买,程知节更是向世民明志“知节以死不去”,房、杜二人作为文士却终究无法公然抗命、只得洒泪暂别归于各自的府邸。
如今,仍能出入秦王府的,除了与世民有亲属关系的郎舅长孙无忌、无忌的舅舅高士廉,就是也已搬进王府居注矢志守护世民的程知节和敬德自己,还有平日沉默寡言、看起来毫不起眼——也就没有引起太子、齐王的关注与针对——的左候卫车骑将军侯君集。
而在这一连串打击之后,终于又来了这最猛烈的一击——一向由世民负责征讨突厥的兵权不但转授给齐王,元吉还以此为由尽数抽空秦王府的勇将骁士。这样一来,世民无法再把敬德“收藏”在府内庇护于他;而程知节本来已经强行违抗皇命不到康州赴任,再在突厥大军压境之际不服从军令的话,元吉以此名义杀他,还有谁能挡得住呢?世民若再强行庇护,只怕连他也会被对方名正言顺地安上“国难当头、阻挠军务”的罪名吧。
尉迟敬德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纷乱的局势,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也似。
世民,世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只要能帮到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要他像程知节那样说出“以死不去”的话并不难。在他看来,自己这性命本来就是世民给的,再还给世民也是义无返顾。但这样强行抗命,真的能帮到世民吗?还是只会给他再加一条“教唆下属抗命”的罪名?反而更是害了他?
敬德望着窗外那一方灼热得像要融化的蓝汪汪的天空,犹似浑身蓄满了劲力却就是发不出来,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55 秦王府(之二)
尉迟敬德为着李世民的处境忧心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个儿坐在房间里烦恼之际,忽听得外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只道是秦王府的仆役经过,也不以为意。那脚步声却就在他房门前停下,然后,门上响起轻轻的“啄啄”敲打之声。
“谁?”敬德从沉湎于自己那纷纭杂乱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
“尉迟将军,是我。”
门外的声音却轻,却不下于一记霹雳直接打在敬德的脑门上。因为,那声音,分明是……长孙无忌!
自从五年前从洛阳凯旋而回,敬德在太极殿的庆功宴上亲眼目睹世民与无忌之间是如何的两情相悦、眉目传情,他就知道,只要有无忌在旁,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插入到二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了,在战场上他与世民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的这种幻觉,也随之灰飞烟灭了。不管他是怎样的不甘心,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从洛阳回来之后,除了太极殿庆功宴那一晚敬德看到世民与无忌亲密无间之外,此后他二人望向彼此之间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奇怪。回到长安,敬德已不可能像在洛阳、武牢时那样经常出入卧内,与世民朝夕共对,而只能和其他秦王府的僚属一起在商议政事公务之时才能在正厅之中与世民相见。有时世民也会召他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但总是有其他人在场,私下里两人独处的时光,已是一去不可再追。
长孙无忌作为世民的郎舅妻兄,除了商议公务之时随众人面见世民之外,常常还有机会以探望秦王妃的名义而与世民一同步进后堂这对一般的秦王府僚属而言是不可能踏足的禁地,自然也就常常都能有与世民独处的机会。
无忌与世民独处时会是如何,敬德自然无法得知。但只以随众人一起与世民商议公务时的情形而言,敬德却感到他们二人之间倒似是越来越生出隔阂来了。太极殿庆功宴刚刚过去之时,敬德注意到无忌的眼睛一直刻意地回避着世民。他总是低垂着头,看起来是一副对待世民万分恭谨的神态,但以他是世民姻亲、又是心腹密友,这样的过分恭谨却显得甚是奇怪,很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
世民的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似是在寻求着与他视线相触,但每次看到的都只是那深深垂首的恭谨之态。敬德甚至有好几次能清楚地从世民的眼眸看到那里面闪过一丝焦躁与苦涩,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已泄露出他内心的苦恼与无奈。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敬德不由得要这样猜想。
不久之后,不但无忌总是低头不敢望世民一眼,甚至连世民也选择了回避看向无忌。他固然不再经常有意无意地以目光射向无忌所在之处,就是有时议事之际要问到无忌什么话,他的眼睛好像是看着无忌,但总是细心地从旁观察二人之间的神态的敬德就能看得出来,世民的视线其实都是略略地偏离正视无忌的方向,并没有真的在看着无忌,而是盯在无忌身侧的一点上。
更明显的是,世民与无忌说话之时,语气总是那样的正式、客气得近乎冷淡,不要说根本不像是他们之间有着姻亲关系,就算只是对着秦王府的普通僚属,世民不是在谈论公务之时也不至于如此刻板地摆着架子。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有可能是为了掩饰他们之间的私情而故意在人前摆出如此冷淡疏远的神态,但敬德不相信世民会是如此伪装之人。更何况,如果他们要装,那么在太极殿庆功宴上,无忌看向世民的目光又怎会如此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宠溺、喜爱、苦恼、伤感……诸般不同的神色?世民又怎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无忌去给他挡酒?
二人本为姻亲,更何况以世民随和平易的性情,就是对着一般的部属也常有亲昵之态,就算他与无忌显得如何亲密无间,若非敬德在合香院那一夜亲耳听闻真相,他也只会与其他人一样,根本猜不到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秘密。
敬德猜出世民与无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担心也只是白担心而已。他在二人之间的这种隐密的关系中,算是什么呢?在战场上,他还可以为世民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在这里,他却全无用武之地。无忌就近在世民身侧,世民再有满腹的心事,也不会找他诉说。事实也是,世民再也没有单独地与他共处一室了……
敬德虽然无法猜想世民与无忌之间关系僵化冷淡的确切原因,但以他对世民如何深深地投入到这段情感之中的了解,他自然能揣想到世民对此会是如何的痛苦难当。这让敬德也万分的苦恼,但更苦恼的是自己这次完全帮不上世民半点忙。经历洛阳西苑龙鳞渠那一次,敬德就明白了一些事:无论无忌如何的对待世民,世民都离弃不了他。还有就是,自己对世民就算是如何的自觉比无忌对他好上千倍万倍,都还是替代不了无忌。
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么?
敬德有一次偶然想到,世民这样苦恋无忌,也真是犯贱。但他转念也想到,自己明知世民无怨无悔地深爱着无忌还是舍不得对他放手,那不是更犯贱么?
或者,爱到深处的人,就是犯贱的吧……
敬德有时甚至觉得,世民身陷兄弟争权的漩涡之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对自己亦然。这些时日来,世民和他都只顾得上应付太子、齐王一方接踵而来的打击,见招拆招,疲于应付,还哪能闲得下心思来想这些私情?
用一种痛苦去替代另一种痛苦,用一种焦虑去掩盖另一种焦虑……这,其实也只是一种犯贱而已吧……
犯贱也好,可该死的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会来找自己?又要把那些伤痛翻了出来?
以往,敬德从来没有跟无忌直接地打交道。虽然世民在王府之内召集众人商议公务之时,他难免常与无忌见面,但置身于一众僚属之内,彼此之间本来就很少机会能直接地说上话,更不要说敬德总是不由自主的回避着与他交谈。
而且,无忌虽然身为世民的姻亲,在众目睽睽的场合里的表现一向甚为低调,旁人不主动跟他说话,他很少会首先开口。有人觉得他这是避免突出自己,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但也有人觉得他是骨子里透着傲气,不屑与大家打成一片。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无忌很少公然表达自己的见解,若非他与世民有那样特殊的姻亲关系,恐怕大家会把他忽略掉了。
即使是在这些日子里,世民许多心腹密友都被太子、齐王使计驱逐出府,无忌是少数仍能自如地出入秦王府之人,但大家在场的时候,他仍然大多只是低头不语。以前世民有什么疑难不决,往往会待众人所欲言一番之后向房玄龄、杜如晦二人问:“你们怎么看?”此时二人不在府内,世民就转为向无忌问这话。无忌也只有在这种世民直接问到他的时候,才会开口回答,但仍是低垂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就是不肯与世民的目光相触。
看到无忌在这种时候还那样固执不化,敬德就有一股冲动,想上去替世民狠狠地打他一顿。可是这自然只是敬德的胡思乱想而已。他再有满腔替世民不值的怒火,转眼看到世民以那种略略偏离一分的视线望着无忌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眼神,也是同样的固执地不带有半分私情、彻头彻尾的尽是公事公办的神情,敬德就完全泄了气。他甚至忍不住想到:其实,他们还真是很相似的一对……
可是这时,为什么,长孙无忌却忽然来找自己呢?
“尉迟将军,尉迟将军……”无忌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
敬德悚然一惊,这才醒觉自己只顾沉湎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之中,竟是一直没有上前开门。他连忙收拾心情,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长孙无忌一脸欢颜的站在那里,竟是笑得那么的开怀。
敬德却按纳不住一股厌恶之意直涌上心头,几乎忍不住要质问出口:“秦王现在处境那么糟糕,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啊?”但他终于竭力抑下这怒火,淡淡的道:“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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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秦王府(之三)
尉迟敬德忽然见到长孙无忌前来找自己,惊异之外更多的只是感到厌恶。他站在门边,两手交在胸前,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挨靠在门框上,庞大的身躯把整个门口都堵上了,摆出一副“我可不想请你进去坐着,有什么事赶快给我说完了就走人吧”的样子。
无忌却似正是满心欢喜的当儿,一点也没觉察到敬德摆出的是一副拒客于门外的姿态,仍是笑容满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