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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与血明帝国官场政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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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说,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势必引起怀疑,决定由九人陪他前往鬼门,在神乐观乘船至太平门。少顷,杨应能、叶希贤等十三人赶来。一行二十;人开始了流亡生涯。建文帝交代,今后互相以师弟称呼,不必拘泥君臣之礼。兵部侍郎廖平建议,随从不必多,更不可多,挑选没有家室之累又有臂力五人足够,其余遥为应援。当场决定杨应能、叶希贤称为比丘,程济称为道人,这三人左右不离建文帝;其余六人往来道路,运送衣食。第一站来到吴江县的史彬家中。 

  此时,明成祖已经即位,革去建文帝的大臣463人,下令追夺皇帝颁赐的诰敕。吴江县丞巩德赶到史彬家中追夺诰敕时,随口问道:听说建文皇帝在你家?史彬坚决否认,巩德微笑离去。似乎是心照不宣,眼开眼闭。既然踪迹暴露,众人立即离开此地,八月十六日,建文帝与两位比丘、一位道人同行,其余人等星散。十月,来到襄阳的廖平家。获悉跟踪者也已到此,便决定前往云南。 

  永乐元年正月十三日,建文帝一行抵达云南永嘉寺。次年正月,建文帝经由重庆抵达襄阳。八月八日再次来到史彬家。原本决定去浙江天台,后因故改去云南。永乐四年四月,建文帝抵达西平侯沐成家,五月前往白龙山,结茅而居。这时,明成祖派遣户科都给事中胡濙前往西南地区,打着探寻道教宗师张三丰(即张邋遢)的幌子,其实是为了侦查建文帝下落。消息传来,建文帝决定遁迹深山。 

  永乐八年三月,工部尚书严震以出使安南(即今越南)的名义,至云南秘密探访建文帝踪迹。某一天,偶然在云南道中遇到建文帝,两人相对而泣。建文帝问他:你准备怎么处置我?严震回答:皇上请便,臣自有办法。夜间,严震自缢于驿站。建文帝见踪迹暴露,再次躲进白龙山。 

  长期的野外生活,使得他身心疲惫,颜色憔悴,面容枯槁。到了夏天,又患上痢疾,害怕被发现,不敢出山觅食、求医,狼狈到了极点。这时史彬等三人赶来,境况顿时改善。几天后,三人离别,抱头痛哭一场。建文帝交代,今后不必再来,一则道路艰险,二则关津盘查严密。 

  永乐十年三四月间,一直随从建文帝的杨应能、叶希贤相继病逝,建文帝收了一名弟子,赐名“应慧”。永乐十四年六月,建文帝足疾发作,程济进城觅药,才得痊愈。这使建文帝感到危机时时迫近,便口述流亡的经过,由程济笔录,写成《从亡传》,建文帝亲笔写了序言,命程济藏于山岩中。此后几年,建文帝奔走于云南、贵州、四川之间。永乐十八年十月,在程济的陪同下,建文帝登上了峨嵋山,赋诗一首,其中两句为:“登高不待东翘首,但见云从故国飞”,流露了他此时此地思念故国的复杂心情。 

  永乐二十一年二月,建文帝在程济陪同下,来到湖广,登章台山,赋吊古诗:“楚歌赵舞今何在?惟见寒鸦绕树啼。”六月,游汉阳,登晴川楼,又赋诗:“江波犹涌憾,林露欲翻愁。”再此流露对故国的思念。 一永乐二十二年二月,建文帝东行。十月,在旅店遇到史彬。史彬关切地问起道路起居,建文帝说:近来强饭,精爽倍常。于是同史彬下江南,回到吴江黄溪史彬的家。这时史彬的从叔祖史弘从嘉兴赶来,在客堂见到老和尚,问史彬:大师从何而来?史彬不答。史弘把史彬拉出,说:此建文皇帝也。史彬矢口否认,史弘说我曾在东宫见到过,是我的救命恩人。史彬只得如实相告。史弘顿首后,哭泣着问帝近况。建文帝说:赖各位从亡者给我衣食,得以周旋于险阻之间。二十年来,战战兢兢。今日想来,可以老终了吧!随后在史弘的陪同下,游览天台山,到宁波渡莲花洋。 匆匆间,成祖死,仁宗即位,不到一年,仁宗死,宣宗即位,十年后英宗即位。皇帝已经更换了好几个。政治环境的变换,是他再现真身的时候了。正统五年(1430年),正在广西的建文帝对程济说,我决意东行。 

  建文帝有文才,流亡中经常诗兴大发,最著名的一首就是:

  牢落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收。
  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在贵州金竺的罗永庵,曾在墙壁题诗,其一曰: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还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渗。
  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

  其二曰: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瘴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历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鸟早晚期。

  人们常说,诗言志。从这些诗中,不难体味到一位流亡皇帝的心灵呼声。巧得很,同寓所的一名和尚,窃得建文帝的诗稿,跑到思恩知州岑瑛那里,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建文皇帝!岑瑛大为惊骇,马上报告藩司。藩司下令把和尚与建文帝一并逮捕,飞章报告朝廷。当朝皇帝下诏:械入京师。皇帝命御史在宫廷中审讯,那和尚称:年九十余,且死,想葬于祖父陵墓旁。御史说:建文君生于洪武十年,距正统五年,当六十四岁,何得了九十岁?后来查实得知,这和尚名叫杨应祥,钧州白沙里人。报告皇帝后,判处死刑,下锦衣卫监狱关押。建文帝此时把实情告诉了御史,御史秘密上报皇帝,皇帝派曾经服侍过建文帝的老太监吴亮探望虚实。建文帝见到吴亮,脱口而出:你难道不是吴亮?吴亮说:不是。建文帝纠正道:我有一天在便殿就餐,吃子鹅,一片肉掉到地上,你手里拿着壶,爬在地上把它吃掉了。还说不是你!吴亮伏地大哭。他知道建文帝左脚趾有黑子,查看后果然,想不到几十年后能够见面,痛哭不能仰视。于是,皇帝下令把建文帝迎入宫中西内养老,宫中人都叫他“老佛”,寿终正寝后,葬于西山,不封不树。因为很难给他一个名分,所以成为一座无名墓。 

  以上是野史根据传闻描绘的一段失落的史事,建文帝之谜在几十年以后,终于有了一个真相大白的结果。 

  由于建文时期的档案史料已被销毁,《明成祖实录》又充满谎言, 已经难以核实其正确性究竟有多少。因此清代学者颇多怀疑,例如万斯同在《明史稿·史例议》中就说:“明代野史之失实,无有如建文逊国一事。”朱彝尊在在明史馆时,为此写信给总裁,谈《明史》的建文帝纪的写法,对野史表示怀疑此文收在《暴书亭集》中,可以参看。乾隆时正式出版的《明史》,卷四惠帝纪,在写了建文帝焚死之后,又加上“由地道出亡”一段文章,依然是一团迷雾。因此现在要确切考证建文帝的下落,犹如雾里探花,那只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我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

第三章 “倭寇王”王直

  谈到明代嘉清年间东南沿海的“倭寇”,首当其冲的代表人物就是王直,这个被称为“倭寇王”的人物,其实是一个从事海上走私贸易的徽州商人。他本姓汪,因为在海上搞走私贸易风险大,为了避免连累家属,隐去真姓,改名为王直。这是一个值得细细研究的人物,由此可以探索所谓“倭寇”问题的真相。 

  日本学者藤田丰八在《葡萄牙占据澳门以前的诸问题》(《东西交涉史研究·南海篇》所收),依据《日本一鉴》及其他相关资料,首次指出徽州商人从事;海上贸易的史实。徽商研究的奠基人——日本学者藤井宏,在他的成名作《新安商人的研究》(刊登于《东洋学报》第36卷第l、2、3、4号【1953~1954年】),在藤田丰八的基础上,广泛收集资料,勾画出更为清晰的线索:嘉靖十九年(1540年),徽商许一(松)、许二(楠)、许三(栋)、许四(梓)在浙江沿海进行走私贸易,此时的王直还只是许氏兄弟的僚属。《筹海图编》谈到许栋时写道:“其党有王直、徐惟学、叶宗满、谢和、方廷助等,出没诸番,分迹剽掠,而海上始多事。”《日本一鉴》的“海市条”指出,嘉靖二十二年,许氏兄弟与葡萄牙商人在浙江沿海的双屿港贸易,其伙伴王直于嘉靖二十四年前往日本,劝诱博多的日本商人前来双屿港贸易。由于这种贸易违反了明朝的朝贡贸易体制,嘉靖二十七年,浙江巡抚朱纨发兵袭击双屿港,捣毁了这个走私贸易基地,生擒了武装走私集团首领李光头、许栋,王直收拾残部,把走私贸易基地移到定海县以西八十里的海岛金塘山的烈港(沥港)。此后,东南沿海始终是王直武装走私集团的独占舞台。他凭借闽粤海商的势力,称雄浙江沿海。遭到官军打击后,他又在日本平户建立根据地,建都称王(先称净海王,后称徽王),控制了中日贸易,把徽州海商的海外活动推进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阶段。 

  藤并宏这种基于史料的实证研究,为理解王直与“倭寇”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令人的是,这一研究成果很少被中国学者关注,迟至三十年后才在中国学者中激起反响。徽商研究的后起之秀唐力行在《中国经济史研究》1990年第3期发表《论明代徽州海商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从徽州海商的角度来考察“倭寇”,反过来考察日后成为“倭寇”首领的徽州海商,指出:“为了对抗明王朝的武力镇压和扩大贸易,海商们渐次组合成武装集团……这些船头又在竞争兼并中聚合成几个大的武装海商集团。其中,较有名的以徽州海商为首领的有许氏海商集团、汪直海商集团和徐海海商集团。”这里,他把王直写作汪直,这是他的一大贡献。他认为,《明史》中把王直改成汪直,很有必要。因为王直本姓汪,从事海上走私,风险大,为家属安全计,隐瞒真姓(汪)。《明史》有汪直传,以前多以为有误,其实王直本来就姓汪,而且汪氏是徽州的大姓,在浙江的杭州、绍兴经商的尤为众多。横行东南沿海。几十年的“倭寇”首领许氏兄弟、汪直(王直)、徐海等,莫不是徽州海商。 

  曲此引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嘉靖年间的“倭寇”真相究竟如何? 

  20世界90年代出版的被称颂为“里程碑”式的权威著作《中国历史大辞典》的“倭寇”条说:倭寇是指“明时骚扰中国沿海一带的日本海盗”。这个结论是很成问题的。也难怪这个条目的撰写者,它其实是以往历史学界流行的观点。但是这种历史认识已经远远落后于史学自身的发展了。 

  20世界80年代以来,史学界一些有识之士对“倭寇”重新加以检讨,从历史事实出发,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解释。林仁川《明代私人海上贸易与“倭寇”》认为,“倭寇”的首领及基本成员大部分是中国人,即海上走私贸易商人,嘉靖时期的御倭战争是一场中国内部的海禁与反海禁的斗争。戴裔煊《倭寇海盗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认为,倭患与平定倭患的战争,主要是中国社会内部的阶级斗争,不是外族入侵。王守稼《嘉靖时期的倭患》说得更加彻底:明朝政府把王直集团视为“倭寇”,王直集团也故意给自己披上“倭寇”的外衣,他们其实是“假倭”,而“真倭”的大多数却是王直集团雇佣的日本人,处于从属、辅助的地位。以上新论或许有待完善,但就其主要倾向而言,毫无疑问更加接近历史真实。 

  在这方面,海峡彼岸的学者领先了一步。早在1965年陈文石发表了《明嘉靖年间浙福沿海寇乱与私贩贸易》,从沿海走私贸易的角度去透视“倭寇”,结论是:嘉靖年间的倭患是明代海禁政策造成的后果。他的研究思路,被林丽月所发挥,写出了《闽南士绅与嘉靖年间的海商走私贸易》,着力论证闽南士绅投身海上走私贸易,难免有蔑视朝廷法令与地方官之嫌,但就促进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而言,应不无正面意义。 

  众所周知,“倭寇”问题涉及日本,日本学者作了大量研究。但是,以往中国学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对日本学者研究成果的关注。只要稍加留意便可发现,日本学者以他们特有的实证风格,揭示出与上述中国学者大体相同的见解。山根幸夫在《明帝国与日本》中,谈到“后期倭寇”时,强调指出以下两点:一是后期倭寇的主体是中国的中小商人阶层由于合法的海外贸易遭到禁止,不得不从事海上走私贸易的中国商人;二是倭寇的最高领导者是徽商出身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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