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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妃微微摇头,叹道:“我何必审你?昨晚落叶宫出事之后,你去了何处?我们母子何等艰难才有今日,如今你坐拥祁国天下,纵然做一些过分逾矩之事也算不得什么,可是这件事未免做得太过了!”
祁舜被她揭穿行踪,沉默了一霎,只问:“是谁告的密?”
。第十七章 落叶(四)
永妃毫不隐讳,面带无奈之色注视着他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云萝名为公主,她所牵涉的人和事太多,对你并没有半分好处,你怎能不想想这么做的后果?”
祁舜仿佛毫无知觉,昂首反问她道:“母妃所担心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永妃站起身道:“你何必假装糊涂?你以为将风菲嫁往燕国就能天下太平,其实那燕国太子可曾死心过?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与太后私下里一直互有联络,所为何来?”她略顿了一顿,又道:“你以为将云萝幽禁在落叶宫中,就能霸占她一生一世?假如太后点头让云萝远嫁,你能当着朝臣的面阻止这桩婚事吗?”
她最后一句话,让祁舜的脸色霎时暗淡下来,他皱起眉头,冷冷道:“我决不会让她嫁给任何人。”
永妃仰望着他坚定而冷酷的表情,感觉到胸口像被硬物哽住一样,心窝一阵纠结,忍不住说:“你疯了!荀国势力庞大,当初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挑起二国争端,却私心将她留下来,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难道如今你还要再错过一次大好机会?”
祁舜的眼角扫过一道犀利的寒芒,“我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永妃走近他,带着几分叹息之意道:“衣国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明明可以将计就计,为何却不这么做?你还在等待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怕那丫头伤心难过,才不敢这么做?难道你忘记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你的姓氏是……”她说到这里眼角隐隐有泪光,只叹道:“你若是甘心选择一生平庸无为,我也无话可说,只可惜你愧对了轩辕氏列祖列宗!你愧对你的父皇!”
祁舜霍然转身,以冰冷的语气应道:“我并不愧对任何人,那个所谓的父皇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当年他对母妃所做的一切,难道是出于对母妃的呵护和疼爱?假如他真的将我当成他的骨肉,当初他就不应该做出那样的行径,将母妃当作奖赏品随意送给臣下。”
永妃怔怔看着他,眼中痛楚思念之色更甚,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过去的一切!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父皇决不是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他之所以会失去江山,是因为他太信任那些乱臣贼子们!他将我送给别人,是因为我自己向他提出了要求!宁为鸡首不为凤尾,既然我在宫中的地位永远比不上丹姬她们,我宁可远远地离开他……好让他时常思念我、一辈子都记住我!”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的泪水已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祁舜怜悯地看着自己伤心落泪的母亲,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走近她身旁,将一块丝绣的绢帕递给她,让她倚靠着肩膀擦拭泪水。
永妃停止了哭泣,将幽幽的目光投向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道:“就算是母妃求你,放弃了她吧,只要你能成为六国帝君,即使她眼下嫁给别人,将来还是你的。如果你只求自保,只怕将来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母妃不想逼你,何去何从,你不妨考虑清楚。”
她说完这些话,用绢帕一角轻沾眼泪,对着古董架旁的青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庄严肃地走出殿外。
祁舜默默目送着她的背影,突然走近御案旁,居然伸手提起大排笔,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急速挥毫作画,不久纸上即现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巨大苍鹰,虽然潇洒不羁,却因为笔速过快而将墨汁四溅在宣纸上,显得狼狈而狰狞,他凝视了好一阵笔下苍鹰,突然将那张画图撕得粉碎。
18宫变
皇宫北苑密室内,地面一半呈现火红之色,另一半却显现赤青,火红的青石地面上搁置着一鼎黝黑硕大的丹炉,丹炉下火光升腾,仿佛有无数熔岩在其中蜿蜒流动,几柄残剑剑柄零碎散落在丹炉附近,数名赤膊的匠人从地下取出冒着丝丝寒气的水,放在一旁待用。
显庆面带欣喜注视着丹炉,在一旁说:“轩辕剑乃上古圣物,位列十剑之首,与皇上日前搜集到的承影、龙渊、泰阿、赤宵四剑相溶,汇集天下五大名剑之力锻造而成的新剑,必定威震天下!”
祁舜更换了一套黑色的劲装,越发显得雄姿英发、气质傲然出众,他凝眸观察着丹炉的火光和炉中传出的声响,与众匠人一起等待着新轩辕剑出炉的关键时刻到来。
突然,那守护丹炉的匠人一声断喝,手脚利索地从炉中取出一物,另一名匠人迅速将地下取出的冰冷井水泼洒在剑身之上,单膝跪地向祁舜道:“请皇上动手祭剑!”
祁舜毫不犹豫,将腰间佩戴的短剑抽出向手臂上狠狠划过,一道血光飞迸而出,如同一道贯日长虹,精芒尽数被那剑气所吸纳,伴随着一声声“滋滋”作响,袅袅青烟散尽处,一柄光芒夺目的新剑赫然脱颖而出,那剑身呈浅金色,剑尖处犹带一丝血痕,剑气过处就令人不寒而栗,显然是一柄稀世神剑。
那匠人双手将新剑高高捧起举过头顶,眼含激动的热泪,对祁舜说道:“新剑大功告成,呈请皇上御览!”显庆等贴身侍卫更是大喜过望,齐声贺道:“恭喜皇上!”
。第十七章 落叶(五)
祁舜接过新铸成的“轩辕血剑”,光可鉴人的剑身渐渐映射出他的冷肃表情,人与剑似乎已合二为一,他突然发招将剑尖指向密室一旁的高大梁柱,剑尖所及之处,那坚硬石头所铸就的梁柱竟应声断为两截,剑风过处触地生凉,惊起一地烟尘。
这柄轩辕剑,必将成为他征讨诸国、统一天下的利器。
众人齐声赞叹不已,那匠人随即上前一步奏道:“小民贺喜皇上新剑铸成,此剑锋芒毕露、锐利非常,如同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须得有人血祭才能驯服,然后为皇上所用,必定无坚不摧!”
祁舜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面无表情地对显庆道:“将昨夜擅闯皇宫的大胆狂徒带上来。”
显庆早有准备,挥一挥手命侍卫们将昨夜奉旨审问的黑衣人带了上来,他费尽心思想从那人口中得知他对云萝施暴的内情,不料那人竟然毫无畏惧,即使用刑也不肯招认半句内情,最后竟然咬断舌根自尽,让一干审问他的皇宫侍卫无计可施。
祁舜盯着满面血污的黑衣人,过了好一阵,他突然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那人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那人连一声低哑的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瞬间便已毙命。
显庆忙跪地叩首,说道:“臣等无能,没有得到半点蛛丝马迹,请皇上处罚!”
两名小内侍疾步而来,一人从祁舜手中接过剑身,另一人以柔软的白绸擦拭干净剑身上的血污,那匠人面带虔诚之色将沾血的白绸捧过。透入丹炉之内,等待那白绸化为一缕青烟,神情如释重负。
祁舜注目显庆。仿佛并不在意,语气轻淡说道:“落叶宫地处皇宫外墙附近。或许是盗贼流寇一时心存侥幸,企图进入皇宫劫掠,如此行径死有余辜。从今日起,你将皇宫布防再加重一倍,以防再次发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关系长公主名声。到此为止,不必四处宣扬。”
显庆低头称“是”,他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臣昨日在临安遇见了冷千叶,他对臣说,皇上近日若有片刻闲暇,恳请赐见一面。”
祁舜移步向外行走,对身边小内侍说道:“传旨冷千叶,今晚我在北苑醉心亭设宴等候他。”
祁皇后所居住的东苑适宜观赏春景。秋风乍起时节,满院树木萧索,更显端庄肃杀之气。
云萝漫步走进正殿。端正向祁皇后叩首,说道:“儿臣叩见母后。”
祁皇后斜斜倚着凤榻。眉目之间显得一团和气。缓缓开口道:“自你返回临安迁居落叶宫至今,我都没有诏见过你。我听高内侍说。昨晚落叶宫内有色胆包天地狂徒闯入袭击你,堂堂祁国宫闱之内竟然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实在可怕。不过,这件事本是那些皇宫侍卫们失职之过,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云萝行礼完毕,听见她这一番宽慰地话语,低头道:“谢母后开恩赐见儿臣,儿臣一定铭记母后的教诲。”
祁皇后示意侍女们给她赐座,闲闲说道:“钦天监说你今年流年不利,看来所言确实不虚。常言道否极泰来,如今就快到年末了,或许明年就有喜事降临,你很快就能离开落叶宫了。”
云萝想起昨夜祁舜离去之时曾说“假如长公主不能忍受落叶宫地寂寞冷清,我会回禀母后尽快替你择一门婚事,将你嫁出皇宫去”,心猛地一沉,迅速抬头面向祁皇后,语气低柔说道:“儿臣在落叶宫内过得很好,母后不用替儿臣担心。”
祁皇后脸上迅速升起一抹笑痕,眸光直视云萝的脸,说道:“高内侍说,你迁居落叶宫的时候原本是不情不愿的,怎么如今反倒不想离开那儿了?莫非是对那冷宫之地日久生情了不成?云萝,你是先帝和我的女儿,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母后直说。”
云萝低眉顺眼,只说:“儿臣只觉得落叶宫清静,因此愿意辈子住在那里。”
祁皇后不动声色,似笑非笑地说:“落叶宫虽然清静,却是凄凉,你想一辈子独处闺中不嫁吗?前番燕国太子想带你同返翦州,你若是早应许了他,早成美满姻缘,如今何至于此?听说他与风菲还没有举行正式地大婚典礼,想必他还有心于你。”
云萝早知她会提起燕桐的婚事,声音虽然低柔,语气清晰而笃定地说:“儿臣自愿遵从母后旨意留在落叶宫,不会再考虑婚姻之事。”
祁皇后以深邃的目光审视着云萝,仿佛在揣测她的心意是真是假,轻咳了一声才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作主,当日只因你父皇不在了,母后勉为其难替你应许了燕国。你若是因先前燕国悔婚之事而心灰意冷不嫁,岂不是母后的罪过?”
云萝不敢辩驳,轻声应道:“儿臣不敢。”
祁皇后见她语气温柔,面容更加慈祥,从凤榻上站起走到她面前,说道:“母后早为你设想过,是你不肯听话才导致好事多磨。虽然中间曾有波折,但那燕国太子一直钟情于你,竟连风菲都取代不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她若不能,别的燕国妃嫔同样不能。只要你回心转意,翌日燕国皇后之位非你莫属!你不妨好好想想,你若是愿意与燕国太子再续前缘,母后或许可以从中转圜。”
。第十八章 宫变(一)
云萝知道祁皇后明为规劝,实则逼婚,希望她能够答应燕桐的婚约,她不敢公然违抗祁皇后的话,只能以退为进,隐晦不明地回答说:“儿臣多谢母后关怀,只是儿臣如今流年不利,今年谈论婚事只怕对别人不好,请母后容后再议。”
祁皇后见她对这桩婚事似乎并没有特别抗拒,与昔日坚决拒绝燕桐的态度大相径庭,对她的看法略有好转,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微笑道:“容后再议倒是无妨,不过母后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她略回头,对高内侍道:“给本宫取一套笔墨纸砚上来。”
云萝不知她意欲何为,抬眸凝望。
高内侍小心翼翼取过笔墨,东苑侍女们将一张粉红色“玫瑰笺”在桌案上铺好,祁皇后携着云萝的手,说道:“前些时候燕国太子给本宫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函来,我疏于笔墨,也没有时间给他回信,所以耽搁了一阵子,不过他毕竟是未来储君,不答他的回函似乎于礼不合,你的字和画都很好,帮母后给他写一封回信罢。”
云萝无法拒绝,语音温柔如水:“儿臣遵旨。”
祁皇后满意地看着她,点头道:“你告诉他,本宫最近身体很好,多谢他送给本宫的千年何首乌,他心中所想之事,本宫会设法替他玉成。”她说到这里,凤目余光却向云萝看去,嘴角微微带笑。
云萝在祁皇后注视之下,轻轻提起一只小羊毫笔,她并不愿替祁皇后代笔这封信,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祁皇后紧盯着她的表情,故作不知地催促着说:“乖女儿,这封信莫非难以下笔吗?”云萝被她紧逼。心一横提笔写下“近况安好……”之辞。
祁皇后看着她搁笔,令侍女们将信笺封装好。快马加急连夜送往翦州,随后对她温和笑道:“你的字果然写得好,我这里有郡县刚贡进的雪梨,送你一筐权当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