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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没有相互揣测的忐忑，没有你进我退的博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起安静地工作相处，偶尔他请她吃饭，或者送她回家，她不推却，也不主动邀请他上楼。
方若绮在等待，等待古芊菁手上的资料来印证或者推翻她的推断，到那时，她也许会全身而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或许她将从此万劫不复。在结局到来之前，她不想有任何改变。
但只要时间还在前行，总有些东西会不期而至。
那天收工的时候，窗外已是夜色浓重，无星无月的冬夜透着些许阴森之气，室内却仍是灯火暖人。
写出一段新旋律并且得到高明权肯定的方若绮心情不错，若不是高明权坚持说太晚了她必须要回家休息的话，她甚至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进步很快，不久大概就能出作品了。”高明权将冲好的一杯热巧克力递给她。他们各自工作忙碌，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候在一起都是为了工作，所以每次收工，高明权总会为他们各自泡上一杯茶或饮料，坐下来闲谈几句，仅仅一杯茶的时间。
“还是不太能够想象呢，总觉得这是我够不到的东西。”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醇香的气息在口中散开，温热沿着食道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温暖的笑容里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每个人都有许多潜在的能量，如果不去发掘，被埋没了的话就太可惜了。”
“可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的运气能够遇到一个欣赏他们的人。”
“只要努力的话，梦想总有实现的那一天。”
方若绮的手轻轻地颤抖，手里捧着的热巧克力不知不觉灼烫手心。
——“致莫筱筠：只要坚定梦想，便会等到实现的那一日。高明权”。染满岁月的墨迹在她的心上一笔一划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那时的莫筱筠，天真地以为梦想真的会照进现实，而最后，却连死去都不能得其所哉。
高明权望着面前女孩的神色由平和至失神，而最终只余深深落寞，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一点一点地拧紧，连呼吸的空间都不再有。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他握上她的手，触到她冰凉肌肤的同时，她微微一震，有几滴深色的液体从杯中洒出来，在米色的簇绒地毯上晕开，甜腻的味道在空气里漾开，一呼一吸间，尽是暧昧。
“抱歉。”方若绮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他没有任何尴尬或不悦，更多的是由衷的关心。
她抬起眼眸的瞬间，眼里掠过复杂的东西，但迅疾如石子般没入湖面，目光又是淡静如水：“只是在想，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即使到了梦想实现的那一天，会不会早已无法回头了。”
话语间的苍凉令高明权吃惊。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都有对方看不透的东西。似乎就在那一刻，高明权替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圣诞节要一起过吗？”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当然记得12月26日之后，一切就见分晓，所以她根本无需做出任何考虑，对于在这之前的一切，答案只有一个。
“对不起，那天我有别的地方要去。”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失望在所难免，可他还是笑得得体：“那真遗憾。”
******
方若绮刚刚回到家打开门厅的灯，就接到了关古威的电话。这一阵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在这样的夜里接到他的电话多少有些意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绮。”关古威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些，似乎印证了方若绮没来由的预感。
“阿威，怎么了？”
关古威倚在窗户旁，黑夜像一片深沉的海，远处浮动的点点光影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彼岸。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然后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方若绮说：“若绮，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他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但如此直接而毫无征兆的表白，更令她感到不安。
“你怎么了？”
他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她浅浅的呼吸声和夹杂着疑惑的关切的话语，心中的某一处决了堤，珍藏了许久的心情汇作江河，滚滚而逝，只余干涸一片。
这夜的雾气浓重，漫进了他的眼眶，厚重的云层层叠叠地徘徊天际，没有星光的天空如此黯淡。他暗自清了清嗓子，故作轻快地说：“记不记得两年前的圣诞节我们一起出去玩？”
那时街头人流涌动，霓虹彩灯似悬在头顶的星星，沿街的橱窗上都用白色泡沫喷洒了“圣诞快乐”字样。方若绮、莫筱筠和关古威在人群中用力地笑，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冬夜，温暖却洋溢了漫天漫地，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单纯最快乐的日子，也是一去不返的时光。而现在，他站在高楼的窗户前，她倚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夜是浓浓的黑，寂寞深深缭绕。
“当然记得，”她回答的声音很平静，却有惆怅挥之不去，“后来我们还被人群冲散了，你们找了很久才找到我。”
尽管失散于人海，那时的她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是站在一家蛋糕店的门口安静地等待，蛋糕店的灯光明亮微黄，有家一样的温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关古威朝她跑过来，如她所想的一样，不觉就扬起了微笑。
“若绮，其实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我很害怕，那时候我就明白，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仍然抓不住你，也许你哪一天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可是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甘愿守候。
方若绮听懂他的意思，咬了咬牙，语气里添上一分笑意：“也许先离开的那个人是你呢？那样的话，我会祝福你。”
阿威轻轻地笑了一声，那里的苦涩她都明白，却无法安慰。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别生病了。”他用心叮嘱。
“嗯，你也是啊，别光顾着工作，要多休息。”
“那么……再见。”
“再见。”
手机屏幕暗去，EAMI夜晚的走廊森森地冷，关古威深深地呼吸两口，转身推开周映彤办公室的门。
“考虑得怎么样了？希望答案不会令我失望。”周映彤问。
他微低着头，目光有些迷离，回答却异常清晰：“就按你说的办吧。”
☆、年华芬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到了这一章，等了好久好久（众怒：还不是你自己囤文！）~~~~！！！
对前面的部分非常非常地不满意，一直觉得，23章开始，才真正是我想写的东西，并且才是这篇文真正精彩部分的开始，如果你坚持看到了现在还没弃文，真的非常感谢》_《
关古威召开媒体见面会的时候，方若绮正跟着黎华没日没夜地赶工。天王宝贵的假期不是信手拈来的，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来换取。
她在忙碌的间隙，偶尔听到有人谈论关古威，也会在转场的时候，瞥到高楼的大屏幕上关古威正襟危坐面对媒体的样子，年轻的脸庞写满无畏，明亮的眼睛里却有些许惶惑。
拼拼凑凑地，大概也就能了解事情的始末了。传了一个多月的绯闻无论当初有多轰动，也已是强弩之末，何况演艺圈总能适时地给人们提供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在众人的目光已经纷纷转移的时刻，突然站出来承认恋情，这一招棋，周映彤走得绝妙，何况手里的一只棋子，是形象健康的关古威，另一只，则是向来无所往来的SUN唱片公司旗下的范晓爱，这样一来，在吸引眼球的同时，两家唱片公司的强强联手也指日可待。
镜头前的关古威少了一分轻松，多了一分认真，对于自己的恋情，表现得颇为低调：“我和晓爱在一起不是很久，希望大家能够给我们的感情留一些空间，多多关注我们在音乐上的表现。”
话毕，微微侧脸，目光正好与身边的范晓爱交汇，短暂的一秒，缱绻的默契和情愫却清晰可见。
即使这段恋情少不了周映彤的干涉，但方若绮知道，倘若只是做一场戏，关古威断不会答应，他为人正直坦率，绝不会同意编造如此谎言，更亲自现身面对媒体。或许在最初，他对这段感情心怀犹豫，但一旦投入，便诚心满满。
在最后的分岔路口，方若绮和关古威错身而过，那些并肩走过的葱茏岁月终于沉淀成回忆。
当初再美好的心意，也终抵不过光阴流转。过往埋藏于心的眷恋，总会被时光碾碎为尘。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注定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并肩而立的关古威和范晓爱有着同样纯净而明亮的笑颜。浓浓的欣慰和淡淡的感伤在方若绮内心弥散，晃过神来的刹那，看到不远处镁光灯下的黎华优雅而疏离的笑容，恍若隔世。
******
圣诞的前一天，方若绮起得很早，不知是因为泛白的光照进屋子晃得她再也睡不着，还是因为夜里即将举行的那场与她毫不相干却又无法不挂心的舞会。
这个冬天天气不怎么好，空气潮湿鲜有阳光，料峭的寒意渗满全身。方若绮趴在桌边写曲，一写就是整个上午，效果却不太理想。天边的大片乌云好像飘啊飘地飘进了自己的心里，于是心情也是阴沉沉的。
一无所获地去厨房给自己弄午餐，简单地用昨晚剩下的米饭加鸡蛋炒了个饭，端着碗站在厨房就吃掉了。空碗刚放进水槽，手机就在外面响个不停，随手在抹布上擦了两下手跑出去接电话，看到黎华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不知怎地心里就不踏实。
“喂？”
“方若绮，我在你家楼下。”
“啊？”
“给你十分钟换衣服，够了吧？”
方若绮好不容易回过神，紧张地问：“你不是应该去参加舞会吗？”
“现在才中午，快点，别磨蹭了。”他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收了线，方若绮便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道黎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到了这时候，即使是毒药她也非喝不可，因为她最大的希望全数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五分钟之后，她坐进黎华的保时捷里，这样的速度显然令黎华有些小小的吃惊。他即刻发动引擎，潇洒地转动方向盘打出一个180度大弯。
“这是要去哪里？”
黎华抬眼瞥到内视镜里方若绮不安的神情，淡淡一笑：“古大小姐没告诉你吗，她要你去替她试礼服，再送去她家等她换装。”
骄纵到如此不可理喻，的确是古大小姐的作风。方若绮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沿街的商店早已为圣诞进行了隆重而精致的布置，绿色的圣诞树，红色的圣诞老人和圣诞袜，白色的雪花图案和喷漆，还有尚未亮起的一串串彩灯。方若绮这才发现，自己有很久很久连这样平凡的街景都未曾欣赏过了。
待方若绮转过神，车已稳当地停在市内最奢华的精品服装店门口。跟在黎华身边走进门，便被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展示台里琳琅的钻饰晃花了眼。
导购小姐殷勤地迎上前，向着黎华微笑哈腰，黎华优雅地一个侧身，将方若绮让到她们跟前：“请带方小姐去换衣服。”
“好的，方小姐，这边请。”方若绮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更衣室。
精品服装店她并非第一次来，从前偶尔也会来这里替古芊菁取礼服，但被如此热情招呼总有点受宠若惊。她当然明白她们的热情是因为黎华的面子，所以对着她的嫣嫣笑意里多少有些暧昧。
她要换上的是一件红色的礼服，这样鲜艳的颜色，她很少穿，如此昂贵的衣服，她连拿在手里都觉得忐忑，更何况穿在身上。
更衣完毕，她在宽敞的更衣室里迟疑了片刻，才打开门。众人的目光和明亮的光线同时聚焦在她的身上，令她浑身不自在。
一旁的黎华已经换上了礼服，深红的衬衣灰色的西服，挺拔的身姿俊俏的脸庞，只一眼就无法再让人移开视线。
而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却只映着方若绮一个人的身影。她平日不施粉黛，穿陈旧的牛仔裤普通的衬衣，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但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方若绮，却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鲜艳的红裙衬着她宛若凝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