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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巽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只可惜有那张面具,戚少商看不到。他又道:“一个人若是只想着模仿另一个人,那他就永远不可能逾越那个障碍。你根本代替不了九幽!”
九巽如期暴怒,身形骤长,凌空劈出两掌。戚少商顿感劲风扑面,他看准此处地形不宜近攻,早已找好了退路。之前以言语相激也是着意引九巽先动手,在黑暗中,主动的一方总是先输了一筹。
可九巽这一出招还是让他吃惊不小,戚少商虽横剑护胸疾退两丈,仍是被掌风带到,气息不由得一滞。
他凝神吸了口气,早已准备殊死一搏,手中的逆水寒舞成一道白练,远远朝水中劈去。磅礴剑气切起一道水幕,铺天盖地罩向九巽。他所料不错,池水果然剧毒无比,连九巽自己也深为忌惮,慌忙回掌挡那水幕。掌力所及,池水竟反射向戚少商。
戚少商向后疾退,终究还是沾上几滴水珠,袍角哧地烧去一片。
这一来二去,高低已分,九巽的内力在戚少商之上。他掌力绵长,而戚少商剑气所及有限,必须上前攻击且一击即退方能自保。戚少商虽然轻功卓绝,也经不起这般耗损,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二十六)
戚少商仗着身法敏捷,在黑暗中兔起鹘落与九巽周旋。虽然两人都不能重创对方,但半个时辰下来,池中石块已毁去大半,要找立足之处已是越发不易。他觉着手中的剑越来越沉,脚下步伐亦迟缓不少,汗珠滴滴滑落,呼吸也愈发粗重。戚少商盯着对手的眼神像极了一头孤独的困兽。
独自一人握着一柄寒剑立在一块孤石上打一场必输的仗,换作任何人都会觉得孤独。
戚少商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其实,他本来也可以不是一个人。
就在来时,他还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感到庆幸,可现在却有些怅然。没有哪个勇士甘愿孤军奋战,而戚少商这几年来却一直都是,那些与七大寨主并肩策马,共赴沙场的快意恩仇早就不复存在了。想到七大寨主,戚少商心头一痛。
只这一痛,便分散了心神,也足够九巽趁虚一击。戚少商胸口吃了一掌,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脚下已到石块边缘,无处可避。他一掌捂胸,另一手举剑相格,勉强阻了阻九巽接连发来的几掌,又是几个腾跃,跳到了稍远的石块上。
孰料九巽一心要将戚少商一举击溃,贴身紧逼而来,又是几掌连拍。戚少商一招败招招败,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口中溢满鲜血,只咬紧了牙关才没吐出来。眼见九巽高举了手掌,朝戚少商心口招呼,掌势极缓,必是蓄了十成功力,中者毫无生机。戚少商避无可避,心知难逃一死,竟徐徐阖上了眼帘。
骤然间,劲风大盛,风势凌厉至极,充满煞气。一道月白色的银光回旋而来,仿若破空的闪电,要将空气硬生生劈开。那声音凄绝惨厉,仿佛鬼神夜哭,竟是神哭小斧!
只见小斧劈向九巽,攻势甚劲,逼得他飞身连退后复又追出两丈才见力消,打个漂亮的回旋,挟着呼啸划回黑暗。
就在那黑暗中,有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熠熠生辉,仿佛寂夜里燃起的一丛寒火,冰冷彻骨,又绚烂已极。那人堪堪伸展了手臂,分花拂柳一般,五指轻舒,将小斧稳稳托在了手中,另一手,握了柄黄绢裹住的长剑架住了一名华衣女子的颈项。
戚少商睁了眼望向那处,眼光不由得一亮。
他来了。
许是因为害怕失望,戚少商心中从未期盼过什么,只有一团意念,隐隐绰绰地缥缈在心底深处。而当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内心的狂喜竟潮水般一并涌上,口中竟除了那人名字再讲不出话来:“顾惜朝……”
那人嘴角冷冷一勾,眼睛瞧也不瞧,口中只道:“九巽,你的知己红颜已被我拿住,还不束手就擒?”
“知己红颜?”九巽丝毫不见要罢手的兆头,狠笑了一声道,“这女人不过是我拿来利用的一颗棋子,要杀便杀,你当我真将她看作知己,会怕你要挟么?”
顾惜朝呼吸一顿,不知为何,一双眼竟朝向了戚少商望去。
那边,戚少商低垂了眼,似是知道有一道目光盯住自己一般,并不抬头。
顾惜朝回神,复道:“你当真丝毫不忌惮?若没有她,你怎么逃出刑部大牢,怎么找到栖身之所,又怎么重拾武功?”
九巽嘿嘿一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她帮了我这许多,终有一天要我还的。这不过是一笔生意,我又欠她什么了?”
“我不要你还!”白夫人紧咬着嘴唇,怒喝道,“我从来就不要你还,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这女子虽然心肠狠辣,对自己执著之事倒也从来无悔,一双眼紧瞪着九巽,眼神决绝,却是蓄满了泪水。
“哦,心甘情愿?”九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对过往种种无一留恋,“那你就再为我心甘情愿一次吧!”语未毕,掌已出。
顾惜朝万万没料到九巽恶毒至此,为了不受要挟竟先下手为强,他手中扯动一慢,那白夫人便已中掌。一道血雾炸开,血滴喷溅到顾惜朝身上,令他心神为之一颤。
白夫人气息奄奄,眼神渐渐涣散,身子抽搐了几下,凝了目不死心地挣扎道:“九,九巽,你以为……自己真的练成魔功……天下,天下无敌了么……我,我不过是……造了个梦给你呀……你竟,竟当真了……哈哈……”笑到后来,声音渐弱,到得最后,声音没有了,连呼吸也一并没有了。
●(二十七)
九巽听了她这话,竟是分外恼怒,双手一张,掌力过处,四周接连炸起水花,便连戚少商和顾惜朝所站之地也分别摇晃震动起来。他一个腾跃,飞回先前的宝座,眼中杀气大盛,双掌次第击出,分攻戚顾二人。两人纵跃闪避,几个来回之后便跃到同一处大石,肩背相抵。仿佛他们和该并肩抗敌,仿佛他们本是兄弟。
“还记得我的剑法吗?”
“当然。”顾惜朝无名剑出,寒光暴射,“从未忘记。”
两道银光舞作一处,剑气与杀气无数倍扩张,如白练,似蛟龙,锐不可当,力拔千钧。九巽被这剑光惊了一惊,仿佛见到一道流星向自己飞掠而来,一个错身,竟不敢硬格。他回身送了一掌,却劈不开那剑光——那二人合力竟有盘古开天辟地之势。
他觑准顾惜朝功力稍逊,便一力专攻。顾惜朝接连败退,前襟不慎被掀起的水花烧去一片,露出了怀里的三宝葫芦。九巽求宝心切,一见之下难抑狂喜,杀意更甚,眼见顾惜朝守势中破绽百出,门庭大开,便不加思索地挥掌击出,一手抓向顾惜朝怀中葫芦。顾惜朝虚虚劈出一掌,竟只带两成功力,颇有些束手待毙的模样,唯有一双眼迅捷绝伦地望了望戚少商。
只见九巽的手指尚未沾上那三宝葫芦,人便已径直倒下。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将他身体对穿,执剑人正是戚少商。先前的破绽乃是顾惜朝刻意为之,方才九巽分散了心神,竟忘了戚少商还伺剑在侧,只这一刹那,便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可谁也没有料到,九巽死前那一掌,却是拼上了十成功力。顾惜朝为了让戚少商一击即中,自然不能露出丝毫破绽,而最佳方法当然就是假戏真做。于是,顾惜朝劈出的那一掌也真个卸了内力,自己便再躲不过那来势汹汹的一掌,硬生生被拍到胸口,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顾惜朝!”戚少商见那人身子如轻鸿落雁般飘然坠下,一个惊呼,赶上前去。
顾惜朝倒在戚少商臂弯,眼皮沉重,恹恹欲阖,细长的眼睛里却盈盈地带了笑意,有流光浮动,让戚少商从心底里透起凉意。“他是去了断因缘的。”行前方丈那一席话犹在耳边,眼前的顾惜朝却已是面色如纸,嘴角兀自挂着猩红的鲜血,迅速冷却的体温令他簌簌颤抖,像极了风雨中飘零的一瓣白梅。
戚少商见他倦极地闭上眼帘,覆下浓密的睫毛,不禁心中一紧:“顾惜朝,你醒醒!”他抓着顾惜朝摇撼了几下,可他浑身瘫软,脑袋耷拉着左右摆动,似足了断线的木偶。
“顾惜朝!”戚少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味重复着,咬牙切齿的,“顾惜朝!顾惜朝!”
顾惜朝悠悠醒来,惺忪地半睁了眼睛,语意含糊地道:“戚少商……你终于可以为你死去的兄弟报仇了……”话说了一半又沉沉睡去。
九巽掌力奇特,一掌将顾惜朝周身大穴尽数封死,内息无法轮转,累及性命。戚少商只得以自己的内里为他续命。顾惜朝嘴边溢出一丝残红,恍恍惚惚醒来,戚少商急忙问:“那三宝葫芦是不是能治伤病,快说,怎么用。”
顾惜朝怔了怔,别过脸去,阖了眼微微叹口气:“没用的……”
戚少商心中一凛,想起先前顾惜朝誓死不交三宝葫芦的坚决,的确有些古怪。
“若真的三宝葫芦还在……你道我为什么……为什么不交出来……”顾惜朝惨然一笑,眼中掠过惯常的狡黠,却显得无比悲凉,只听他笑了笑又道,“呵……你还道我改过自新了……是不是……”
戚少商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冷。洞里好冷。顾惜朝的身子也好冷。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抱着顾惜朝走出去,又怎样放了那些被囚禁的孩子,只是手下一次次一次次地为顾惜朝输送内力,如同延续自己的呼吸一般。相比之下,他自己的伤势倒未加重视,只草草敷了些伤药了,兼以运息调和一下便罢。
尽管顾惜朝气虚体弱,却得以依靠着戚少商的内力维持些神志,也正是由此,使得疗伤不得安宁。顾惜朝直变得愈发蛮不讲理,却不知在这生死关头,他心里究竟是打了什么算盘,以至于如此急切地要赶戚少商离开。
一夜,顾惜朝拜戚少商所渡内力而得了几分力气,竟一手抓住戚少商袖子将他从床上推了下去,口中还道:“你别碰我,离我远点!”
戚少商不知他发什么神经,只觉满腔好意被白白糟践,心头登时大感恼火,可怒气却在见到顾惜朝一脸惨白时消去了大半。他想,许是顾惜朝为人矜持,不惯与人肌肤相接,便道:“你若有别的办法,尽管告诉我便是。”
顾惜朝语气一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若真能起死回生,就不会让晚晴……”
戚少商听他提到晚晴,一阵默然。谁知顾惜朝沉默片刻,眉峰一蹙道:“戚少商,我杀了你兄弟朋友,手上欠了那许多性命,你若救我,不怕遭人非议,于世不容么?”
这个问题,连戚少商自己都不敢问自己,而今在顾惜朝道来,更是字字如芒,刺到了戚少商心坎上。他退了两步,侧脸瞧向窗外,避开了顾惜朝的眼神,沉默无语。心却突突跳起来,像是沸腾了的愤怒,喷薄欲出。戚少商每一次想到他的兄弟,都是这样心跳。
“我欺骗你,背叛你,伤害你,我们之间该是你死我活,性命相搏。是哪门子的江湖道义教你去救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顾惜朝不依不饶,火上浇油,竟一心想激戚少商离开。
戚少商忍无可忍,扭头道:“你不用提醒我。我恨你,与救你无关。即便要报仇,我也会先救你再杀你,权当还你救我一命的恩情,这个答案你可满意?”说罢,甩门而出。
“好烂的借口……”顾惜朝一脸不屑。可话背后的意蕴怕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深想,戚少商的话若是借口,那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此后几日,顾惜朝变本加厉,总是恶语相向。戚少商心中自也厌恶,可他既打定主意要还清这次的人情,对那些话便不再理会。只是顾惜朝伤势非但不见好转,反倒一日重似一日。而他身体愈差,言辞也愈犀利,戚少商几次被激得想要一走了之,却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几次都留了下来。他不断说服自己,待顾惜朝此伤一了,两人便再不相干,好让负疚的心情稍稍平复。现如今唯一的问题是顾惜朝每况愈下,若再找不出个解救的方子,恐怕就回天乏术了。戚少商相信顾惜朝心里并非没有治伤的方法,只是不愿说出口罢了。而他一心要撵自己走,或许也正是为此。
●(二十八)
终于,有一日顾惜朝不再言语犯冲,他告诉戚少商,有一味可以治他伤的奇药叫做火砂莲,曾在洛流云的药庐里见到过。戚少商念在此时性命攸关,便不疑有他,立即张罗了辆马车便带着顾惜朝启程往药庐赶去。
车厢里垫了厚厚几层褥子,车帘半卷,戚少商一脚踏在车辕只将半个身子坐在车厢里,时不时望一眼昏睡中的顾惜朝。
走了三天才依稀见到屈曲的山路,沿路而上便是洛流云的草庐。当初两人一齐从那里逃到普贤寺,而今又要一齐回去,换作谁都要道一声天意弄人。好在草庐既近,希望亦近。戚少商脸上刚云开雪霁地现出一丝喜色,眼神蓦地一顿,周身便有一层凛凛的杀气弥漫开来。他收缰勒马,放下车帘,握住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