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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云已有些语无伦次:“我求他放过了她……可她已奄奄一息,跪在死人堆里,恐怕也已死了。谭傲是谭家唯一的活口,她……也死了,我害了太多人……”
造化弄人!
常欢心神俱惊,半晌仰头闭目呵呵笑出声来,怎么当年,原是杀父仇人季凌云从那魔鬼手下救了自己吗?造化弄人啊……这个极端又善良的男人,为了报仇出卖自己,为了良心放过活口,多年来深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他该有多苦?_
忍不住紧紧搂住了他的脑袋,想要给胸前这个发着抖哭泣的男人一些温暖,原先那许多恨,许多怨,都随着千绝香的燃尽而烟消云散,只余痛悔和怜惜还在心头涌动。还报什么仇,自己的亲爹负人杀友在先,还有何面目找他报仇?怪不得哥哥要放了他,他原就是这出家仇大戏中最悲情的一人!
那人带大了季凌云,师傅带大了自己,同样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同样被别人抚养长成,两人的经历却天差地别,相比较季凌云黑暗不堪的少年时光而言,自己已太幸福太幸福了。
门扇被轻轻叩响,两个紧搂在一起的人毫无察觉,季凌云仍埋在常欢胸前,常欢仍沉浸在难言的苦涩情绪之中。
“吱呀”一声之后,女人惊叫声起:“你们在做什么?蓝公子……你看……”
季凌云没动,常欢也没动,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唤出:“欢儿?”她却还是没动。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身后女声爆怒:“太不可理喻了,季凌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说着话怒冲冲的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光线顿时大亮,清风拂进,将残香吹散。尖叫继续:“可笑!孤男寡女竟然搂在一起,你们……你们千山都没有门规,没有教养的吗?”
蓝兮不语,静静站在门边看着常欢的背影,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束发丝带。
季凌云的泣声已隐,缓缓将头抬起,与常欢对视,眼神由先前的悲伤迷乱渐渐恢复冷静,半晌哑声道:“告诉我,你是谁?”
常欢望着他,倏尔绽出一个微笑,低道:“我是那个小女孩,你救下的小女孩。”
季凌云没有诧异,怔怔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喃喃道:“我早知道……做了坏事总有遭到报应的一天,你姓谭……你还活着……”
常欢又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声道:“是啊,我活得很好,你也要好好活着,现在你需要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我该猜到了……你哥哥他……”季凌云声音嘶哑,眼角湿意又起。
常欢放开了手:“他会没事的,等他好了,我带他一起来找你。”
季凌云点点头,手指轻轻扯住常欢的衣襟,微不可闻道:“你……从一开始与我交好就是有目的的?”
常欢心中百般滋味杂陈,顿了一阵俯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以前没有,后来有了,可当我预备有目的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如果你不介意,我仍想叫你一声大哥。”
“大哥……”季凌云喃喃,“这已是你仁心了,你与你哥都是那么善良的人……我不会后悔对你说出的那些话……”
常欢眨眨眼,直起身大声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嘛。”说着回头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师傅,眼光又对上正在咬牙切齿的萧盈盈。没等她开口,美人已忍不住大叫起来:“你们还没完了!说的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要说出去说,别在云楼里碍我的眼!”
季凌云突然看向她,目光凌厉,冷道:“明日我便离京!”
萧盈盈结舌,半晌倏地扑向季凌云:“凌云!我……我不是说你……你不要走啊!”
常欢嘻笑:“萧姐姐是说我嘛,就不碍你的眼了,告辞!”
拖着蓝兮走出屋子,房门刚一隔住萧盈盈的哀求声,常欢嘻乐的脸立刻阴沉,笑容再也挂不下去了,心头一波波滔天巨浪击得她几乎承受不住,腿也有些发软。蓝兮拉着她的手没有问话,默默走下楼梯。
刚跨出大门,常欢怔住,步上台阶的黑衣人,手中拎着一坛酒,胡子拉茬,眼睛赤红,长发有些凌乱,俊颜已不复冰山冷寒,只余无限苦闷,正是韩端。
两下一个照面都停了脚步,半晌没开口。韩端看着常欢,蓝兮就冷眼看着他,心中怒火熊熊燃起,牙根紧咬,拳头攥起,关节咯嘣声听入常欢耳中,让她心里一慌,说了不再理他,可这正巧碰见,装看不见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尴尬的笑了笑:“回来啦。”
韩端垂下眼帘,没有答话。
常欢耸耸肩:“唔,好吧,再见。”
蓝兮一听这话,忙拉着她就往阶下带去,韩端闷声道:“常欢,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蓝兮冷冷接口,“欢儿不想听,你有话对我说罢。”
常欢无奈嗔他一眼,师傅这话说的……真幼稚。
“我只想对常欢说。”韩端根本不为他冷言所动,依然垂头坚定道。
蓝兮嗤笑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拉着常欢走向马车。“啊!师傅!”步子突然一顿,蓝兮惊诧回头,先见常欢苦着个脸,后见她的另只手……握在韩端手中。
58。君心难言
蓝兮半刻也未迟疑,一个箭步回身劈手将相握两手打开,怒指韩端道:“事不过三,我念你助欢儿数次,已对你一再忍让,莫逼我千山太甚!”
常欢手背被打得生疼,听师傅不以个人斥责,而是搬出了千山名号,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再瞧韩端,依旧垂着眼帘,浓睫不住颤抖,腮骨处紧紧绷着,似在极力压制情绪。他没有答蓝兮的话,只坚持低声道:“我有话要对常欢说。”
蓝兮听他执语简直怒不可遏,却又不是会当街辱人的人,拳头攥了又攥,还是转身拉住常欢大声道:“你做梦!欢儿,我们走!”
蓝兮少见的高声粗嗓,把常欢吓得诺诺道:“师傅别生气。”边说边看了韩端一眼,心道这人怎么倔得跟头牛一样,反复只说一句话,非把师傅惹毛了不可。也不敢再留,随蓝兮走到了车边,蓝兮一撩袍子忿忿先上了车,常欢抬腿欲爬,身后轻声:“常欢……”
这两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心气,声音里充斥着挣扎与无力。似在唤她,又似在喃喃自语。常欢不由回头,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满布着苦痛爱意的眼睛,即便眼中红丝毕露,即便眼窝微有凹陷,但那眼神中掩饰不住熊熊燃烧的,不是爱又能是什么?常欢已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已知道有爱之人的表现会是怎样,看看季凌云,看看萧盈盈,再看看自己,哪一个不是沦陷在情涡中不可自拔,为卿神伤,甚至那为人不耻的怪物萧倾城在看到师傅时,也是痴痴狂狂。而韩端与她相识以来的所为种种,她又怎能假装看不见,怎能故意忽略?
常欢已爬上车的那条腿又退了下来,蓝兮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烦恼的咬住下唇,看着她扭在一起的手指,看着她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师傅,你先回去吧。”心里蓦地一凉,蓝兮吸了一口气,忍耐道:“你要做什么?”
“我……我与韩端谈谈。”常欢表情有些为难,语气却已肯定,他是她最好的朋友,难道就此两不相见?酒后误会记得不甚清晰,但也知道自己把他当成了师傅,误会一定要解开,而朋友若因此事反目,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
蓝兮已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愤怒还是无奈,半晌扯动嘴角道:“一定要谈?”
常欢又回头看了看韩端,他仍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于是点头:“要的,我们是朋友。”
“好!”蓝兮应的极快,“就在这里谈,师傅等你。”再也不看韩端一眼,兀自瞪向前方,面如寒霜。
常欢眨眨眼,看着身边时有经过的路人,看着暮色渐罩,云楼即要挑灯,师傅的马车还堵着大门,想了半晌,拍拍车架对韩端道:“有话对我说就上车来吧。”
蓝兮微微一震,却未开口,眼睁睁看着韩端跨上车架,撩帘进了车厢。
常欢爬上,左右瞄了瞄,倏地从后轻搂了搂蓝兮的腰,低道:“不要生气,等我。”不说还好,一说蓝兮气愤更甚,气愤中还夹杂了丝丝委屈的情绪,自己出言不逊是为了谁,她答应过不再理那人,现在竟与他密谈起来。一时嫉怒并起,手甩马鞭,催动车行向城门奔去。
晃动的车厢里,两人相对无言,韩端低着头,常欢盯着他的发心。良久,目光扫到他手中拎着的酒坛,常欢微笑道:“云楼连酒都不给你喝,还要出去买?”
韩端叹了口气,只是轻微的一声,却让常欢听出了许多郁结。歪头又道:“想对我说什么?”
他扬起黑浓睫毛,皱起眉毛道:“你……离开客栈到哪里去了?”
“你去找我了……?”常欢一想便了然,“我和师傅搬去了倾城画院。”
韩端的手指勾住坛绳来回磨着又道:“你和你师傅不会武功,若要对付他,一定要找我。”
常欢颔首:“好,不过暂时还不用,我们不会和他硬碰硬。”
韩端抿抿嘴:“他诡计多端,你们离他这样近……也许会有危险。”
常欢笑了,抬手点了点脑袋:“不用担心,我师傅虽然没武功,但是很聪明。”
韩端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常欢敏感察觉,直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他顿了顿,别开目光轻道,“我想去保护你。”
常欢半晌不语,倏尔按住膝盖倾了倾身:“韩端啊……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韩端不敢看她的眼睛,索性将脸侧到了一边。
常欢忽然沉了脸,状似忿道:“我前晚喝醉酒……是不是你去寻的我?”
“咳咳!”韩端猛咳起来,脸色唰地通红,掩饰的将酒抱入怀中,极力向后靠上厢壁,结巴道:“是……是……”
常欢嘟着嘴摸了摸脖子,低声道:“你那样对我,还是不是我朋友?过分……”
韩端的嘴唇微微泛了青,侧脸轮廓瘦削清俊,半晌低道:“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
常欢呼了口气,两手一摊道:“对不起就完了?”
韩端目光闪过她脸庞一瞬,迅速挪开,艰难道:“你打我……”
“嘁!”常欢嗤鼻:“我打你还不是给你挠痒痒?你想得倒合算。”
“骂我……?”
常欢抠抠下巴,眯着眼点点头道:“好主意。”说着话突然躬身窜到韩端旁边坐下,正对着他的脸,抬手指鼻道:“好你个韩端,趁我醉酒占我便宜,害我被师傅大骂了一顿,你不是我朋友,不是我兄弟!”
韩端脸色黯然,喃喃道:“常欢……我对你……”
常欢听他说话,忙一摆手,鼻孔朝天道:“不要跟我说话,我还没骂完呢,以前我跟你喝酒也喝醉过,那时候还以为你是君子,对你特别放心,谁知道啊谁知道……韩端!”她夸张的摇头叹息,“你太让我失望了!”
“常……”韩端又开口,常欢赶紧继续打断:“我被师傅骂过之后,真的很生你气,气得恨不能杀了你!不过呢……”她突然抿嘴一笑“我可没有冲动,仔细想了一天,你以前对我一直都很够义气,事事处处帮我的忙,从来也没有越过矩,所以……”她又眨巴眨巴眼,“终于被我想通了……你啊,一定也是喝了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把我当成了谁,哈哈,说起来也许是我占了你便宜吧,因为我也把你当成了我师傅!”
韩端一震,猛地看向常欢,看着她挂了满脸僵硬虚假的笑容,脱口道:“我没有喝酒……也清楚知道你是常欢!”
“啊!”常欢装没听见,清了清嗓子,牛头不对马嘴道:“你以后少喝点吧,自己喝还逼着受伤的季大哥也喝,他的腿伤要是拖长了,都是你的错。好了,说开了就没事了,一场误会嘛,我们还是朋友!”说着话躬身站起,“师傅赶车去哪儿呢?”就欲撩帘出去,身形未动,左手倏地被紧紧握住。
“常欢!”
她站定闭上了眼睛,脑内一片纷乱,暗悔自己为何要提起,但若不提,这事始终会是横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刺,以后见面还是尴尬,若他聪明,掩过也就算了,可这人……
“啪”的一声,酒坛子被放在地上,拳心前后都拢上了温暖手掌,包裹的严严实实,听他沙声开口:“给我一次机会。”
常欢心潮暗涌,面色镇定,“韩端,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喜欢的人是我师傅。”
“我知道……”韩端苦涩道,“我早已知道……可我仍在奢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常欢转头,淡然道:“你要什么机会?你要我怎样?”
空气仿佛凝滞,许久许久之后,手上的温暖散去,看着他缓缓靠后,唇边露出一抹自嘲讽笑:“我要你怎样?我不知道……只不过想说出来而已,你只管怪我冒犯了你罢,我无半句怨言,因为……那本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常欢心尖一阵酸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