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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之恋 曾志明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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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续旧缘。也许有人会对市长和市委书记结婚发出微言,但这无关要紧,反正他都快到点了,不会被人认为风川市开的是夫妻店。事物总是有两个方面的结果,说不定还会变成一种美谈呢?说明政府和市委配合默契,合作良好。想到这里,他过去所持不喜欢老女人的观点也改变了,此时此刻,倒觉得年轻的女人太幼稚,还是老的倒有一种成熟的美。
  谈到成熟,几十年后的舒中倒真正的成熟了,她稳重、冷静,温柔中有一股阳刚之气,光彩照人的美丽中,却有一种能主沉浮的气概。这次初一见面,已不是当年协理员见到小护士的场景,倒像他变成了小护士她成了协理员。不,这个比喻还不准确,倒像一个小鬼见到尊正神,他有某种压抑感,仿佛,要天然地服从她的领导,这是什么道理?他至今还没有琢磨出来。此时此刻,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市委招待所看看她,一个人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机,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掀动频道,电视画面在不停地跳跃着,他对任何一个节目都没有情绪,甚至演的什么也没看出来,电视频道在跳跃,他脑海里思维也在跳跃。
  何凯掀门走进屋来。父子二人彼此都有点吃惊。
  何凯问:“呃,爸,你今天怎么啦?这样的百无聊赖?”
  何云峰有点不好意思地停止调换频道,反问:“你今天怎么舍得回家来?”
  何凯笑了:“说起来是回家,其实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云峰不禁问:“出什么事了?”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是十分溺爱的,如果用“命根子”形容也不为过。他最怕的,最担心的就是他出现闪失,常言说知子莫如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些什么事,他心里不明白么?
  何凯说:“事倒没出,不过有些事你再不决断,恐怕就要办不成了。”
  何云峰说:“你又说那高尔夫球场用地的事吧,这有难度呀,国土局长顶着不干,我总不能下命令。”
  何凯说:“难道市长管不了国土局长?这个女人也怪,日本人建高速公路要占多少地她都支持,美国人要块地修高尔夫球场她却反对。”
  何云峰说:“两件事性质不同,一个是搞娱乐休闲场所,一个是搞基础建设。再说,这件事高泽群在位时就有动议。而高尔夫球场,当时高泽群也是十分冷淡的。”
  何凯说:“可他现在不在位了。”
  何云峰说:“他不在位舒中又到位了。这样大的事,市委总是要议一议。”
  何凯不满地说:“爸,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就不信,在风川市,一小块土地市长还作不了主。还有,龙滚沟那个小小的村的干部班子,也拖这样久解决不了,也太无能了嘛。”他对这个嘻嘻哈哈唯唯诺诺的父亲,向来是不太尊重的。是独子的骄横?还是慈父的娇惯?也许两者都有,特别在庞钰驾临风川、高泽群病休后,在风川,他可以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实告诉你,高尔夫球场的工程我已全部包出去了。”
  何云峰略略一惊:“你又在搞建筑工程承包?”
  何凯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说:“建筑工程本来就要搞承包的嘛。再说,我们金威公司有这项业务呀。爸,说得直白点,这可是个无本生意,来钱快,赚头大。现在好多下海经商的干部和在商海横冲直撞的大少爷、大小姐们,都靠搞这玩艺儿发财,我为什么就不能搞?”
  何云峰忧虑地说:“你就不怕东窗事发?你们承包的那个百货大楼工程,现在楼垮了,市民反映强烈,眼下这个案还没结哩。”
  何凯无所谓地说:“那是暴徒纵火……”
  何云峰冷冷一笑:“纵火?哄鬼去吧,不说你爸是一市之长,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任何一个普通市民也能看出疑点。
  火能把一座钢筋水泥框架结构的楼房烧垮?何况当时只是一楼的货物在燃烧?这件事检察院可是立了案的。”
  何凯并未被吓着,有恃无恐地说:“让检察院查好了,我不信他们能把这个案子查得下去。就算有啥问题,那也该是金威公司的问题。金威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庞钰阿姨,我还不信有谁能在风川把过去的风川第一夫人现在全省的第二夫人送进大牢。再说,过去督促要办垮楼案的高泽群已下台了,舒中是李陵亲自点的将,还是你过去未结成婚的对象,如果当时你们要结成婚,她就是我的妈了,你怕什么?”这个儿子在父亲面前从来是无顾忌的。
  何云峰倒被儿子说得有些不自然了。当然,儿子有些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庞钰肯定不会在风川这条溪沟里把船撑翻的。高泽群不是想动她么?结果只好养病去了。他还觉得人家这次换将换得十分巧妙,不让他坐正也恰到好处,免得旁人说三道四,因为谁都知道他是李陵、庞钰的忠实门徒;也不用本地干部,免得一碗水端不平,互相争斗。从远处找来个舒中,老关系、老下级、女流之辈,又和他这个市长有前情,风川市不仍然在庞钰的控制下么?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不,舒中下车伊始,就把矛头对准了龙滚沟,这正符合庞钰几年来的心意。龙滚沟的发展,不但是高泽群在风川推行改革开放的业迹,龙滚沟的龙翔公司还是她在风川商战中的对头。龙翔公司虽然是个乡镇企业,但实力雄厚,活力很强,特别是龙滚沟蕴藏量丰富的花岗石实在令庞钰垂涎欲滴,她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要把卫民这个人换掉,把龙滚沟的大权交给那个攀附她们的邹大利。对这个邹大利,他当然了解一二,“文革”中曾任过一任龙滚沟支部书记和大队长,这个人一直和卫民、田冬花是死对头,庞钰回风川下海,他就投靠了她。但舒中就是那么好愚弄的么?从初步接触中,今日的舒中,绝非从前。也许曾做过多年的检察官,她身上透出股莫名的威严,倘若她较真起来,他最怕的就是儿子首当其冲。他深知他儿子的德性,舒中惹不起李陵、庞钰,会不会找个垫背的?他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不禁忧心忡忡地看着何凯说:“孩子,今日的舒中可不是当年的小姑娘,眼下有些事恐怕要收敛一点,就是过去的事,能补救的要想法补救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切等摸清了舒中的底牌再说。”
  “啊,”何凯不满地把头转向一边,“爸,亏你官居市长,实在没有点将帅气概,现在哪里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俗话说,胆大玩龙玩虎,胆小只能逗逗老鼠,你怕什么?怕丢官?你都58岁了,这个市长还能当几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别看现在四处有人请你剪彩,吃香的喝辣的,哪一天你不在位,立刻门前冷落车马稀。眼下这个时代,手里有钱才是货真价实,青山常在。”他看看表,“啊”了一声,“我得走了,我忙得很,美国S公司的老板杰克?舒最近要来风川,他是来签高尔夫球场合同的,另外也要谈花岗石联合开采的事,你一定把土地快点批下来,这不是我说的,是庞阿姨的意见,总不能让杰克?舒老板空着手离开风川吧?现在全国都在搞开放、争外资,你这个市长总不能把这样的大老板推出门去?所以,高尔夫球场和龙滚沟领导班子两件事,要当机立断。”说罢他匆匆走出门去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望着儿子的背影,何云峰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忧?是喜?是悲?特别他刚才那句:“你都58岁了,这个市长还能当几年?”大大刺伤了他,考虑下台后的安排,也不能说为时还早。其实,儿子要求的两件事,作为一市之长,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不就是一块高尔夫球场的地吗,再给国土局长应敏打个招呼,她实在要钻牛角,就索性来硬的,除非她不想当这个国土局局长;至于龙滚沟村的领导班子,那更是小菜一碟,根本用不着市府出面,给下面乡里打个电话就了结了。当然,过去这个地方是全省的典型,又有市第一把手高泽群撑腰,要动他的班子确不易,现在高泽群休养了,龙滚沟的支部书记卫民又被检察院传讯,倒也是个机会。不过,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毕竟舒中到任了,他得想办法得到她的点头,最好有她的签字。这也是他多年为官的经验,上下不得罪,左右不惹麻烦,出了事上面有人顶着,下面有人担着;有了成绩,他理所当然有一份功劳。所以即令文化大革命中,几乎所有的当权派都戴高帽、挂黑牌,他却没有,而且还是最早结合进“革命委员会”的革命干部。
  儿子一走,他决定去找找舒中,把刚才说的两件提出来,只要她不反对,哪怕不说一句话,他都能当机立断。今后有了问题,至少是给她通了气的。
  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略略沙哑而又充满活力的女声:“小何子,小凯把那两件要急办的事给你说了吗?”
  何云峰立刻毕恭毕敬地说:“是庞大姐呀,小凯刚才讲了,我准备立即去找舒中通通气。”
  电话那边,庞钰有点不高兴了。“这两件小事,你们政府就有权决定嘛,用不着和她通什么气。不客气地说责任全在你身上,本来,高泽群离岗休养,你就该当机立断的……”
  何云峰连连检讨:“是是是,你批评得很有道理,我深刻检讨,灵魂深处闹革命。”
  电话那边庞钰又好气又好笑:“你少给我耍嘴皮子,深刻检讨,就是不改。”
  何云峰显得极其诚恳地说:“改,改,改,我跟着就办,这不,我马上就去找舒中交谈交谈,本来,我也用不着与她谈的,说起来,我还是她的老上级嘛,别说这两件小事还在我管辖范围,就是超我管辖范围的,我决定了,她还能反对?不过,她毕竟是风川第一把手了,而且已经到任了,考虑到今后的关系,考虑到她和我之间的特殊原因,给她通气,只是表示出一种对她的尊重。我想这两件小事会十拿九稳,李书记那样看重她,她不能不知恩图报吧?再说,这是你老大姐的事,她敢不卖面子。用句老话说,我这是把油面子让给她捡了。”
  电话那边止不住轻声笑起来,特别是那句“敢不卖面子”
  使她如盛夏喝下一杯薄荷冰水般舒坦。不禁笑骂道:“看你这张油嘴,左说右说都有理。好吧,你去给她通通气也好。再说,你也该把她抓紧点,我们老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调回风川,老实说也有为了你的婚姻这层关系,过去没有批准,差点制造了个新梁山伯祝英台,现在一定要补救回来。”
  这句话,要是何云峰在一个月前听到,他不但不感激,反而会反感,今天他不能不谢谢这两个老上级的苦心了。不过,他知道老太太脾气,说话不能太正式,否则她会认为你是虚假,必须说说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油嘴滑舌,她才高兴听。于是他说:“老大姐、老书记对我的关怀,实在令我刻骨铭心,今后只有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才能表达我至诚的谢意。”
  电话那头,老太太笑了,骂道:“少说好听的。你这样的大市长,谁敢要你鞍前马后,把眼前这两件事给我办好就算你有良心了。你要找舒中通气,就得快点,知不知道,她今天可是去医院看高泽群去了。”
  “啊,”他心里不由一震。按理,舒中去看高泽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但令他惊讶的是,老太太对她的行动特别关心,连他不清楚的事她都知道。可见也不放心啊!
  庞钰在电话中继续说:“小何子,你可不能成天嘻嘻哈哈马马虎虎的。当然,对小舒我们也没什么特别不放心,只是她毕竟离风川几十年,初来乍到,最容易先入为主,你也知道高泽群那张嘴,搞宣传舆论很有本事哩。我怕小舒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住了。你也要打点主动仗嘛,再说,对加深你们的感情也很重要。”
  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住地点头说:“老大姐,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找舒中。”
  舒中房间里的灯光亮着,她也刚到家,洗漱完毕,坐在桌前,打开日记本,打算记记日记。这是她的好习惯,从初中时期就开始了,倒不是每日必记,但有重要的事情,重要的生活感受,都要记录在册的。目的是为了整理思绪,当然也为了记录人生轨迹。因此,她的日记不是那种鸡毛蒜皮生活琐事的笔录,而是经过思索,经过剪裁,经过升华的人生感悟。
  敲门声响了。她只好合上本子,何云峰推门进来,一脸可掬的笑容,路上已经想好了,先谈个人感情,后谈工作。他显得很随便,充满着柔情,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进屋用目光对屋子扫视了一圈,然后关切地问:“这几天过得习惯吧?”
  舒中友善地说:“过得挺好的,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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