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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裴行俭呆了呆,道:“不是纥干承基大人?”
“是你。”那士兵回答得也甚是干脆,“街使你让一个人带信给将军,说此
处要出事,速派人来。这信我还看到过。”他想了想,又道:“纥干是胡姓啊,
我们金吾卫似乎没这个人的。”
***
坐在小船上,明月奴就不禁想笑。
先代祖师果然深谋远虑,在长安这小宅子也已布置了这么个逃生的所在。按
照先师所说,在长安这样的宅子应该还有三处。
现在偃师门大概正与明崇俨斗得热火朝天吧。她想着。偃师门为什么想得到
肉傀儡的秘密?这事也不必多管了,在这儿一无所获,那么先师遗藏定然藏在另
三处宅院中的一处。偃师门定然不甘心失手,仍会纠缠不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
步。
小船沿着这暗河缓缓而行。这条暗河可以直通清明渠。即使偃师门得空船沿
河追来,她早就出了洞口得不知去向了。她微微笑着,伸手将身上的衣服拉了两
下。这衣服本是青色,一拉之下,面料忽地翻了过来,颜色已然大变。眩目戏中
有一路衣彩戏,便是衣服上暗藏机关,眨眼间便与先前大相径庭,明月奴现在穿
的其实正是一套戏服,只是不在台上,用不着如此手忙脚乱。她一翻圆领,又拉
了拉袖子,折进一段衣襟,只是片刻,便如换了一身衣服一般。
她一边整理衣服,眼前却又浮现起明崇俨的面容。这个清秀少年有时又像一
头豹子一样凶狠,如果发现自己是故意引他来与偃师门相斗的话,会不会暴跳如
雷?不过以明崇俨的本领,要全身而退应该不难,可是明崇俨万一不敌地傀儡,
被拍成肉饼还是大有可能的。
她回头看了看,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盼望明崇俨能追上来,但也知道这绝无
可能。那儿附近根本没有河,要找到一条小船放进暗河再追上来,不是一两个时
辰做得好的。只盼明崇俨吉人天相,不要出什么意外吧。虽然与明崇俨与不能算
是朋友,可是对这个少年,她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要去想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按在船后的橹上,正要摇动,前面的黑暗中
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明月奴姑娘。”
这个声音十分苍老,仿佛受过伤,声音十分沙哑低沉,明月奴却如遭雷击,
手登时僵住了。这条暗河不应该被人发现,眼前这老人究竟是谁?她睁大眼,努
力看着前面,喝道:“是谁?”
仿佛古壁上久已漶漫的的壁画又突然凸现出来,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依
稀可辨那个老者坐在一艘小船的船头,一手摇着一把桨,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这
小船行得却极是快捷,只不过一眨眼便到了明月奴船前。相距不过五尺许时,那
老者方停下桨,微笑道:“明月奴姑娘,敝上有请,老朽已等候多时了。”
老者的笑容十分和霭,但明月奴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心中大是惶惑。她
自负智计,明崇俨和成圆化也都堕入她的算计而不觉,但眼前这老者也同样出乎
她意料之外。她定了定神,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老先生居然在这儿等我,
当真不曾想到。”
老者手中的桨忽地用力一划,他的小船前霎时多了一道白色的水痕。水痕中
一个小小的黑影在白波中一翻,“叮”一声,钉在了老者的木桨上。
那是一条木头削成的小鱼,只是鱼嘴处装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这小刀满是锯
齿,此时钉在桨上,身体仍在不停地摆动。老者看了看,叹道:“久闻波斯傀儡
秘术妙绝天下,中原偃师门和墨氏子弟虽然都精擅竹木之术,但在精巧一道上,
较诸波斯巧匠尚有不及之处。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这条木制小鱼是明月奴的水傀儡,鱼身已漆成了黑灰色,在黑暗中根本看不
清。方才她被这老者拦住去路,便已偷偷放出水傀儡。水傀儡隐身于水中,便与
真鱼一般无二,腹中则有一柄小刀。水傀儡若有人一般大,足可将人腰斩,明月
奴这个水傀儡甚小,杀人是杀不了的,但鱼腹中小刀极其锋利,不需多时便能将
那老者的小船割出一个破洞。她故意与老者搭话,只为掩去水傀儡游动时的微微
水声,却没想到即便如此,老者还是一下便发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那老者也听到了,仍是微笑道:“明月奴姑娘不必
失望,你的傀儡术确是天下无双。”
明月奴道:“就算天下无双,却谁也杀不了。”
老者嘴角仍带着一丝微笑,道:“那是因为明月奴姑娘你心中并无杀气。心
无杀气,又如何杀人?”
明月奴抿了抿嘴,忽道:“老先生,你到底是谁?”
老者捋了捋胡子,道:“贱名不足辱清听,老朽奉敝上之命在此等候,明月
奴姑娘只消去了便可得知。”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低沉,谈吐却颇为风雅不俗。
明月奴道:“若我不高兴和你去呢?”
老者摇了摇头,道:“你若不随我前去,只怕会后悔一世的。明月奴姑娘,
你风尘仆仆东来长安,不就是为了找回先师萨西亭留下的呼影么?”
“啪”一声,明月奴手中有个东西掉在了水里。那是她正在手中暗暗组合的
一件暗器,但这老者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竟然失手落到了水里。她不自觉地向
前一步,站到船头上道:“你是怎么知道呼影的?”
老者淡淡一笑,道:“数十年前令师萨西亭东行至大唐,老朽与他也有交往,
杯酒言欢,相知莫逆,他也将呼影的秘密告诉给我了。明月奴姑娘,你本领不下
令师,呼影亦当璧还。”
明月奴低头不语,半晌,方才抬头道:“好吧……”
她话音未落,老者忽地抬头,道:“居然还有人能追上来。”
有人追上来?明月奴回头看了看。这暗河里极其昏暗,隔得一丈便什么都看
不清了,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成圆化边走,心中暗自臭骂。因为王爷定下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迫不得
及,只得私发元从军过来助阵。此事若是被天子知晓,那连王爷都要被拖累了,
因此胡鼎也说好元从军只以禁军的身份帮他清场子,绝不出手,但自己一败涂地,
胡鼎居然还是不动手,以至前功尽弃。
他正在肚里骂着,却见前面正站了两个士兵,身上正是禁军的军服,边上还
有一辆大车。他心中一喜,正待招呼他们快快出手,当先一个中年军官却微笑道
:“成先生,欲将何往?”
眼前这军官和颜悦色,但成圆化的眼神一下闪过一丝惧意,如同见到了一条
毒蛇,结结巴巴地道:“纥……纥干……”
这军官仍是淡淡笑道:“正是承基。成先生,我家主人久闻先生大名,请先
生移玉一叙,成先生万勿推辞方好。”
他说得十分和缓,成圆化却猛地向后一跃,双手一并,不待他念咒,纥干承
基的手已极快地一挥,两手一合,成圆化只觉嘴唇仿佛被一种极粘的胶水粘住了,
竟然张不开,咒语自敢念不出来了。
纥干承基走到成圆化身前,看着成圆化眼中的惧意,微笑道:“成先生请。
弥光,带成先生回去。“
边上一个青年军官上前,一把搀起成圆化向前走去。成圆化已是吓得浑身瘫
软,但那青年军官如提小儿,几乎是将成圆化提着走的。纥干承基拍了拍成圆化
的肩,微笑道:“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
这是《金人铭》中的话。《孔子家语》之“观周”篇有谓,孔子观周,入太
祖后稷之庙,见堂右阶前有金人之背有铭文,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无
多言,多言多败”云云。纥干虽是鲜卑姓,但纥干承基读书甚多,方才用在成圆
化身上这“金人三缄术”正取自这典故,因此才引了这段话来取笑。成圆化气得
半死,可是被他封住了口,想骂也骂不出来。
那青年军官将成圆化扔进车里,又走过来小声道:“二哥,那些人中,正有
那个姓明的啊,是不是……”
纥干承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空,喃喃道:“这时候,大哥也该得手了吧。”
他转过头,微笑道“弥光,大哥好像很害怕这小子,你呢?”
那叫弥光的愤愤道:“这小子本事不错,但也比我强不了多少,绝不是二哥
你的对手,我怕他何来。”
纥干承基淡淡一笑,道:“只是大哥怕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弥光,先留着
他吧,否则郡王该找谁出气?”
说到这儿,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那个弥光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
此,二哥你真是深谋远虑。”
他们早就想要对付成圆化了,但成圆化深居浅出,偶尔出来,身边也跟着一
大帮元从军,他们屡次想动手都找不到机会。现在靠着这些少年人之助,终于将
这个心腹大患擒住,而郡王要追查,也只会查到这些人头上,根本想不到自己。
他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时不断有金吾卫赶到。这儿出了这般一场大事,负责长安治安的金吾卫赶
到得极快。但他们这辆车上挂着金吾卫的牌子,身上穿的又是军服,那些金吾卫
也没有说什么。纥干承基与弥光跳上车,弥光正待扬鞭,纥干承基脸色忽地一变,
人极快地闪到车厢。弥光不知出了什么事,马鞭不敢抽下去,却见纥干承基钻了
出来,面色阴沉之极,道:“弥光,你真将成圆化扔在里面了么?”
弥光怔了怔,道:“当然,不会有错啊。出什么事了么?”
纥干承基叹了一声,忽地笑了起来,道:“好个成圆化,嘿嘿,终日打雁,
到头来却让雁啗了眼,定是方才这一伙金吾卫干的,我居然看走了眼,元从军原
来还有这本事。”
弥光吓了一跳,道:“他怎么了?”探头向车厢里看去。方才成圆化已被他
封住穴道,扔在车中,但此时车中却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了。
***
明崇俨发现地下竟是一条暗河,已知明月奴定从这暗河逃了。他气恼明月奴
骗了自己,边上碎木倒有不少,当即扎了一捆,编了个筏子扔了下去,人一跃而
下,拿块木板划动。明月奴中了他的踏影术,此时依然有效,他一边划着木板,
一边循踪而来。只是这种简单的筏子定然追不上明月奴的,他也是一时气急,根
本不去多想,哪知越赶越觉奇怪,明月奴竟似停住不动了。
踏影咒时间一长,自然消散,但他是昨晚给明月奴下的咒,七天之内都有痕
迹可寻。按理,明月奴脱身之后,应该马上就逃得无影无踪,却不知为何居然停
了下来。
难道是受伤太重,以至于昏死过去?他心头忽地一颤,手上木板又加紧划了
两下。明月奴是个阉人,这等人他避之唯恐不及,高仲舒听得自己喜欢的是个阉
人也恶心了半天,可是与明月奴一番相斗,明崇俨却觉自己对这人也似有种莫名
的好感。
怪事,自己总不会也喜欢一个阉人吧。他只觉脊背一阵发毛,摇了摇头,想
把这念头扔到脑后。明月奴骗得他与成圆化的地傀儡一番恶斗,若非裴行俭及时
赶到,自己险些被地傀儡捏死,照理该恨死她才对,可是明崇俨眼前来来去去,
总是明月奴那张与娇艳如少女的脸,却又恨不起来,明月奴骗了他,似乎也是可
以原谅的。
真是疯了。明崇俨狠狠抓了抓头皮,骂道:“死人妖,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
我也追得到你!”可是骂归骂,如果真捉到了明月奴,又该将她如何?
踏影咒失效前,中咒之人不论躲到哪里,的确都能发现,但追不追得到却又
另当别论了。虽然看不见,明月奴现在并不曾移动,他也感觉得到。只是他对明
月奴已颇存忌惮,那些奇奇怪怪的傀儡术不易对付,更不易对付的是明月奴的心
机。说不定,这也是她自知逃不脱明崇俨的追踪,故意设下的一条计策?
木筏做得十分粗糙,在水面上行得也不快,明崇俨划得甚是费劲。明月奴应
该就在眼前。他一手拨弄着掌中的一颗绿豆,睁大了眼盯着四周。暗河中光线极
其暗淡,运足目力能看到的也不过丈许而已。突然,他隐约看到前面停着一艘小
船,手中划水的木板也停住了。
这小船一动不动,随着水波微微起伏。明崇俨将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道
符纸,右手则将短剑紧了紧,一长身,大声道:“明月奴!”
在暗河中,声音也十分空洞,但并没有回答。明崇俨皱了皱眉,伸指一弹,
薄薄的符纸如同木片一般飞了出去,打着旋到了那小船顶上,猛然间冒出一抹火
光。但着这道火光,明崇俨隐约看到似有个人伏在船底,却还是一动不动,他心
中一凛,脚尖在木筏上一点,人高高跃起,跳向船头。
“明月奴姑娘,请吧。”
前面是一道石门,现在却已是虚掩着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