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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那边的消息。”刘劲说着远远地将传真递上去,然后垂首站在一边待命,内心惶恐,如芒刺在背。
翻开一角,浏览了几行,傅易辰脸色微变,目光如剑直视刘劲:“你看过么?”
闻言一惊,刘劲额头沁出冷汗来,摇手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一定与徐先生有关。刘劲心道。
锐利的目光在刘劲脸上逡巡了片刻,傅易辰才脸色稍缓,摆摆手示意刘劲出去。
刘劲得令,立即消失。
大门一关,傅易辰面孔扭曲,青筋暴起,齿铮铮有声,一身狂怒呼之欲出,仿佛顷刻便要咬断他人喉咙,取人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笙笙,为了傅氏,你居然这么傻,我已经与潘子琛联手,还自愿投入潘子琛的怀抱!难道傅氏比我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为之付出一切,身体,心血,灵魂,甚至是对我的爱!
傅易辰双目喷火,拳头紧握,骨节咔咔作响,已是怒浪滔天。
还是说,如今你已知道了我所犯下的错,以此报复我!你好狠的心!
思及此,傅易辰脸色大变,双手捧住头,懊恨交加,嗟悔莫及。
平地风起,白纸乱飞,缓缓落地。
铁指缓聚,照片上傲意纵横的男人随着照片的变形而扭曲了轮廓,阴沉冷酷的声音打破死寂,字字落地有声:“潘子琛,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拳头紧握之刻,傅易辰已心生一计,他立刻拨通刘劲的电话:“晚上八时,替我约乔擎私下一叙。”
晚上八时,乔擎准时到达法式餐厅。他环顾四周,却见满堂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唯有傅易辰一位客人,可见“私下一叙”的分量。其实在接到刘劲的电话之时,乔擎已经约莫有些预知傅易辰此行的目的,亦是单刀赴会,将一干人等打发在楼下,只余一名保镖站在餐厅门廊处。
傅易辰眉目落拓,欣然举杯,向乔擎致意:“祝贺你,全港十大绅士。”
乔擎亦执起桌上的酒杯,朗声道:“谢谢,同样祝贺傅乔合作案成功签署。”
傅易辰勾勾嘴角,别有意味地道:“我一直认为傅氏和乔氏的合作远不止于此。”
闻言,乔擎放下酒杯,凝眸道:“傅先生的意思是……”
傅易辰会以一笑,毫不掩饰地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之前我与潘氏的合作目的。”
乔擎故作诧异:“你们两家有合作?”
“不错,之前为了整垮周氏,潘子琛对傅氏施以援手。如今,傅氏投桃报李,联合潘氏对付你们乔氏,”话已至此,傅易辰便和盘托出:“十年前的那件事一直是潘子琛心头之恨,如今潘氏大好,更是势在必得。”
乔擎脸色如常,心中大愕,惊讶的是傅易辰竟是如此诚意,这消息也是最近才由安插在潘氏的内线透露的,然而不可过早定论,说不定傅易辰只是为了接近乔氏,故意为之。
“你也应该知道,现在那批货又成了众人眼皮子底下的肥肉,四洲会、国际刑警,还有大大小小的帮派都聚集在意大利,都想分上一杯羹。”傅易辰悠悠地道。
乔擎忽然瞳孔一缩,压低声音道:“你竟然都知道?”
傅易辰坦然:“看来你在我这里安插了不少人啊。既然要合作,我就没必要隐瞒了。爸爸的遗愿是傅氏能够脱离四洲会,为的是让我没有黑道背景,可以安心地从商从政。所以,四洲会有目共睹的是,傅氏的一切地下交易都由徐笙经手,而我一无所知,全无插手。而事实上,为了傅氏大局,所有的一切仍由我监控,只是徐笙他不知道罢了。”
“原来如此。——为什么想和我合作?若是你与潘子琛合作,收益或许更大。”乔擎疑道。
傅易辰欲说还休,连饮数口,叹道:“爸爸一直希望傅氏能够脱离黑道,要是再和潘子琛合作,难道不是越陷越深么?”
乔擎了然颔首,镜片之后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心道:恐怕不只如此吧。
“难道你认为和我合作,就清清白白?”乔擎嘴不饶人,紧闭的双唇有几丝不驯。
傅易辰敛目,微微扬起嘴角,道:“你不觉得四洲会由潘氏统领已经太久了么?”
“怎么,你想违背傅老爷子的心愿?”乔擎失笑。
“人各有志而已。”傅易辰沉声低叹。语罢,靠上椅背,望了望窗外,又直视乔擎,似乎别有深意。
乔擎也不躲避,四目相接,犹如高手过招般激起波澜。
“徐笙很美。”乔擎点到即止,望定傅易辰,毫无惊惧之色。
“的确,他很美。”那平静无痕的眼波底下竟有暗流涌过,仿佛一条猛龙呼之欲出,乔擎竟也惊了一惊,再定睛一看,傅易辰双唇紧闭,早已锋芒尽敛,只化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
乔擎突然大笑,道:“好,我答应你。”
傅易辰悠然举杯,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乔擎亦执起杯子,与之相碰,道:“合作愉快。”
Chapter2 扑朔 上【已修】
与安托瓦三世达成协议,傅氏不仅挽回声誉,也免于一难。巡视了各处矿产,再加上舟车劳顿,回到开普敦私人宅邸的徐笙只觉心力交瘁,劫后余生。
开普敦是南非最南端的城市,一年四季阳光普照,依山靠海。清新的强风自东南方吹至,荡涤空气中的污秽。
池边的银盘里堆满了新鲜的苹果、葡萄和柑橘。徐笙仰面假寐,闻着清新甘甜的果香,眉头渐舒。雾气蒸腾,清波荡漾,徐笙幽幽含笑。明眸皓齿,翠黛云容,似一朵白玉寒梅于柔烟轻雾之间,幽幽绽放,自赏孤芳。
听到脚步声,徐笙自水中浮出:“钱拿到了?”
薛正荣颔首:“是的,另外一半将在到货后由专人送到纽约。”
“不用了,所有钻石送到张丰地方,日后打赏给兄弟们。”徐笙道。
薛正荣颔首,又道:“新九合的人求见。”
“不见。”徐笙不假思索,悠悠抬起手来,皓腕之上那道红痕依旧刺目惊心。
“是关于立委竞选的事。”薛正荣压低声音道。
哼笑两声,徐笙懒懒地道:“那就见吧。”
随意着了一件浴衣,徐笙接过黑人女仆手上的浴巾,淡淡地扫了薛正荣呈上来的拜帖,讥讽地道:“聿甄去世的时候,新九合就只来了一张帖,今天倒想来捞点好处,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些。”
缓缓步到大厅,新九合众人早已等候良久。
徐笙一出,众人顿觉此人明艳无俦,生平未见。只是那一双寒潭似的眼眸,清绝幽冷,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
为首的耿正青愣了片刻才撩袍上前,自报家门:“新九合耿正青,见过笙少。”
徐笙会以淡淡一笑,缓缓落了座,捧着茶饮了一口,才开口道:“千里迢迢赶来南非也不容易。贵派罗老爷子身子骨可还硬朗?”
耿正青拱了拱手,道:“多谢笙少挂念,恩师一切安好。”
徐笙缓缓扯出一丝冷笑:“看来二少爷牢饭吃得还挺惬意。”
耿正青心下一凛,正色道:“感谢傅老爷子大恩大德,新九合上下没齿难忘。”
话音一落,只见徐笙面孔发白,如覆霜雪,已然怒极,口吻却依旧宽柔:“记得二清的时候,清河帮钱老先生的爱子钱敬安偷渡到香港,还是聿甄想方设法把他弄到菲律宾去,才躲过了这牢狱之灾。前年,万家百货的孙朝洪欺负我,第二天钱敬安就砍了他的一双手送到大宅做礼。真是有心了。我还记得,去年聿甄过世的时候,清河帮忠字辈以上的人全部到场,下跪默哀三十分钟。”
很明显,徐笙在翻旧账。
一九九六年,台湾治平专案,新九合成为重点打击对象。其他帮派明哲保身,唯有四洲会傅氏一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秘密安排新九合骨干偷渡至泰国,然而罗家二少爷不服从安排,最后被警方逮捕,判刑五年。
去年四月,四洲会傅氏首领傅聿甄过世,新九合只发来一份唁函,并无一人到场,其不敬之意已昭然若揭。
耿正青汗颜,颤声赔笑道:“那时候的确是疏忽了,忙着收回莲花那一块地盘才……”
“你的意思是我在兴师问罪了?”徐笙柔笑着打断他,手指摩挲着杯壁,指甲与花纹相碰的声音甚是刺耳,令新九合一行人不寒而栗。
“听说,罗老爷子的高徒宋仲辉即将参选下一届台北东区的立委,可是为了此事而来?”徐笙问道,神色淡淡,眉目甚是笃定。
耿正青一听,大松一口气,说起正事儿来:“笙少,您既然开口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这选举……”
徐笙抬手止了他的话,了然地看了耿正青一眼,淡淡地道:“你找孙定邦支钱去。”
耿正青大愣,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没想到笙少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主儿。
厅中弥漫着诡异地寂静,唯有徐笙轻轻啜饮茶水的声音。
薛正荣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中亦是诧异万分。
以德报怨一向不是徐笙的风格。然而,徐笙神情专注,眸色幽冷,全然不是玩笑。
“各位自便。”徐笙环顾四面,嗤笑一声,抖了抖衣衫,施施然步进内屋去,只余一缕幽香徘徊。
走到了书房,薛正荣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徐笙悠悠开口:“正荣,明天把宋仲辉和三堂会交易的资料发到台湾电视台。”
薛正荣忽觉一阵凉意,黑吃黑一向是道中大忌,这样做势必挑起四洲会与台湾黑道之不和,而如今傅氏威势尚在,但是实力不如漂白之前,真不知徐笙意欲何为。
徐笙不言不语,嘴角犹是那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好似擎着一朵白玉幽莲,长睫半掩之下的两汪玄潭,却波澜不惊,深不可测。
新九合……三堂会……
台湾……香港……
四洲会……
电光火石之间,薛正荣明白了,徐笙为得恐怕是……
次日,宋仲辉因涉嫌黑社会活动取消参选资格,并拘留调查。
时入四月,天高云淡,空气清明。笙园桃花含露,次第开放,艳若流霞。
青石小径上微雨渐干,花雨印染。偶有一瓣桃红落在鞋面上,晶莹娇弱地落下,煞是动人。李怀亦自拱门进入花园之中,一路穿花拂柳。天气略有些热,他的脚步轻快而有力,额头沁出薄汗来。李怀亦三十上下,眉目清俊,性情淡薄温吞,在帮地位不低,却甘愿做徐笙的私人医生。如今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刑堂堂主,身兼双职,又逢帮中动荡,更是忙得足不沾地。
李怀亦一脸凝重,昨日三堂会抢了原本属于周氏现在由傅氏代管的地盘,双方交火,惊动警方。而昨日,徐笙回港时,遭到了伏击,左肩中弹,又落了水,抱恙在身。薛正荣衷心护主,为徐笙连挡三枪,危在旦夕。如今,保护徐笙的事宜便交给了李怀亦。
玄色飞檐自粉墙与树影间探出,李怀亦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踏入这小楼。
白檀清远,隐约可闻。幽香沁入骨去,心头便勾勒出一个玉一般的人儿。
Chapter2 扑朔 中【已修】
六年前,徐笙开始替傅聿甄分担帮内事务,成为四洲会傅氏一部的二把手。当时徐笙年仅十九岁,李怀亦的父亲、当时的刑堂堂主李钟很是不服,多次行动不听指挥。在一次颇为重要的谈判上,李钟违令动枪,导致两帮人马兵刃相见。按照惯例,刑堂弟子违反帮规罪加一等,李钟身为刑堂堂主,违令抗命,以致弟子死伤,交易失败,傅氏声誉大减,着实罪无可恕。傅聿甄听闻此事,拍案大怒,当即决定要李钟以命相抵。徐笙念李钟一家效忠傅氏多年,力保李钟不死。傅聿甄只好作罢。李钟在病榻上得知此事,更是悔不当初,对徐笙愧疚不已,无奈身负重伤,只得差遣独子李怀亦登门拜谢。
那一日,春(色)染透绿纱窗,房内一片浮光翠色,徐笙一袭白衫,侧身卧在凉榻上,只手执着一枚银签拨弄着香炉里的炭块。香气空灵悠远,袅袅紫烟轻笼着玉一样的人儿,彼时李怀亦初出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