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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徐笙赞赏,傅易辰竟害起羞来,当时只觉将最好的词语堆到徐笙身上便好,却没想徐笙这般赞赏。
竹涛声声,曲径通幽,又见一间厢房,门前栽了几株数尺高的芭蕉,翠绿如盖。此时尚早,叶上露珠未散,零零落落,真如水晶一般,颗颗剔透可爱。闭目却听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徐笙信手拈来:“芭蕉青云载雨过,展尽潇湘数尺心。”
傅易辰抚掌大赞,又道:“不如匾额用‘瑶池仙境’好了。”
望了望傅易辰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徐笙嗤笑一声,摇摇头,兀自走上前去。
走了几步,见一屋之前几许(春)色,徐笙随口吟道:“碧萼绛桃春惊破。”
傅易辰不假思索:“烟萝凉蟾照无睡。”
不符平仄,更不应景,徐笙执了扇子就去拍傅易辰停在空中的手,赠以白眼,嗔道:“尽挑些好词往我身上堆。凉蟾是那天上月。人道是,广寒清冷,唯有桂树,哪里有桃花,何况地上凡人怎可与月中嫦娥相比?”
傅易辰讪笑两声,红着脸小声嘀咕:“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说罢,傅易辰竟如孩童一般,撅了撅唇。徐笙轻笑一声,瞪了傅易辰一眼,双颊竟也泛起红晕来,惹得傅易辰偷吻一下,端的是情意绵绵,两心相印。
走了几步,又见一古朴房间,外有对联曰:黄土陇头送白骨,红灯帐底卧鸳鸯。凄艳诡异,萧索荒凉,傅易辰顿觉丝丝阴寒绕上心头,惆怅不绝。望着眉目如画的徐笙,却见他抚摸着“鸳鸯”二字,展露一抹恬静坦然的浅笑,眸色幽沉,低声道:“人生苦短,有你相伴,我徐笙亦不算枉来这一遭。”言语间自是感慨万千,问心无愧。
万丈软红,茫茫俗世,得此一人心心相印,一世相伴,此生无憾矣。
傅易辰闻言,上前一步,将徐笙搂在怀中,细嗅着他颈间清芬,亦动情道:“笙笙,此生此世,我傅易辰只要你一人。”
弱水三千,一瓢饮足矣。
闻此言,徐笙胸口如受重锤,撼动不已,含泪颤栗,亦信誓旦旦:“辰,我一无所有,唯有这胸膛里的一颗心,如今我便将这颗心放在你手上了。”
“笙笙……”傅易辰紧搂徐笙单薄的身躯,其情之深,恨己之切,久久不能言语。
徐笙回望傅易辰,皆如痴如狂,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万语千言,唯有口唇哀动,徐笙自知此情已成飞蛾扑火之势,至情至深,恐怕已经无法收回。今时今日,二人鸳鸯情深,鹣鲽意浓,纵然届时,前事暴露,拜月堂空,骨冷即成秋梦,我徐笙亦无怨无悔。
望怀中人如洗双眸之中,爱恨痴缠,却最终半是哀绝,半是极乐,真教傅易辰不解,亦愈加悔恨之前将徐笙作为交易之事,暗暗发誓,再也不教徐笙受到一丝的委屈,一毫的苦楚,等到傅氏站在置顶之处,即使二人携手归隐之日,从此唯有快乐,幸福,再也没有伤害。
温存片刻,二人携手游园。此时正值春日,姹紫嫣红开遍,香云缭绕,不似人间凡景;人花相映,眼波传情,十指连心,好一对神仙眷侣。
“就剩下书斋了。”徐笙轻叹,细汗盈额,身体也微微发热。
走了一遭,傅易辰简直是搜索枯肠,到了徐笙的书斋已是腹中空空,再也挤不出什么句子。
“笙笙,你似乎都不睡在卧室,总是睡在这里。”傅易辰俯身将凉榻上的毯子折好,摆在一边,又问,“陈妈不来打扫的么?”
“这点事情我自己做就好,况且你也不愿意傅氏的机密有泄漏的可能。”徐笙取了帕子抹去脸上的汗水,从橱子里取了檀香出来。
傅易辰恍然颔首,继而自嘲己身,光顾着笙笙起居舒适便易,连傅氏大局也抛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笙笙想必正在心中骂自己没出息呢。思及此,脑海中便闪现徐笙笑骂时候那副可爱模样,不禁莞尔。
“往日,还有聿甄督着我……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哪怕是为了你。”徐笙低声自语,抚着余温尚在的鎏金兽炉子,末了心底又是一阵凄凉。
见徐笙口唇依稀微动,傅易辰却听得不胜分明,只当是徐笙找不到点火的物事,立即取了打火机迎上去。
“不用这个,书桌抽屉里有火柴。”徐笙淡笑,玉貌恬静,琼骨傲然。颈子上的那一只蝶儿振翅欲飞,教人舍不得移开眼去。于是,傅易辰又折返,于那抽屉翻找,却见整整齐齐的长条盒子,CHARLE DARKSONS,那是父亲最喜爱的火柴牌子。傅易辰有一时的怔忡,却听徐笙轻唤,便慌忙划了一支。
红炭煨着香灰,以银签于附着在炭块上的香灰戳上几个小洞,以便热气透露。待火势平稳,取了银片隔火,才将香片置于炉中银片之上。半晌,清芬慢慢逸出,空灵悠远,催人冥思,别有一番韵味。徐笙心神陶醉,情深意笃,缓缓吟道:“逸翮双飞,孤涯绝侣。”
此时,徐笙双目皆合,远山横翠,温雅清绝,仿如谪月仙人。背后一片绛桃碧柳,云护烟笼。傅易辰眼神痴迷,满怀敬慕厮守之情,不觉喃喃出口:“长眉始画,沉醉东风。”
“好!”徐笙痛赞,眉目生动至极,怔了怔,却又低低问:“当真?”
傅易辰信誓旦旦,一身豪气难抑,随手取了一只碟子往地上一摔,扬声道:“我傅易辰如若负你,照此莲花,粉身碎骨!”瞅了那碎掉的碟子一眼,徐笙却掩口笑起来,如清冷曳玉之声,又嗔道:“今日,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这世间的好话和歹话都说了个尽,也不嫌闷人。”
搂着徐笙在怀的傅易辰却犹是正经八百的模样,虽是双颊通红,语气倒是理直气壮得很:“恋爱可不就是这样……肉麻!”惹得徐笙为之绝倒,笑到腹部绞疼。
Chapter3 冥誓 下【已修】
晚餐由傅易辰亲自下厨,徐笙则执着一部书,坐在屋外负暄而读,偶尔抬首含笑视之。
“在看什么啊?”傅易辰好奇。
唇角划开一抹笑,玉指轻翻,竟是《倚天屠龙记》。
傅易辰难以置信,失笑道:“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个。”
加上书签合上书,丢在榻上,徐笙悠悠望定傅易辰:“怎么,那我该看什么,《牡丹亭》《桃花扇》,又抑或是《搜神》《聊斋》?”
傅易辰讪讪,取了书来看,书眉上是“不识张郎是张郎”,目光下落,停在赵敏所说的“还有第三件事呢,你可不能言而无信”一句,惊道:“咦,你快看完啦。”
“你也看过,半个也算不上的中国人?”徐笙揶揄,不知怎的,就想逗逗他。
“当然看过,‘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香江的男孩儿大多都晓得,”傅易辰辩道,“我还看过英文版的呢!”
见傅易辰这副模样,徐笙心底偷笑,伸手抢过书来,又道:“那你且说赵敏要张无忌做的第三件事是何事?”
“画眉。”傅易辰不假思索。
徐笙执书,目光往下一扫,果然赵敏答得是“我的眉毛太淡,你给我画一画。这可不违反武林侠义之道罢?”;清眸一转,又道:“那我再考考你,当时张无忌怎么答的?”
傅易辰一听,竟当真思忖起来。徐笙心底愈发觉得可笑,一双清亮逼人的眸子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傅易辰,却道:“唐明皇令画工画十眉图。一曰鸳鸯眉,又名八字;二曰小山眉,又名远山;三曰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稜眉,又名却月眉;七曰分梢眉;八曰还烟眉,又名涵烟眉;九曰横云眉,又名横烟眉;十曰倒晕眉。——咦,你还没想出来?”
徐笙貌如朝霞和雪,目光专注而温雅,一字一顿间,皆带着春水一般的柔情,令人怦然心动。傅易辰望着那两汪寒潭,清碧流离,雅致空灵,目光上移,却见那一对似蹙非蹙的眉儿,纤纤初月,雾薄远山,顿时痴了去。一时间情潮满腹,喉头哽塞,良久才喃喃答道:“你若也喜欢,我也天天给你画。”
此言一出,徐笙恍然,目光怔怔而落,见书中“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一句,顿觉傅易辰深意,霎时之间百感交集,不觉眼中蓄泪,翁动无言,只知痴望着傅易辰。见徐笙痴怔含伤之态,傅易辰顿觉失言,慌忙扣住徐笙腰肢,去捧徐笙的脸,叠声叫道:“莫哭莫哭,我生平最怕别人哭,你哭自己爽快了,可我……我……唉,都是我不好。”徐笙的泪还在眼中打转,傅易辰却已觉那一滴滴珍贵的眼泪已经直直砸到他心里去,烫出一个一个洞来,深不见底。
两颊添红,含着一丝愧怯,徐笙自嘲多情善感,失笑道:“不知怎的,你一来,我就止不住泪似的。”抹了抹双眼,定了心神,却见傅易辰仍是负疚之色,又闻到一股诱人的咸甜酒香,因笑道:“好香,有酒,有葱姜,有桂皮,有八角,你做了什么款待我?”
“东坡肉,你可喜欢?”傅易辰踌躇道。
因想自身伤口未愈,食不得油腻,又怕败了傅易辰的兴致,徐笙只微哂:“亏你想得出来。”
进了厨房,果见大砂锅一只,浓香四溢,叫人胃口大开。
傅易辰一翻手表,大叫一声,立即将砂锅端离火口。待撇去油后,将块块五厘米见方的肉皮面朝上,装入只只陶罐中,加盖置于蒸笼内。一系列程序下,傅易辰手势纯熟,倒教徐笙一惊,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个傻瓜,想必是练了好久,怪不得自告奋勇,急得来露一手。
“再蒸上半小时就好了。”加完柴火的傅易辰一脸兴奋,脸上沁出热汗来,回首却见徐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天真至极。回想方才光景,傅易辰拥住徐笙,却轻声道:“你若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闻言,徐笙甜甜一笑,轻拍傅易辰的手,轻骂道:“伧俗。”言语间却无不是甜蜜完满,鸳鸯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等到东坡肉出了笼,徐笙早已饥肠辘辘,恨不得跳进蒸笼中,饕餮一番。
“好吃么?”傅易辰万分期待,眼中冒出星星来。
“嗯嗯,好吃。”徐笙连声赞道,埋头苦吃。
听闻徐笙赞赏,外加一副可爱的吃相,傅易辰无比满足,不过,他深知他的使命实在是只完成了一点点,他想给徐笙的只有更多。
“曹衍有下落了么?”傅易辰随口问道。
“你想巡查我的工作?你不放心?”徐笙垂了睫羽,透不出一点波澜。
“我没有插手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复职。”傅易辰急急辩解。
“缺人手么,不如我让祁东过来帮你好了,美国那边……”
话还未完,傅易辰却说道:“乔擎想和我们做一笔交易。”
闻此言,徐笙立即放下碗筷来,双眉上挑,露出一个浅笑:“说来听听啊。”
“因为是四洲会有关,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同他说来联系你,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只说与曹衍有关。”傅易辰一五一十地道,间或还不自觉地皱起眉来,俨然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
“是么……”徐笙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他有没有提到别的什么?”
凝神细思,傅易辰欲言又止,良久又颇不确定地道出一个词来:“Graellsia isabellae?”
徐笙目色一凛,瞬间又归于平静,随口笑答:“这不过是一种蝴蝶,我曾在西班牙见过。”
“原来如此。”傅易辰恍然大悟。
之后,傅易辰再无询问,显然对徐笙的话深信不疑。徐笙左看右看,也不觉有他。
是夜,月朗风清,涟漪翠碧深;嫩叶香苞,雨困烟痕醉。二人于八角亭中,相拥而卧,隔着半卷细纱,望着天上春星。
“你说,嫦娥不寂寞么?”傅易辰望着一勾凉月道。
徐笙搂着个云锦枕头,淡淡一笑,懒懒地道:“哪里有什么嫦娥。”
“一定有。”傅易辰肯定地道,想了想,吊起书袋来:“嫦娥,本作姮娥,西汉时为避汉文帝刘恒名讳而改称‘嫦娥’。《淮南子?览冥训》中载着,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
徐笙失笑道:“亏得你还是哈佛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