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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办呢?
拦住了正道,给教众争取离开的时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现在他还活着。
虽然活着,眼睛却瞎了。
怎么办呢?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不想这样,不想当一个看不见的废人。也不想被抓住,或者死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里。
穷途末路,就是如此么?
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明艳如桃花般的笑颜,却刺得心底剧痛。
为什么还记得那个人呢?他背叛自己,给自己下毒,如果是以往的自己,早就一掌结果了他。
可是现在,却把自己送入绝境。
左擎苍,你真是蠢到家了。他这么对自己说着。
忽然,空气里加入一缕温暖的香味,就像是桃花瓣被阳光晒着的时候,升腾出的那股暖烘烘的甜香。
左擎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属于唐煜的暖香。
他全身绷紧,在那香氛接近的一霎那,横出长剑。
唐煜停住接近的脚步,因为一柄剑正抵在他胸前。
“苍苍……”
左擎苍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可是眼睛里却没有焦距。
唐煜愣了愣,伸出手到左擎苍面前晃了晃,然后惊呆了。
“苍苍……你……”
“呵呵呵……”干涸而嘶哑的笑声,比哭还要悲伤,“唐煜,你现在满意了么?”
唐煜摇摇头,他忘记了左擎苍看不到,“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走……”
“走?走了你就会放过我?”左擎苍上挑的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现在你满意了?你可以为齐飞宇报仇了。”
唐煜往前一步,感觉剑锋刺入皮肉,有细细密密的疼痛,“我不想伤害你的……那毒……”
“毒?”左擎苍打断他的话,“你还真是提醒我了。唐煜,把痴情花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就算我现在目不能视,取你的命还是轻而易举。”
“……”
唐煜半晌没有说话,是不愿意给么?
“唐煜,你听见没有!把痴情花的解药交出来!!”
就算会被寒情花的毒性毒死也无所谓,他不要再被这样折磨下去了。
他不想再继续爱这个毒药一样的人了。
他想要这一切停止。就算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不要再被任何枷锁束缚。
大约是由于瞎了,左擎苍一直竖立在面孔上的那一道防线似乎也随之崩塌,现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伤心。
“苍苍……”
“不要这样叫我!!!”左擎苍大吼一声,震落了几片樱花。
唐煜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我再说一遍。解。药!”左擎苍说着,剑锋又进去了半寸。
唐煜却仍然不做声。
左擎苍忽然觉得很无力。
是啊,他怕什么呢?
只要那花毒仍在,自己杀不了他的。
算计得真是好啊。原来情之一字,便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最无解的毒药。
惨淡地笑着,他松开了握剑的手,任那烛龙教的圣物无声地跌落在樱花瓣上。他摸索着,抓住唐煜的衣襟,拉近。那暖暖的香味一如他们初见时分,在桂香镇的客栈里,正与雪枫笑闹着,一回头,便看到一双明媚的眼睛。
“给我解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算我求你。。。还不行么。。。”
唐煜身上震了一下,那颤抖的感觉顺着他的手指传播过来。
“苍苍……没有解药……”
“……什么叫没有解药……”
低低的,叹息般的声音,“根本没有解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中过痴情花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俺最近懒散了。。。
三十三章
32
“根本没有解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中过痴情花的毒……”
唐煜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明明并不高的声线,此刻却如轰雷般炸响。
左擎苍无神的眼睛对着他的脸,神色间却已经染上慌乱。
“……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中过痴情花的毒!!!你不是说……”
“我那是骗你的……”唐煜握住左擎苍抓着他的手,“当时只是看你之前似乎对我有好感,才想出来这个办法来捉弄你……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左擎苍霎那间,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崩塌了。
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沦陷都是被迫的。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愚蠢和痴傻,都不是自己自由的选择。所以就算被逼上绝路,也想着并没有输,只不过是因为一点小小的毒药而已。
可到头来,原来自己一直在犯傻。。。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
唐煜看着左擎苍一瞬间血色尽褪的面孔,觉得很害怕,他紧紧抓着那双冰冷的手,“苍苍,你不要这样。。。”
左擎苍觉得自己在抖,控制不住地抖。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却是破碎而凌乱,宛如悲泣一般。
“呵呵呵……没有中毒……”他蹒跚着后退两步,笑出了眼泪,由于脚步太过凌乱而被树根狼狈地绊倒。他茫然地摸索着,想要爬起来,却又因为极度的混乱再次跌倒。
他微微扬起头,干涸的眼睛无神地睁大,望向头顶万千繁华烂漫。
“原来都是我自己……都是我自找的……呵呵……”
脑中嗡嗡作响,那嗡鸣声在耳道里不断扩大,最后宛如海浪滔天一般,所有其它生息都消灭了,只剩下这单调而尖锐的嗡鸣。就仿佛是被笛声刺入耳道那一瞬间遭受到的创伤一般。
渐渐的,嗡鸣声开始消退,余留下的,是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唐煜其实就在左擎苍身边,他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对方脸上那碎裂成片的惨淡让他不敢伸手,于是只能一遍一遍唤着对方的名字。
可是左擎苍从刚才开始,就对他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苍苍?”唐煜提高声音叫着他,却倏然住了口。
细细的红色血丝,顺着左擎苍的耳垂滴落下来。
这是……之前被笛音刺伤的……
怎么会恶化成如此?是因为加上百月香的侵袭么?
苍苍听不见了?!
这个认知令他全身冰冷,他连忙拉住左擎苍的手,却见对方吓了一跳似地抬起头,些微露出几丝茫然。
左擎苍张口,感觉自己说了什么,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唐煜听到的,是两个变了调的字符,“滚开……”
说完这两个字后,左擎苍也愣住了。他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又说了几个字,扭曲滑稽的音调,昭示着残酷的结果。
他不止瞎了,还聋了。
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棺材里面,四面都是浓重的黑暗和寂静,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出不去。
他一把挥开唐煜,双手捂着自己的头,啊啊地叫着,仿佛迷途的孩童一般,脸上全是恐惧。他陷入歇斯底里,暴涨的真气从身体里炸开,冲断了附近的几棵樱花树,四散飞旋的花瓣如暴雪般铺天盖地。
唐煜看着他的样子,心痛不已。几次想要上前抱住他,阻止他再妄动真气加重伤情,可是他几次尝试,都被左擎苍震开了,自己反而受了内伤。
明知对方听不见,他还是徒劳地喊着,“苍苍!别这样!”
而左擎苍则已经陷入全然的混乱和疯狂,就像是绝境中的野兽一般,悲恸地哀号。
而汤显德追到此处时,见到的就是左擎苍怒吼着一道掌劲退出,而唐煜则不顾一切地迎上去。
汤显德大喝一声,“魔头住手!!!”,随即一剑刺了过去。
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左擎苍,自然毫无抵抗地被那道银色剑光穿透了。
而唐煜在那一霎那,只觉天地尽数崩塌。
“不要!!!!!!!!”
。
。
。
正道联军大破烛龙教,生擒教主左擎苍,成了近日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出岫城主汤显德因一剑重伤左擎苍,在此一役中声名大噪。而在之前的五邪会中与烛龙教交恶的雪山派也因为在这一役中帮助了正道,从原本的邪魔歪道升级成了亦正亦邪,上升到了一个中立的位置。
此时,众人齐聚出岫城,商讨如何处置被擒的魔头。
出岫城坐落在晏国南方的千云谷中。三面被青山簇拥,一面有河湾徜徉,头顶长年烟云缭绕。谷中奇花异草相映丛生,掩映着深处的一座精巧玲珑的城池。
这座城呈不规则的圆形,由一道雪花石砌成的城墙围起,城中飞檐相错,楼阁成簇,清风过时,塔上悬挂的风铃都在清脆作响。
城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仿佛是融合了百花的芬芳,却又比花香多几分婉转温馨,令人闻之欲醉,流连忘返。那是家家户户调制的香料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是世上任何奇香都难以比拟的味道。
而在城东,有一座最华丽的庭院。朱红色的院墙,朱红色的楼阁,壁画上百花怒放,花神拖着美丽修长的衣摆,在花丛中轻轻掠过。花园里蘅芷丛生,奇花一片连着一片,清幽的小路上铺满了圆圆的石子,蜂蝶也几乎要醉死在这片温柔乡里。
这里是唐煜的家,汤显德的府邸。
而在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庭院下面,也藏着阴冷的地牢,阳光完全照不到的修罗之间,就连满城的香味也无法渗入分毫。
瞎了聋了的左擎苍,被锁在黑暗深处,琵琶骨被穿透,铁链被钉在墙上。
地牢守卫森严,没有一只鸟儿能够飞入。
唐煜隔着铁栏,定定地凝视着黑暗深处的人。左擎苍斜躺在墙边,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迷着。唐煜比较希望是后者。
越是看着他,唐煜越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纵然他是城主之子。
正道的那些被左擎苍欺侮过的门派都叫嚣着要杀了魔头,汤显德身上的压力很大,而他作为出岫城的少主,却什么也做不了。
唐煜死死攥住拳头,压抑着心里翻江倒海的自我厌恶。为什么他最重视的两个人,一个死,一个残,全都没有好下场?
他明明已经尽力了……
但现在不是他难过背上的时候,必须要想办法把左擎苍弄出去……不然那么严重的伤,怕是会落下永久的病根。
唐煜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开。
而出岫城正厅内,除汤显德之外,瑶山派以及惊鸿居的领袖白锁晨,七城剑派盟主安然,太虚殿大侍僧,乾坤楼江荼,以及正道其他几大门派的长老都齐聚一堂,商讨如何处置左擎苍。
众人似乎理所应当认为应该将魔头杀掉,以绝后患。
“慢着。”伴随着忽然传入的一声,唐煜手拿折扇,含笑踏入厅内。
汤显德皱眉,“瑜儿,太不像话了!退下!”
“爹。”唐煜向他爹行了个礼,“我认为杀掉左擎苍,不妥。”
此言一出,整个正厅都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唐煜身上。
汤显德暗道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总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被那魔头迷惑了?
“瑜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正要将儿子喝退,一边的七城剑派盟主安然却倏然出声,“且慢,不妨听一听唐公子的理由。”
唐煜感激地看了安然一眼,朗声道,“正之所以为正,魔之所以为魔,区别仅在一个仁字。心存仁,为天下苍生而杀,则为正。仁不存,为一己私欲而杀,则为魔。现在左擎苍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虽然他的天玄神功无法被废去,但被黑寒铁穿透琵琶骨,连行动都有问题,已经是废人一个,根本不能再对苍生造成什么伤害。而且自从他当上烛龙教住,除了向所有当年参与过灭魔之战的门派复仇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此在下认为,既然我等为正道,便应存仁心,能不杀则不杀。若是为了无法放下的仇恨而杀,则只是为自己出一口气而已,这等自私之心,与魔何异?”
“唐公子此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瑶山派代替凤歌前来的白锁晨哼了一声,清秀的面容上微带不屑,“出岫城还没来得及被人家报复,自然体会不到至亲被杀的痛苦。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仇人,对魔头倒是存了仁,试问可对得起你自己的挚爱至亲?”
听到此话,唐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