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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利与我 作者: 约翰·杰罗甘-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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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蹲在了他那剩下的三条腿上面,然后在客厅的地板上清空了他的膀胱,一摊黄色的污水在他周围溢开。自从他还是一只小狗以来,这还是马利生平第一次在房子里面撒尿。 
          
        第二天上午,马利的情况好些了,尽管他仍然只能够像一个残疾人那样单脚跳跃着。我们把他带到了室外,他在那儿没有任何问题地撒了尿拉了屎。我和詹妮数到三,一起将他抬上了门廊的台阶,把他带回到了屋内。“我有一种感觉,”我告诉她说,“马利永远无法再看见这栋房子的二楼了。”很明显,他已经爬完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楼梯。从现在开始,他将必须学着去习惯在一楼生活和睡觉。 
          
        那一天,我忙完了家务之后便回到了楼上的卧室里,用我的膝上型电脑写着专栏文章,这时候,我听到从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喧哗。我停下了打字,然后仔细聆听着。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重重地踏着步子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匹穿了鞋子的马正在一个踏板上飞驰着。我看着卧室的门口,屏住了呼吸。几秒钟之后,马利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门角,他从容地、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在这儿啊!”他一头撞进了我的膝盖里,哀求着我能给他挠挠耳朵,而我认为他居然可以再一次拖着病体爬到楼上来,如此惊人而伟大的举动,完全应该得到挠耳朵的奖赏。 
          
        “马利,你做到了!”我大声叫喊道,“你这只老猎犬!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爬到二楼来了!”     
        之后,我便和他一起坐在了地板上,我摩挲着他的脖颈,而他则将脑袋摆来摆去,勇敢地用他的下颚轻咬着我的手腕。这是一个好迹象,暴露出那只顽皮的小狗仍然还留在他的身体里面。他安静地坐着,让我拥抱着他而没有试图从我怀中逃跑的那一天,我知道,就将是他快不行了的时候了。前天晚上,他似乎已经敲响了死神之门,而我则再一次做好了更糟的情况随时都可能来临的心理准备。而今天,他喘着气,用爪子扒着地面,试图从我的手里溜走。就在我以为他那漫长的幸运旅程走到了尽头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我的怀里。 
          
        我将他的头捧了起来,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当时候到了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对不对?”我说道,更像是在发表一个声明而不是在提出一句疑问。我不愿意必须由我作出有关马利是生存还是毁灭的决定。“你会让我知道的,是不是?” 
       
      第27章     
        大草原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由于白天越来越短,寒风穿过冰冻的树枝呼号着,所以我们都缩在了我们那暖和的屋子里面。我砍下了一株树,把它劈成了足够让我们过冬取暖的柴火,然后将柴火堆放在了后门。詹妮煮了热腾腾的肉汤以及自制的面包,而孩子们则又一次围坐在窗户旁边,等待着茫茫白雪的到来。我也期待着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降雪。可是,我也感到了一丝害怕,因为不知道马利是否能够熬过又一个寒冬。去年的冬天对他来说就已经够受了,而他在这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里则会更加明显地、迅速地衰弱。我不确定他是否可以通过光滑的结冰的人行道、打滑的台阶以及一片被白雪覆盖的茫茫大地。我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退休了的老年人大多会移居到佛罗里达和亚利桑那州(两州都位于美国南部,气候温暖)。 
          
        在十二月中旬一个寒风凛冽的周日的晚上,当孩子们完成了他们的家庭作业,正在练习着乐器的时候,詹妮开始在炉子上烤着爆米花,然后宣布说晚上全家人可以一起看一部电影。孩子们飞跑着去挑选影碟,我冲马利吹了声口哨,带着他和我一起到外面去从木柴堆里取一篮子枫木。当我将木柴装进篮子里的时候,他便在结冰的草地里四处溜达,面对着寒风站立着,用潮湿的鼻子闻着冰冷的空气,仿佛是在占卜着冬天的来历。我拍着手掌,挥舞着手臂,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他便跟着我进到了屋内。他在前门廊的台阶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鼓足了勇气,蹒跚地向前迈去,而他的后腿则被拖在身后。 
          
        当孩子们排队等候着电影放映的时候,我便在屋里生起了火。火焰在壁炉里跳跃着,温暖开始充溢了整个房间,炉火的温暖也促使马利将最好的地点——壁炉的正前方,宣布为自己的领地,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我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板上躺了下来,将头靠在了一个枕头上面,我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了炉火上面而不是在电影上。马利不愿意失去他那温暖的地点,可是他又无法抵挡这一难得的机会。他最喜欢的人正以倾斜的姿势处于地平面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现在,谁会是老大呢?他的尾巴开始“砰砰”地重击在地板上。然后,他开始朝我的方向摆动过来。他在地板上磨蹭着腹部,从一边摆动到另一边,慢慢地移动着,他的后肢在他身后伸展着,很快,他便抵在了我的身上,将他的头在我的肋骨上磨蹭着。在我伸开手臂去搂抱他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他用脚爪站立了起来,激烈地摇着身体,落了我一身的狗毛。然后,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他的下颚就悬挂在我的脸部上方。当我开始大笑起来的时候,他把我的反应看作是放行的绿灯,我还没来得及清楚地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他便用他的前爪跨骑到了我的胸部上,然后,他就往下一落,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哎哟!”我在他的重压之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拉布拉多犬的全面进攻!”孩子们长声尖叫着。马利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甚至都没有试图去把他从我的身上挪开。他蠕动着,他流着口水,他把我的整张脸都舔了个遍,他用鼻子磨擦着我的颈子。在他的重压之下,我简直都要无法呼吸了。几分钟之后,我终于将他的半个身体从我的身上推离开了,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完了整部影片——他的头、肩膀以及一个爪子靠在了我的胸部上,而他的其余部分则抵在了我的身体一侧。 
          
        我发现自己实际上希望这一时刻能够就这样继续下去,虽然我并没有同房间里的其他人这样说。马利正处在一个漫长的、多事的生命当中的黄昏时期。后来,当我回首那天晚上的情景时,我意识到,那天晚上我和马利在壁炉前的游戏以及相互依偎,某种意义上是我们的告别晚会。我抚摸着他的脑袋,直到他睡着了,然后,我继续抚摸着他的身体,过了许久。 
          
        四天之后,我们将行李打包进了小型客货车里,准备前往佛罗里达的迪斯尼乐园去度过一个家庭假期。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家过圣诞节,所以他们十分兴奋。那天夜里,为了给明天一早的出发做准备,詹妮将马利送到了一个兽医办公室,在我们离开一周的度假期间,她将他安排在了那儿的一个精密护理单元,在那儿,医生和工作人员们将会昼夜不停地照看着他,在那儿,他将不会被其他的狗激怒。在经过了去年夏天他们对他的精心照看之后,他们很高兴给他提供高级狗房,他将会受到额外的照顾,但却不用支付额外的费用。 
          
        那天晚上,当我们停完车之后,詹妮和我都认为身处于一个没有狗的地带感觉是多么的奇怪。不再有一个体形超大的犬科动物不时地在我们身边碍事了,他不会再如影随形一般地四处跟着我们了,不会再当我们拿着一个袋子去车库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们溜出门去了。我们终于获得了自由。可是,这栋房子却显得空荡荡的,即使有三个孩子在里面大闹天宫。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挤进了那辆小型客货车里面,然后朝着南方进发了。对去迪斯尼游玩的提议表示嘲笑与蔑视,已经在我为人父母之后成为一项极为热衷的消遣了。我已经忘记了我究竟说过多少次“用同样的钱我们都可以全家去巴黎旅行了”之类的话。可是,我们一家人却在迪斯尼度过了一段非常棒的时光,甚至是那个老爱唱反调的父亲也玩得颇为开心。对于那许多潜在的隐患——呕吐、由疲劳引起的易怒、不见了的票根、失踪了的孩子以及手足之间的互殴——我们全都避免了。这是一次十分精彩的家庭假期,我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对每一次玩电动、每一顿饭、每一次游泳以及每一个时刻的正面及反面的经验与教训的叙述和总结上了。当我们中途穿过距离我们的家只有四小时车程的马里兰的时候,我的手提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马利进入了昏睡的状态,”她说道,“而且他的骻部开始比以往更为低垂了。他看上去似乎非常不舒服。兽医希望你们能够同意给他注射类固醇以及止痛剂。”“当然,”我回答说,“请尽可能让他感到舒服一些,我们明天就会去那儿接他。” 
          
        第二天下午,12月29日,当詹妮去那儿接他回家的时候,马利看上去显得十分疲累,而且情绪低落,但是并没有明显的生病迹象。正如我们被提醒过的那样,他的骻部比以前更加衰弱了。医生将如何对他的关节炎进行药物治疗的养生法告诉给了詹妮,一位工作人员帮助詹妮将他抬到了客货车里。但是,在将他带回家来的半个小时之后,为了试图将他喉咙里的浓痰清理出来,他不停地呕吐着。于是詹妮将他带到了前院,他就在结冰的地面上躺了下来,不能够或者不愿意再移动了。惊慌失措的詹妮赶忙给我的办公室打来电话。“我无法把他带回到屋子里,”她说道,“他正躺在寒天冷地里,他起不来了。”我立刻离开了报社,等到我四十五分钟之后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助马利站了起来,并且把他弄进了房子里面。我发现他四肢摊开地躺卧在饭厅的地板上,显得十分哀伤。 
               
        十三年来,每次我走进家门的时候,他都会一跃而起,摇头摆尾,气喘吁吁,尾巴“砰砰”地扫过一切物品,欢天喜地地迎接着我,就仿佛我是一位刚刚从一场百年战争中凯旋归来的将军。然而,今天却没有以往的欢迎仪式了。当我走进房间里面的时候,他的眼睛跟随着我的身影,可是他没有移动他的脑袋。我在他身旁跪了下来,摩擦着他的口鼻。没有反应。他没有试图去轻咬我的手腕,没有想去与我玩游戏,甚至没有抬起他的头。他的目光空洞而遥远,尾巴松软地搁在地板上。 
          
        詹妮给动物医院留了两条信息,正在等待着一位兽医的回电,可是很显然,这又将是一次紧急状况。我给医院打去了第三个电话。几分钟之后,马里撑起了摇摇晃晃的腿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又想呕吐了,但是并没有吐出什么。这时候,我注意到了他的胃,它看上去比以往要大,而且摸起来很硬。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给兽医的办公室里回了电话,这一次,我告诉对方马利出现了胃浮肿。传达员让我在电话里稍等一会儿,然后,她返回到了电话里:“医生说赶快把他带到医院来。” 
          
        詹妮和我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我们都清楚,时候到了。我们给孩子们打气,告诉他们说马利必须要去医院,医生将会治好他的身体,不过他病得很重。当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只见詹妮和孩子们将躺在地板上的、流露着明显忧伤的马利团团围住,他们在向他道别。他们每一个人都给了他一个拥抱,度过了与他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刻。孩子们保持着高昂的乐观情绪,他们相信,这只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一部分的狗不久就会健康地归来。“身体要完全好起来啊,马利。”科琳用她那细小的声音说道。 
          
        在詹妮的帮助下,我将马利抬到了汽车后座上。她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于是我便带着他驱车离开了,并且向她许诺说我一得知情况便会打电话回家的。他躺在后座上面,我一只手驾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伸到身后,这样我就可以抚摸着他的脑袋和肩膀了。“哦,马利。”我就这样不停地呢喃着。 
          
        在动物医院的停车场里,我帮助马利下了车,他停下来去嗅一棵树——其他的狗都在那儿撒了尿的——不管感到有多么不舒服,他仍然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我给了他一分钟时间,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待在他所热爱的户外了,然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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