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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6-她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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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女人绝大部分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长途跋涉的行军。那些身体健壮的女人,一人要护理三四个担架的同时,还要帮助其他人背行李、干粮和药箱。每到宿营地,男人们就像泥一样倒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但是,这些女人是不能倒下的,她们要先安顿了伤员。急行军的间隙,她们还要在伤员们休息的时候,去到村子里说服老百姓作挑夫,补充那些中途损失的人。所有这一切都安排好以后,她们才能享受那段美妙的泡脚时光。    
    由此看来,她们的脚走过的路又何止二万五千里?    
    当然,也有一个特例,她从不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双脚,总是躲在角落里,完成泡脚这在众人看来意义重大的每日一课。她便是杨厚珍。    
    有时夜行军,借着月光的清辉,可以看见一双小脚支撑着一个又矮又胖的身子,就像陀螺一样被秋风吹赶着,摇摇晃晃地走在这条蜿蜒的长龙般的队列中。罗炳辉的夫人杨厚珍,就是用她的“三寸金莲”般的小脚,以寸为单位跋涉在红军转移的路上。    
    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兴起缠足这一陋习的,但最早咏叹缠足的诗词见于宋代诗人苏东坡的《菩萨蛮》。“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这也可称之为中国诗词史上专咏缠足的第一首词。从诗词中不难看出,女人缠足是为取悦男人。    
    封建时期,对于有钱人来讲,女人就是一个附庸,是一个花瓶,是供男人们把玩和欣赏的。在小脚时尚的年月,女人的小脚成了男人们追捧的焦点,同时也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女人不裹脚被视为大逆不道,没有教养,正经人家是不会娶一个大脚女人作媳妇的。越是懂一点知识文化,有一点纲常教养的家庭,越是受制于封建礼教。越是爱女儿的母亲,越是把女儿的脚裹得更紧。“三寸金莲”之说深入人心,甚至出现了脚小得不足三寸,进进出出均要他人抱的“抱小姐”,并且受到当时社会的追捧。    
    清初,统治者曾一度下令禁止女子缠足,但一直未达目的。辛亥革命时期,及至五四运动,人们的思想逐步开放,缠足的陋习才渐渐遭到摒弃。    
    杨厚珍生长在典型的南方城市贫民家庭。母亲爱女儿,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用一条长长的裹脚布,把女儿那还未长成的小脚丫脚趾朝向脚心紧紧地包裹起来。初裹时,杨厚珍曾悄悄地解开裹布,但短暂的自由带来的却是母亲不绝于耳的数落和训斥,并在大人的严厉监视下完成整个的裹足过程,直到双脚不再发育定型为止。于是她的脚就成了“三寸金莲”式的小脚,她也就成了典型的小家碧玉。    
    这个大眼睛的小脚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变故,她也许还会延续她的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妇女生活。但当她去赣州为死去的父亲收尸骨时,被时任当地军阀将领的罗炳辉一见钟情,并帮她处理了家父的丧事,不久,两人结为夫妻。    
    从小受封建家庭教育的杨厚珍,在嫁给罗炳辉以后,一直秉承夫道。参加革命之初,她并不是因为对共产主义的理解,而是对丈夫的支持,夫唱妇随而已。当她了解了罗炳辉亲共的一些活动情况后,对丈夫说:“我看近来各方面送来的‘赤化’分子,你都释放了,有的还给他们饭吃,离家较远的,还给他们路费,穿得破烂的,还给他们衣裤……你说,‘天下穷人是一家,要替穷人找出路’,我听了很钦佩,我能给你做点什么?”这个小脚女人的一席话深深地感动了这位戎马一生的云南汉子。一开始,杨厚珍悄悄地在罗炳辉与中共方面的联络员谈话时为他们放哨,后来,发展到冒着生命危险担当丈夫与共产党之间的通信员,在罗炳辉举行吉安起义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她跟随丈夫的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    
    杨厚珍到了苏区,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解放区生活中,她才真正放开小脚,走上了中国共产党所指引的革命道路。    
    这次全军大转移,像杨厚珍这样的小脚女人是不适合行军的,但也许是考虑到她作为红军第九军团长罗炳辉的夫人,才被批准随队。跟随丈夫,跟随大部队共同前进是幸运的,但征途中的艰难险阻需要自己来克服,这样一双小脚也要走完二万五千里布满荆棘的长路……    
    杨厚珍的小脚即便是放开,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她的脚已被挤压得脚趾变形,成了地道的“三寸金莲”。生着这样一双小脚,连生产劳动都不能参加,只能围着锅台转,最多下地送饭送水,就更别提行军打仗了。


夜色·血色长夜漫漫(2)

    刚出发时,走不了几里路,杨厚珍就走不动了,只好骑在罗炳辉的马上。由于她的身材又矮又胖,罗炳辉的马可是又高又大,每次上马都成问题,总是要别人托着。为了减少麻烦,杨厚珍只要是骑上了马背,她就尽可能地不下马,除非晚上到了宿营地。用她的小脚走在路上,她怕走不动掉队,可一整天都骑在马背上的滋味也不好受,有几次,刚一下马,由于双腿麻木,“扑通”一下,重重的身子就摔倒在地上。她觉得很难过,更恨自己的脚不争气,坐在地上捶着一双小脚自怨自艾。但她从没说过留下来、不走了之类的话,她是一个具有中国传统思想的女人,嫁了罗炳辉,她就要陪他走到底,哪怕是刀山火海;追随了共产党,她也同样紧紧跟随革命的队伍,不怕遇到千难万险。当然,在长征结束之后,她与罗炳辉的分离只能说是岁月弄人,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争”出来的妇女队突围刚刚开始的时候,女人们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即使走在队伍中,她们也会拿着一把小梳子,时不常地拢一下散落下来的头发。到了宿营地,马上找个地方几个人凑在一起洗个澡。但随着红军进入白区,地形和环境越来越严峻,她们就只留下了泡脚这一项比较奢侈的集体活动了。就是这样,她们还是常常遭到男人们的鄙视,甚至在一起议论说她们是累赘。这些虽说行动上早就参加了革命的男人,思想深处还存有大量封建的大男子主义,他们一向认为冲锋打仗是他们份内的事,至于背锅、背米、做饭,那些都是女人该做的事。虽然有规定,每天出发前每个人都要带够自己的粮食,但有些指战员就是不带,到了宿营地以后,大家把带来的粮食放在一起煮了,吃大锅饭。这些总是偷懒不带粮食的大男人却吃得又快又多,吃到最后,男人们吃饱了,女人们还饿着肚子。    
    这太不公平了。也许当时这些女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者,但女性主义运动的一些萌芽在她们的潜意识中已经存在。在苏区各县乡的妇女们,用自己的行动挑战了传统的劳动分工方式,她们打破了原来只有男人参与社会工作,女性只能在家庭中进行没有报酬的奴役性工作的状态,开始争取与男人享有完整的权利。当然,那些曾经在国外游历过的女性,也许更早便意识到或接触到了女性主义。    
    早在十九世纪,英国已有女性主义者提出男女充分平等的要求,其中包括两性平等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并强调了男女两性在智力和能力上是没有区别的。尽管人们承认男女之间存在很明显的生理差异,在身体素质方面,男性要比女性高大、威武,比女性有力气;在性格方面,女性温柔而更有忍耐性,男性则刚烈,有更大的爆发力。但这并不说明女人不如男人,只是女人不同于男人而已。如果从伦理道德方面来看,女性的自我牺牲、母性和关怀伦理远远高于男人的以自我为中心、残忍、看重攻击性和竞争性的道德标准。    
    当她们了解到这些来自世界各地妇女的声音的时候,她们在挑战男性与女性之间不平等关系时,会更全面,更深刻,她们意识到女性可悲的地位是由特殊的社会与文化因素造成的,因此,她们开始挑战既存的社会秩序,来提高女性的地位。也许这就是她们能够放弃一些优越的条件,跟随中国工农红军南征北战的原因之一吧。    
    但在长征途中,有些红军战士简单地把男女平等看成了女人的一切都要向男人看齐,男人徒步,女人就不能骑马。但他们骨子里的传统的东西又常常作怪,那些繁琐的婆婆妈妈的事情,最终仍期待女人来完成。他们完全忽视了妇女解放是在思想上和制度上要对她们放开种种禁忌,而不单纯体现在体能上。    
    自认为解放了的女人们也不愿意受到组织的照顾,当然,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组织也不可能考虑太多的照顾给她们,她们的待遇和男战士毫无二致,只是偶尔在她们患病或来例假时,有的人就会骑几天马。为此,平均主义思想严重的男同胞,尤其那些轻伤而没有马骑的男士们,就会忿忿不平,甚至和女人们争吵起来。    
    这些女人们在苏区各自的岗位上,个个都是叫得响的,还不乏很有些资历的人物,况且她们还是中央一些大人物的夫人,就是掌权的“三人团”来了也得让她们三分。    
    刘群先就是其中嘴巴很厉害的一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她曾无数次游说在纱厂工人中间,向他们宣传革命道理;她也曾多次组织工人集会、罢工,与资本家谈判,为工人阶级谋取利益;还曾站在苏联莫斯科红场飘扬的红旗和沸腾的人群中间,情绪激昂地发表演说,庆祝苏联十月革命的胜利。多年来的革命斗争早已练就了她尖锐犀利而条理清晰的好口才。    
    也许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刘群先是此时此刻掌管红军领导大权的博古的夫人。    
    在这群女人中,还有一位嘴巴厉害,且颇具资格的“老革命”,她就是李维汉的夫人金维映。长征开始前,他们刚刚举行完简单的婚礼。戴着八角帽,穿着列宁装,腰里扎着一条皮带,小腿上还打着绑腿,只是“解放脚”上的那双草鞋,由于长时间的行军,有一只已经张开了大嘴巴。无论如何,金维映绝对称得上是标准的红军女战士形象。她总是喜欢这样,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走近金维映,你还会发现,她长着一头黑发、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皮肤白净细腻,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她说话的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样,清脆而响亮。    
    据钟月林回忆,1931年金维映时任于都县委书记,当去县里开会的钟月林第一次见到金维映时,就被这位漂亮而又能写能说的女性深深地吸引住了,曾经一度金维映成了苏区众多农家女孩崇拜的偶像。    
    在当时的苏区,八角帽和列宁装曾经是无数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两件最奢侈的服饰。每有身穿列宁装或头戴八角帽的女子从她们身边走过,那回头率决不低于现在的明星大腕走在大街上。如果用政治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那是荣誉;如果改用通俗的眼光来看的话,八角帽和列宁装就是苏区的时尚,穿着它们走在大街上,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走在行进中的红军队伍里,远远地望去,金维映就是这道风景的主人公。她出生于一个城镇小职员家庭。在学校里,她是一个学习成绩优秀,且能歌善舞的小姑娘。师范毕业后,在定海一所幼儿园里任教。    
    活泼而漂亮的女人自然会有好人缘。参加革命之初,她曾与瞿秋白、项英、郭沫若、杨之华等著名共产党人有所交往。受他们革命思潮的影响,金维映走进了中国共产党的队伍中来。二十年代,宁波沿海一带盐民受盐霸的欺诈,生活相当艰辛。于是,金维映投身到盐民运动中来,被群众亲切地称为“阿金姐”,并被誉为“定海女将”。在上海领导丝厂工人罢工时,姐妹们同样亲昵地称她“阿金”。1931年8月,金维映与邓小平一道,抵达红都瑞金。面对她向往已久的这片热土,金维映一脸兴奋地告诉身边的邓小平:“以后,你和同志们都叫我金维映吧。”她选取了“苏维埃”中的“维”字,改换了原名“金爱卿”。多么浪漫而热情的女子呀!    
    在苏区这块热土上,金维映施展了她作为女工运动组织者的领导才能,无论做什么工作她总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长征前,金维映担任扩红突击队总队长的瑞金县获得“红五月扩红模范县”的称号,金维映的名字与罗荣桓、罗迈、毛泽覃等并列于《红色中华》的报道中;由于征粮工作成绩突出,她还曾在粮食突击征集总结会上作过报告。也许是习惯了,无论在苏区的什么场合,人们看到的金维映总是穿戴着她最钟爱的列宁装和八角帽,扎着腰带,打着绑腿,看上去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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