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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公会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与安东尼相比就逊色多了。粗鲁和不修边幅的沃斯托尔戈夫穿着长筒皮靴;腿短而肥胖的克罗托夫曾是最神圣的东正教主教公会的法律顾问;饱受痛风病折磨的有些神经质的奥尔苏菲耶夫伯爵,时常用手帕去擦眼睛,这几个人怎能同安东尼相比呢!
难道只有那位季米特里修士大司祭才能……可是他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他讨厌安东尼·赫拉波维茨基、沃斯托尔戈夫和奥尔苏菲耶夫。对于基督教徒来说,厌恶他人是一种罪过,尽管他尽量克制自己,但是做不到。这就使他更加苦恼。
“象季米特里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也太难了!”我思什道,“可是,他又能到哪里去生活呢?难道去边远的修道院……可是过一二年这样的修道院还会剩下多少呢?筑起什么样的墙才能抵挡住尘世间涌来的浪潮呢?隐士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人们已不再去追求和向往它了。
据我所知,根据季米特里本人的请求,不久后,他就不再负责掌管牧首法衣圣器室的事务了。他打算到瓦拉姆修道院或到索洛夫卡去为人间的罪孽祈祷。好吧,愿他一帆风顺!
此时,卡尔塔绍夫内心的乐观主义、悲观主义、实用主义、纯理性主义的争斗已被对苏维埃民警局所承担的责任所代替。他对达尔文理论和自己的哲学观点做了充分的发挥。他的科学知识和对历史事实的无所不知使主教公会代表团的成员们感到震惊。
沃斯托尔戈夫得意地哼哼着,微张着嘴,象是要就着雅罗斯拉夫尔的腌鲜黄蘑喝下一杯久已盼望的香橙甜酒似的(“啊,我的圣母,布尔什维克把俄国搞成什么样子啦!”)。至于奥尔苏菲耶夫伯爵,由于卡尔塔绍夫顺便提到了他那光荣的祖先——在彼得大帝时代在皇室侍从长的瓦西里·德米特里耶维奇·奥尔苏菲耶夫和在叶卡捷林娜二世时代任御前大臣的亚当·瓦西里耶维奇,使他深受感动和宽慰,甚至连安东尼眼角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
所以,当沃尔在宁给我暗示,让我离开办公室到隔壁房间去接博林打来的电话时,除了季米特里,其他人谁也没有注意。
博林向我报告说,对克贝尔的审讯已结束。
“顺利吗?”
“是的。”他一反常态,明确而肯定地回答道。
他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有瓦西里·梅斯梅尔男爵。
“这就是说,男爵目前应该在莫斯科,对吗?”
“完全有可能,”博杜说,“当然,如果他还没有离开……”
他又问道;“需要我回去吗?”
“不,彼得·彼得洛维奇,先不用。在我们把全部情况查情之前,你们把克贝尔周围的人搞清楚。”
我向苏霍夫、沃尔任宁和阿尔秋欣下达指示后,又回到原处。
季米特里象先前一样仍站在窗户旁;奥尔苏菲耶夫的手里揉搓着手帕,向洋洋得意的卡尔塔耶夫打听着什么;克罗托夫、沃斯托尔戈夫和安东尼正在看被我们没收来的传单,我故意把这些传单放在显眼处。在这些传单上放肆地渲染牧首法衣圣器室里的珍宝的不幸命运。
安东尼看见我后,两眉紧蹙,眼用射出一道怒火,似乎要把这些传单烧成灰烬。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出,大主教满腔怒火。
“太令人不快了!”沃斯托尔戈夫叹了一口气,倒换着双脚。
“应当受到谴责。”安东尼郑重地说。而我又加了一句:“不仅是谴责,还要由法院来审理。如果这些传单的作者还不停止活动的话,他们将会因诽谤苏维埃政权而受到起诉。我们正在调查……正如您所知道的,秘密迟早都会公开的。”
“只是经常和过后而已,”安东尼老练地对我说。
“可能是这样,大主教阁下。但是,不管怎么说。您的采访和有关这里的一切消息,”我把房间环视了一遍,桌上摆满了教堂用具,“再过一天将刊登在全国所有的报纸上……”
捕鼠器的小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要登报吗?!”沃斯托尔戈夫被刺疼般地叫了起来,仿佛喝下的不是一盅斯米尔诺夫的烧酒,而是松节油或更难咽的东西。奥尔苏菲耶夫伯爵急急忙忙把手帕塞进衣袋。
“应当怎样理解您的话呢?”
“照原意,伯爵大人。”
只有安东尼不动声色。他漫不经心地把我递给他的要登报的一则消息扫了一眼。
“努,怎么……”安东尼望着我,辛切地问道:“您没有在骑兵里服过役吗?”
“没有这种机会。”
“那太奇怪了,您可有老骑兵的风度……”安东尼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至于看到的情况,您可不必怀疑,我们将如实地全部地向主教公会报告。我们将共拿我们那苦难的心灵在这里感受到欢快。”然后他又换了一种口气,说道,“至于传单嘛……传单,这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原谅那些误人歧途而无意中犯下的罪过,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不敢向您进言,不过请您务必意识到,看来,不会再……”
我再一次地确信,俄国教会失去了一个象安东尼这样的有才能的牧首。
卡尔塔绍夫好象这时才嗅到火药味。他可以继续发表自己的哲学见解和给主教公会的成员们讲笑话,可是他们突然急着要走,于是,卡尔塔绍夫也起身告别,同他们一起走了。
“当然,满意了吧?”季米特里冷笑道。
“每一个处在我的位置上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修士大司祭眼里充满了痛苦,声音低沉:
“‘尘世茫茫,一切皆空’,”他忧郁地援引《耶酥言论集》一书中的警句“‘有过的,将来还会有;发生过的,将来还会发生。太阳下没有任何新生之物。常有这种情况,人们说:注意,这是新生之物;可它在我们之前,已存在多少个世纪了。”
修士大司祭能背下整本《耶酥言论集》。我急忙把话题转到移交保藏法衣和圣器的约柜的仪式上。这不用商量多久,而后我说,“那个参与盗窃牧首法衣圣器室的人被杀死,亚历山大·维肯季耶维奇,他是被吊死的……”
季米特里划着十字。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出于个人目的,亚历山大·维肯季耶维奇。我是地球上一个既狡猾又自私的人。我说话都是有目的的。问题在于,死者被害前不久曾在戒酒协会里见过另外一个人……”
“见过谁?”
“牧首法衣圣器室的珠宝匠费奥多尔·卡尔洛维奇·克贝尔。”
“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真相。”
“那可大多了。列昂尼德。”
“您知道那次会见吗?”
“知道。他们见了好几次。”
“见面的目的是什么?”
“盗窃者想把偷去的宝物还给教会。”
“赎罪吗?”
“不是,他想获取相应的报酬。”
“也就是说,把从教会里偷来的东西再卖给教会吗?”
“是的。”
“结果怎么样呢?”
“我拒绝参与这种亵渎神灵的交易。”
“所以就声明要回到修道院去,是吗?”
“是的,”他证实道。
“纯洁的心灵,有远见,……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仿效您的榜样,不是这样吗?”
“请原谅,列昂尼德,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克贝尔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归根结底这毕竟是教会内部的事务,我们不打算于预。我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除了牧首法衣务器室的宝物,被窃的还有另外一些存放在那里的珍宝……”
修士大司祭那长长的手指快运地拨动着深色琥珀念珠。
“瓦西里·梅斯梅尔知道被害者的想法吗?”
又是一阵沉默。
“关于这点,顺便说一句,克贝尔也告诉了我们。拒绝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亚历山大·维肯季耶维奇。”
季米特里走到桌子前,拿起金约柜,重又把它放到桌子上,然后在沙发椅上坐下。
“那个不幸的人不是梅斯梅尔杀害的……”
他弓背坐着,缩着双肩。年迈而体弱的老人不愿被这个事件所牵连……
说老实话,我们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沃尔在宁探头向门里张望,当我来到走廊上时,水兵对我说,瓦西里·梅斯梅尔同一个陌生人现正在老梅斯梅尔的家里。行动小组正准备出发,我检查了自己的白郎宁手枪,把子弹压进枪膛,关上了保险。
“有汽车吗?”
“在门口等着,科萨切夫斯基同志。我们马上出发吗?”
“立即出发。”
“已经从四面把住宅围住了,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现在他跑不掉了。”不知何时从黑暗中冒出来的苏霍夫说。
马达发动了,汽车里又挤又冷,散发着浓烈的汽油味。
“加速,小伙子!”阿尔秋欣对司机说。
马达吼叫,我们冲出了大门。在我的身后,一个赤卫队员紧挨着我的后脑勺子喘着粗气。
四
子弹打在墙上,溅了我一身灰士。我只听见一声枪响,然而是打了两枪:大门上留下了两个弹孔,从室内透出了灯光,他们没有关上过道的灯。看来,是同时开的枪,因为只听到一声枪声。
苏霍夫的脸色苍白。他严峻、询问似地望着我:好象在说;无论如何都应当采取行动了,怎么干都行,重要的是行动。
又是一声枪响,又扬起了一阵墙灰士,又多了一个小窟窿。他们满怀仇恨……
门板上透亮的小窟窿消失了,过道的灯熄灭了。难道想溜走吗?这不可思议,不过,在某种情况下,人是会不由自主地干蠢事。
“你听着,梅斯梅尔!”我大声喊道。“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
“我劝你打开门,放下武器。”
“你拿什么作交换条件?”
的确,用什么作交换呢?
“我保证你的人身不受侵犯,不仅是你,还有你的那位朋友。”
“送法庭吗?”
“是的,交革命法庭审判。”
又是一枪,可是打的很不准,男爵把枪口抬高了,子弹打到天花板上了。
“等一下再开枪,我还没有讲完。我想提醒你,这次我们采取了一切措施,肯定溜不掉的。你不仅使自己面临危险,还要牵连房子里的其他人,其中包括你的父亲,梅斯梅尔!”
回答的是一阵辱骂。别看男爵生在异国他乡,然而却能熟练地用俄语一句接一句骂出许多脏字眼儿。沃尔任宁说:
“真象个水手骂大街,该把他娘挂到绞盘上去!”
“这个先生的脑子挺好使嘛!”阿尔秋欣接着水兵的话头说,他的帽子上撒满了白雪般的墙灰。
苏霍夫拉开了卡宾枪的枪闩,但我摇了摇头。那两个人我要活的。噢,不一定两个,就是一个也行……
这种局面真难以应付。让自己人挨枪子吗?这太愚蠢了,就象雷恰洛夫说的,那是白白送命;等他们把子弹打光吗?太久了,也有失我们的尊严……
我拿起苏霍夫手中的卡宾枪杆,用枪托打掉了头顶上的灯泡,碎玻璃片犹如雨点般地落到地板上。然后我抡起枪托使出全身力气朝门砸去,想借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砸开门锁。从传来的金属撞击声我明白了,枪托打在了铜把手上。
又是一阵枪声,子弹从我耳边飞啸而过。
“让我来,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阿尔秋欣低声说,从我手中夺去卡宾枪。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当门板发出断裂声时,啪地响了一枪……
在人体向前的压力下,门板朝里,朝黑古隆洞的房间里砸下去。轰隆一声门板砸在地板上,门板破裂了,嘎吱作响。
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有人在喊叫。
看起来,不会再有枪声了。难道开过枪吗?真见鬼!
我碰到了什么东西,差一点儿被绊倒。脑子里突然一闪:他溜了!可是往哪儿跑呢?无处可逃——整个房子已被赤卫队员们包围了。
沃尔任宁用那宏亮的声音叫骂着。
“灯!”我说,“把灯打开!”
“要是能找到开关的话,早就打开了。”在我身边响起苏霍夫那平和的声音,“你不记得开关在那面墙上吗,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
这个问题听起来是十分可笑,如果允许的话,我真想放声大笑。
不知是谁划着了火柴。
我感到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