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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芸姗知道,她还有非说不可的话,她从林小健的臂膀中挣脱开去,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阿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离开上海前,我们只能见这一次面了。我眼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再来看你。你保重!”
几乎是必然地,她听到了追问:“为什么?”
她张着嘴,却苦于不能说出来,她无法说出来,她迅速擦干眼泪,决然地站起来:“我只能说这些,留学的申请回函、护照还要支票我会叫人给你办妥,送到吴浩海这里来,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来找我!答应我,好吗?”
林小健望着她,疑惑地点点头,蒋芸姗起身:“我走了,等着我来联络你!如果你考不上,你的名字会出现在免试名单上,记住从现在起到明年一月,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吴浩海的家! ”
林小健站起来,望着她的背影:“我不要支票!我会考上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蒋芸姗不敢再回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她越走越快,心中不停地默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没有人比这个时候的她,更盼望为之奋斗的理想快些实现的了。那样,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心爱的人。她想,这等待不会太漫长,那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常公馆。
常小康深夜回家,看见父亲和邵晓星正襟危坐在大厅里,他边叫爸爸边摘下手套、礼帽,跟过来的小男侍一一准确地在他身后接住,抱了下去,然后,他很有气派地向邵晓星扬了一下手,算是招呼。
“爸,这么晚还不睡?不要聊得太晚,要注意身体!”他现在在父亲面前很放松,说话的口气也很亲呢。
“阿康,爸爸天天见不到你,你很忙吗?”常啸天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
“还行,公司事太多,我已经习惯了。爸,这两天怎么样?”常小康喝了些酒,面色红润,语气兴奋。
“听说你正把公司的资财变现,拿出去叫兄弟们抢购物资,这是怎么回事?”
常小康口气很大:“蒋经国把上海搅得天下大乱,我是想让他乱上加乱!”
常啸天和邵晓星对视一下,转头问:“主意是谁出的?”
常小康怀疑地看了邵晓星一眼:“是我自己这样想的,他妈的打虎队害我坐牢,我也要还他一点颜色瞧瞧!”
“你那一点颜色能奈得动上海的物价吗?怕是受人利用吧!”
这受人利用四个字显然说得很重,常小康象被蜇了一下:“爸,这什么意思?”
常啸天话锋突转:“七号码头的仓库是怎么回事?”
常小康愣了一下:“我把它借出去了!”
“借给军警了?”
“是!”常小康心道父亲知道,也不必隐瞒:“那个地方多年废弃不用,又很僻静,我已经借给保密局做实验中心了。”
“保密局是什么意思?”
常小康拿出耐心来教父亲:“就是原来的蓝衣社、军统局,现在改名叫保密局。”
常啸天哂然:“军统局,很好!我听说你和唐辕都成了军统的人。”
“是,我的身份是半公开的。”常小康有点沾沾自喜:“南京驻上海情报组的姜组长这一年多没少帮我们的忙,一种……互相关照,也可以说是互为利用。”
“互为利用。这又是谁的意思?”
常小康开始打哈欠,明显有些不耐烦:“是我的主意!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我们遇上了多少麻烦。你一病倒,整个上海滩都觉得忠义社完了,到处是倾轧和杀戮,投靠保密局也是不得已为之吗。要在上海兜得转,确实要有靠山。妈的,这一次牢把我给彻底坐开窍了,还是军警吃得开。就说吴浩海这穷小子吧,虽然象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可是真他妈有命,居然攀上了蒋公子!我都有点羡慕他了!”
常啸天语重心长:“爸爸很惭愧,没有带你早些入门,亲口向你传授门规。即便是你阿水叔没有告诉过你,你也应该看到,社团最重要的诫条,就写在门规第一款中,那就是不结交权贵,不攀附官府。”
常小康对门规这个词还真不习惯,一时张口结舌,听到父亲突然声音转厉:“马上把保密局的人请出仓库,如果办不到的话,由我出面亲自和这位姜先生说!”
常小康瞪大了眼睛,明白父亲今天是存心向他兴师问罪了,他不由对轮椅上的父亲存了些轻蔑,懒洋洋地起身:“爸,你还是好生休养吧,姜组长未必会见你。”
“为什么?”
常小康嘿然不语,惠若雪已经站在楼梯半天了,觉得到了该声援儿子的时候了,从楼梯上走下来:“阿康的意思是……”
常啸天头也不回:“我同儿子讲话,没你的事!”
常小康见妈妈受辱,终于忍不住:“爸,不许你再说妈妈,也不要再对我指手划脚,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租界时代,随便拼拼命就可以搏出一个八面威风,讨好个把外国人就有大把金子捞。现在你出去看一看,上街随便揣只枪人家都可以借口勘乱毙了你。做那一点点生意,够养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吗?不够!毒品不能做,政府不能近,象在禁欲!这是个现实的年代,英雄情义已经是古老的神话,是小说上的铅字!做婊子的立不了牌坊,想立牌坊就不要出来混!”
惠若雪差一点就要击掌,常啸天也连连点头:“说实话,你终于说实话了,爸爸很高兴!”
常小康一时猜不透父亲的真意,口气和缓了些:“爸,相信我的头脑,你儿子精明得很,不比你当年差,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一年多,我在上海有了些地位,靠的不是你的名气,多亏了姜组长的提携,还有我和妈的努力!”
常啸天仰天大笑:“不新鲜,你这一套不新鲜!你真该转码头拜杜月笙为师,他二十年前帮着老蒋大开杀戒,搞得宝山路上血流成河才捞足了政治资本。青红帮里那么多军界警界要员,还有三光码子、包打听、吃油炒饭的,你要学就一路学到家吗!”
常小康竟未听出个中讽刺,他重新落座,颇为感慨道:“吃一堑长一智,您这下算开窍了!早二十年前您就这样想,我保证洪门会是上海第一大帮!”
常啸天早转成冷笑:“看来我不是杜月笙,你一定觉得遗憾喽!”
常小康也觉有些失言:“爸爸,您不要生气。我们父子俩的行事方式可能不同,但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要在上海滩扬威立万,光大门楣。二十年看父敬子,二十年看子敬父,我会证明给您看我是常家最棒的儿子!”
常啸天向他点一点头:“你已经证明了!”
“那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常小康奇怪道。
常啸天目光沉郁:“阿康,爸爸这一次恢复记忆,就好象再世为人。回想过去曾经有过的显赫,对人情世道越发看得清醒。我从来没想过我五十岁就会坐上轮椅,我也从来没想社团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爸爸人在江湖几十年,始终坚持一个信条,那就是重感情讲义气,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急功近利害了手下兄弟。”
常小康彻底明白了,激动地站起来:“又来了又来了,从小到大我听的够多,不想再听了!是大丈夫就不要当龙头大哥,不要混黑社会!我问你一句话,你号称闯荡江湖三十余年,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敢说一件没做过吗?如果连性命都不保,还谈什么为与不为?我是不敢再相信人间还有什么情义二字。看看你身边的人,陈阿水强奸你女人,林小健差一点杀了你,吴妈的儿子把我抓进黑牢关了七天七夜!这都是拜你的情义所赐!你对别人有情有义,别人又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呢?”
“住嘴!”常啸天勃然大怒。
“爸爸,你还是不能面对现实!醒醒吧!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世态炎凉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失去记忆这一年里,是你从小看不起的亲儿子、你要弃之如敝屣的结发妻子在为你苦苦支撑残局,现在社团保住了,公司在上海还有立足之地,你却反过来横加指责讲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
邵晓星已经看不下去,扶住轮椅:“阿康,你在同谁讲话?”!”
常小康不屑一顾:“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管,没有人能挑拨离间我们父子。你要还想坐回副社长的位置,我可以考虑。不过,现在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我才是常啸天的儿子,是忠义社的顶梁柱。这一年多我已经向世人证明,常家没有垮,常家不会垮,我们常家会永远屹立在上海滩,永远不会被人击倒!因为有我常小康!”
邵晓星气得脸色发白,常啸天只向儿子点点头,就面无表情示意邵晓星推他走。
父亲不战自退,常小康的酒也稍稍醒了些,他再没有演讲的对象,悻悻地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被走下楼来的母亲拥在怀里。惠若雪也当真是痛快到了极点,喜道:“康儿,妈就知道你争气,你是妈的好儿子!”
第十九章 后继无人
书房里。
“晓星,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常啸天仰视高高的天花板,轻轻问道。
邵晓星已经平复,反来劝道:“天哥,别太伤心!阿康还小,只是跟错了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从小到大没有你的关心,现在一时是急不来的,我们慢慢教他吧!”
“教?”常啸天苦笑:“我岂不想好好教教他,只可惜他已经让人教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说小康也都是你儿子,父子连心,没他的血,你活不到现在!”
“我知道,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我心里都有数。我也知道小康只是个应名总经理,是惠若雪和那姓姜的傀儡而已,等我重掌社团,再调教也不迟,我现在只觉得过去给他的太少了,我想多疼疼他。可是,这孩子心智低下到这种程度,太让我失望了!你想想,他把社团中四分之三的资财变成现金,拿出去让兄弟们抢购物资,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这会让许多兄弟倾家荡产的!”
“天哥,这个我也知道了,肯定是青红帮挑起的。杜老四被抓,老杜正急着联合各门各派,要和小蒋在上海滩大斗一场呢!”
常啸天长叹一声:“军统也好,青红帮也罢,我一直敬而远之,只有那一年你被捕入狱,我才硬了头皮和他们周旋过,想要戴笠出面救你,想拿天华机械厂换取老杜帮梅萍贩鸦片,你为了不让大哥为难,当庭翻供,几乎赔上性命,可见兄弟之中,你是最了解大哥的!看看现在,这些家伙竟堂而皇之左右起我的老婆儿子,左右起我的忠义社来了,社团和公司搞成这样,我怎么面对你们,怎么面对地下的兄弟们哪!”
“天哥,忠义社是你一手创立的,大嫂这一年得势,也是靠了挟天子令诸侯,在兄弟们心中,你还是老大。你只要一声令下,很快就会扭转局面。”
“不,晓星,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这一年多,走得走死得死,身边的人太少了,我真觉得心有余力不足了!”常啸天视线落在桌上那副相框上:“我这几天已经完全想起过去的一切,我天天夜里做梦都要梦到阿三、阿水和冬虎,还有吴妈,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他们真就这样离我而去……”
“是不是还有……小健?”
“不要提他!”常啸天突然变得恼怒:“吴浩海前些天来过一次,很是嚣张!他亲口告诉我说,林小健根本就不想回来见我!”
邵晓星一惊:“吴浩海?他来做什么?我听说这小子正交好运,他做了钱敏德的门生呀!”
“正是,现在是蒋经国的保镖!好象还当上了什么副队长,一定是钱敏德举荐的。”
“难不成那姓钱的还要找我们麻烦?天哥,你一年前被刺,现在我们还没找到疑凶,我一直怀疑就是他们做的。现在社团正值风雨飘摇之时,可不能让这些个仇家再趁乱得手!”
常啸天点头道:“阿海这个后生朝秦暮楚,一心向上爬,和我们原就不是一条心!这次回上海,先拿阿康开刀,和钱敏德对付你的套路如出一辙。如今他又知道吴妈死了,认定唐辕是凶手,一口一个血债血偿,明摆着已经和我们对着干上了!这种时候,小健居然和他混在一处,我真的很伤心。”
邵晓星叫了起来:“什么,阿辕?他杀了吴妈?”
“我已经派人查,果真如此饶不了他。吴妈在常家几十年,杀她就是同我常啸天过不去。不过吴妈是吴妈,阿海是阿海,江湖的事要用江湖规矩办,不能让警察插手这件事!”
“小健,小健要是真的和吴浩海在一起,岂不是说他也投靠了钱敏德和梅萍。看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什么传闻?”
“天哥,我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