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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勾起高大泉一连串回忆,想起爹和娘,想起乐二叔,想他走过的馒长而又曲折的生活道路。
朱铁汉继续沉思地说:“因为想到这句话,又让我想起另外一句话,就是“不杀穷人不富’。有的人为啥能富,能变成财主,就是靠剥削穷人;他要是不变成狼心狗肺,狠狠地杀穷人,他就富不了.你说对不对?”
高大泉点点头说:“不杀穷人不富’这句话,对极啦。过去咱们没有找到党,没有觉悟,明知他们杀人,也没有办法反抗。如今呢,他们不看看时代变了,还想杀穷人,咱们就挺起腰杆子跟他们拚。虽说没有交手,没有动刀动枪,实际上比那个还厉害,这样拚下去,不是他们搬倒咱们,就是咱们搬倒他们,和和睦睦是办不到的! ”他说着,笑了。在月光的辉映之下.他笑得非常动人。他又说;“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意思,我一听到金发嚷嚷“发家竞赛’,心里就别扭。”
朱铁汉又使劲儿抽了几口烟,大声说:“事实证明,你想的全是对的;金发吹呼的那一套,全是错误的,那简直是喊叫着让咱们伸出脖子挨杀!”
高大泉说:“互助组这个办法,虽说还没有看到实效,有了它,我觉着踏实了,只要大伙儿拧在一块儿,土改的胜利果实就能够保住。”
他们抽完了一支烟,说了贴心话,感到浑身痛快又有劲儿。高大泉说:“刘祥这粪太少了。”
朱铁汉说:“今年只好对付。”
“不能。咱们是互助组,一定挺招人注意,应当想办法把它搞得跟一般户不一祥,作个徉子。”
刃
“你说得有理。些吧。”
“我有个主意。住人。”
咱们几家再把棚里、圈里打扫打扫,给他赓一
明天来两个人,把他那西屋炕拆掉,反正也不
“好办法。炕坯土当底肥.那可棒啦。要我说,不能等明天了,一来白天都得紧着耕地去,没工夫;二来拆了炕坯还得捣碎,这玩艺最难捣,怕赶不上趟。”
高大泉觉着这话有理,就间:“你说怎么办吧?”
朱铁汉挺干脆地回答:“咱俩马上动手!”
“不行。你这一程子身体不好,别累着· · 一”
“行。你不是常说嘛,干革命就得拚命。”
“你呀。好吧,我去找家伙。”
这是个最晴朗、最晴朗的早晨。
芳草地按照它的规律活动起来:男人挑水,女人抱柴,公鸡吹起大喇叭,家家屋顶冒青烟.接着,赶牲口的,或者扛工具的人们,从各种各样的大排子门、小栅栏门、砖门楼、土门楼走出来。老人咳嗽,青年说笑,小孩子揉着没睡够的眼睛。街道上响起各种音调,热闹非常。
好多人路过刘家门口的时候,都停住了脚步,奇怪地望着那-一堆黑煤一样的炕坯和炕土,互相询间起来。
“哎,天黑还没有这东西,哪来的呢?”
“要是半夜搞的,也没听到动静呀?”
从他家亲戚来帮忙吧?”
“刘样还没回来,哪来的亲戚呢。”
“反正不是从夭上掉下的,”
“这么多东西,没有个五、六个人,一夜鼓捣不出来.” 周忠老头扛着一把锨和一把镐,走到这儿.他给大家解开了谜。他说:“这是我们互助组搞的。”
“互助组?啥叫互助组?”
“就是你,户,我一户.凑到一块儿种地;谁有了困难,大伙儿一齐动手,帮着扶着,不让他摔倒。”
“噢,这不是修好组吗?”
人们对这样一个新事物产生了非常浓烈的兴趣。他们把周忠围上,刨根问底;一直把周忠“追查”得没法儿回答了,才各自带着不同的心境,议论纷纷的奔地里去干活。
周忠老头放下了工具,脱下棉袄.要动手捣粪,准备大干一场。自从儿子一娶媳妇,闺女~长大,他就渐渐地退出干重活的行列。土改之后,他就想“苦一辈子,如今吃不愁,穿不愁,该享儿年老福了。”眼前的现实,亲身的体会.光辉的未来,火热的追求.使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自觉而又坚决地改变了对生活的安排,踏上了新的征途。
他先把散摊着的粪肥摔在一块儿,然后用镐刨着、捣着,用锨往另一边折腾着,一又重新堆起。重新堆起来的粪土立刻变了样子,细碎得如同筛了一遍。
吕春河挑着水过来。扁担在他肩上欢快地颤悠,清水滴滴,在他身后边划了两道长长的痕迹。他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十八岁青年.眼下还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作为,甚至一句使人留心细听的话也没有说过,却博得不少上年纪的人信赖和器重。昨天村长派人送邓三奶奶上夭门开会,这位老军属点名要他。在天门,邓三奶奶给他买了足足能吃两顿的炸油饼,硬要他吃下去,因为喜欢他。他放下扁担,又提起水桶,“哗哗”地泼在炕坯上.然后抹着脑门上的汗,跟周忠老头说起一件美中不足的事情。
“昨个开完会,我跟我哥说,咱们别睡觉,打个夜班把粪捣了吧。我哥说,病人睡了,别去扰乱她了。看看,又让大泉哥他们抢了先。”
“你还想抢到他头边吗?”
分
“这是互助组第一回干活呀! ”
“别急.想跑到他前边呀,你还得几年。”
“这水够了吧?”
“土坯上的够了,这粪上还得多泼.让它湿一点儿。”“往地里推不沉吗?”
“他家的地干,又动手晚了,粪里掺点水,保苗。明白吗,有苗不愁长,苗子紧要。”
“小算盘”秦富出现在路口.:朝这边看一眼,疑疑惑惑、慢慢吞吞地走过来。
昨夭他没有吃饱饭,牲口也没有喂足草料,犁杖、绳套全都准备好了,单等刘祥找上门来雇他的套。他想,父子三人,连耕带种,干上四五天,吃上四五天,最后拿上两石棒子的工钱;马上要是拿不到手.秋后本滚利,起码能得到手两石五斗、他越想越美,连睡觉做梦都是发家的好事儿。两个儿子为着自己的事情出来进去,他几次被惊动、总当成有人来找他商量、来找他说情;结果到了太阳出,还没影子矿他有点慌神了。晚干一天倒没啥,可惜他的肚子不依他,牛也饿得啤啤叫。到底雇不雇,秦富要讨个准信儿,他好安排自己的肚子和槽上的牲口。
一他往前走着,偏巧他的兄弟秦恺推着一车子垫脚土也走过来。他往路边躲躲,朝兄弟看一眼,猛然间,他被车子上边那条拌绳吸住。他认识那条绳子,那是在没分家的时候,他跟兄弟一块儿打的.那是上等的线麻,小八股,又绵软又结实。他想::这绳子分家那会儿早不见了,孩子他婶说走娘家的半路上丢了;闹半夭,原来存在她娘家,快二十年了才敢拿出来用。真奸、’真缺撇、真不要脸。他想到这儿,紧追上来。
秦恺见他哥直追他,又瞪着两只小眼睛盯着他,不知啥事几,也没理他。
秦富追上兄弟,使劲儿在那绳子上仔细看,麻纸子里掺着棉
线,不是那一条,就咽了口唾沫,停住了.他茫然地朝兄弟走过的背影看看,眼神又被刘家门口的粪堆,还有捣粪、,挑水的人吸住,立刻吃了一惊;好像一个人突然被谁夺走了手里的东西那样,扑了过来。
他忍了又忍才开口.“周忠大哥,刘家的活你们干了?” 周忠直直腰.朝他笑笑:“对啦,我们干啦。”
“连捣粪这活也包下了?”
“包下了。”
“嗬,你们真是葫芦瓢捞饺子,汤汤水水全不漏哇。”“是呀,你想喝点汤呀,可就喝不着啦!”
“这下你们可闹好了… … ”
。 ’我们闹好的日子还在后边哪! 哈哈!”
秦富在周忠老头的笑声里气急败坏地咬咬牙,跺跺脚,回家去了。半路上,他回头朝这边看过三次。
秦恺又一次推着空车回来.他从昨天起,也是在十分焦急中度过的,高大泉和张金发两个人在地里吵闹之后,他心里边就对芳草地的未来做了一番预料.他认为芳草地面临着一场大争吵,大分裂,上改以后的那种平定局面再也保不住了,要来个大乱套,他肯定,这场争吵必然是张金发彻底丢人,更多的翻身户跟他系上仇疙瘩,因为他太把话说绝了。他还肯定,这场大分裂必然使高大泉得势,因为他占理,只要他把张金发的丑事一抖落,众人都得朝他身上靠。这样一来,张金发准不服气,不安好心的人也得瞎鼓捣。结果是好人占不着什么便宜,白跟着瞎折腾,坏人可就要浑水摸鱼了。· · 一他想来想去,又没有.息事宁人的好办法,也折腾了半夜没有睡好。这会儿他见旁边没人,打算先从周忠这边做点工作,尽力把大乱平息。他知道周忠在翻身户里说话是占地方的。
他说:“昨晚上我想找大泉兄弟呆一会儿,小龙妈说他到您那
儿去了,我就没去找.唉,不管怎么说,昨天的事情肯定是金发的不对。”
周忠一边干着活,一边间了句:“金发又怎么啦?; “就是他俩在地里吵架的事儿 .· “一”
“吵架?他俩啥时候又吵架了?” {
“哎,大哥,你怎么刚逗完了我哥,又逗开我了?” “不,我实在一个字儿也没听说?” :
“一块儿呆半夜,他不对你说?”
“我们商量了半夜互助组的事儿。”
“真这样吗?”
“真真切切!”
“啊。”: “到底怎么回事?”
“啊… … ”
“你倒说呀J ”
“唉,唉,大泉这个人,真是心高无法量啊!” 。
这时候,吕春河又挑水回来。他朝那个发呆的秦恺瞥了一眼,像赌气又像示威似地把桶里的水使劲儿泼出去,心里说: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自私鬼,等着看吧,让你们发呆、吃惊的事儿多着哪。
老周忠跟秦恺聊了一阵儿,等秦恺走后,停住手,拄着锨把儿,对吕春河说:“我得批评你几句。”
吕春河当是活计做错了,看看粪堆,看看水桶,这才说。“您批评吧.”
周忠间:“你看秦家哥俩怎么样?”
吕春河说;“自私保守的中农户,不怎么样.”
“他俩没差别吗?”
“有,大的奸,二的滑.”
“二的怎么滑呢?”
“他亲口向大泉哥答应的,要帮刘祥叔耕地,转过脸去又变卦;过后呢,还来个老虎带念珠,假充善人,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不好意思。这不滑吗?”
“哈哈.你小子真有点心眼儿呀。就算你说得对吧。他这个滑劲儿.跟秦富比,有没有差别呢?开头,他们都是自己管自己.对翻身户的难处不闻不问。后来,我们求他们帮助一下.秦富死不干,秦恺答应了.这是不是差别呢?”
“是差别,结果还不是一样不伸手吗?”
“不,也有差别。结果,像你说的,他表示对不起,表示不好意思;秦富呢,直到刚才,你见了,还是原封不动.还想从刘祥身上捞一把.你比比看。”
“所以我说他滑。”
“你只看对了一面,春河。他们是奸,是滑,可是都在变。秦富越来越往冯少怀的心路上变,秦恺越来越往贫雇农的心路上变。你别皱眉头,我这是开导你哪,注意听着。你想想,一个发家竞赛.秦富先是藏在屋里打自己的小算盘,后来把小算盘打到别人家的身上,这不是变吗?秦恺呢,先是不关心别人死活,后来觉着不动手帮别人不是天经地义,而是不光彩啦。这种心气.像冯少怀吗?像张金发吗?不像,多少有点儿接近咱们贫雇农啦!你看变没变?”
“要这么说,是变啦… … ”
“好,你承认他们变啦。你再想想这几个问题:他们为啥往两处变?哪一种变对咱们的工作有好处?咱们应当怎么对待他们?不用装模做样,你想不出来,因为你心里没有这个。”
年纪轻轻的吕春河,脸和脖子都红了。
周忠笑笑说:牡你这一红脸,说明你这会儿也变了。”
吕春河忍不住笑了;乡周忠大伯,您那眼睛简.直像刀子,能隔着肚皮穿到人的心里去。”
周忠说.“眼睛是心的镜子,心明才能眼亮。”
吕春河赞美说:“你简直成了大理论家… … ”
周忠连连摆手:“不敢当,我是种地的贫雇农。别把贫雇农看简单了,一举一动都得掌握分寸;合乎标准了你回头想想,这一程子,要不是大泉带着咱们抬腿迈步按着规矩走,处处给庄稼人做好样子,像铁汉开头那样横冲直闯,能立起一座高山,显出张盒发这块洼地吗?能给冯少怀拉上一道道铁丝网,让他提心吊胆、行动艰难吗?要没他这样一个稳稳当当的领头人,芳草地今天变成啥样,过些日子会变成啥祥呢?”
吕春河感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