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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似回到了当年。
当年雪柳林中,四目相对,剑光如水。
彼此对影成双时,那掩也掩不住的温柔与缱绻霎那涌现……
我不知道苏影正面见到了我和他一模一样的剑法时,对他那怪异消失的记忆有了多少触动,但见到他眸中那团火焰中分明有种沉默的温柔和温和,望向我时,已有显而易见的关切和担忧,心中已大是喜悦,不顾了牵动伤势,努力将剑气发挥到最大威力,击向叶慕天。
但见双剑合壁,小小的牢室,尽是凌厉而炫目的璀璨流光,交错如虹。!
叶慕天无法知道我伤势恢复的真实情况,果然惊慌,匆匆挡了几招,到底不敢在越聚越多的牢室中久呆,飞快虚晃一剑,带了弟子,劈开一条血路向宫外冲去。
以他的功力,只怕这皇宫之中,是无人能挡得住他了。
我胸前阵阵疼痛,已无力坐倒地上,以剑相柱,恨恨想着,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杀掉这个该死的老匹夫!
“阿沁,你怎么样?”晏逸天知道我受伤不轻,匆匆走来扶我。;
苏影持了剑,本似想去追击叶慕天,一回头又望住我,迟迟疑疑。
凭他那几下子,追上叶慕天指不定是送死!
我丢开剑,向他伸出手:“影,过来背我。我伤势重得很,走不了了。”
苏影果然本能地应了一声,收剑走到我跟前,乖乖地俯下身,将我负在背上。
他当真记不起我来了么?
还能对我如此关切?
我不信!
庆王府的侍卫已慌忙走来说道:“苏公子,你不回庆王府么?”
我不等苏影回答,已截口道:“他要送我出宫,然后,保护我去……”
我也不知晏逸天现在还住不住在他那深远阔大的擎天侯府,扭头望向晏逸天。
晏逸天苦笑一声,说道:“去北城我的香浮别院。”
庆王府侍卫还在迟疑时,我已摸住苏影的脸,嘻嘻笑道:“影,快背我离了这个鬼地方吧,我……我可受不大住了。”
我真的受不住了,新受的两处剑伤是小事,内腑的伤势被牵动了,才是真正讨厌的事。
本来早就该恢复的身体,一再给摧残重伤,伤上加伤,我都怀疑着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轻咳两声,将两口血沫吐到地上,连抚摸苏影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苏影垂头望着我吐出的血抹,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负着我的臂腕不自觉地收着力,显然很是紧张。
“要么……我带你回庆王府吧!”苏影犹豫道:“宸的医术好得很,他的师父也在庆王府中,可以让你好得快些。”
让我去楚宸的王府?
“是么?”我诡笑着,将手环过他的脖子,借了他一头乌发的掩护,只捏住他一点皮肉,用力掐住。
苏影脸色一白,一声不吭随了晏逸天便走。
“这才听话!”我轻笑一声,放开了手,只趁人不注意时,便将脸庞嘴唇凑过去,只在他脖颈边磨蹭。
结果,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直到将我送上宫外的马车,还不曾松驰下来。
而晏逸天早见惯了我的荒唐,吃吃笑着,并不理会。
一时上了晏逸天那宽敞异常的马车,晏逸天已找出了伤药,说道:“快坐下把伤口先包扎一下吧!”
我一边解衣,一边向苏影努一努嘴。
晏逸天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将药瓶和一些软布和棉花递给苏影,说道:“影儿,有劳你了!”
苏影闻言,略一迟疑,已将药瓶接来,先用棉花吸去不断渗到皮肤外的血迹,再小心将药粉撒到伤口处。
我疼得一哆嗦,咆哮道:“影儿,你想痛死我么?”
“很痛么?”苏影急急说着,用手指小心地在我的伤口四周划着圈儿,试图用轻微地细痒,缓解我的疼痛。
偷眼觑他时,清好的双眉已皱作一处,低垂的黑眸不见以往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孤寞清冷,担忧和疼惜言溢于表……
这是失去了记忆的苏影?
我猛地将他一拽,差不多把他拉得跌到我怀里,紧盯住他的眸子,笑着问道:“怕我痛么?那快告诉我,你已经想起我是谁了,我一开心,必定哪里也觉不出痛了。”
一坐到我腿上,对着我半裸着的上身,苏影的身子立刻发僵,眸光却恢复了清冷明澈:“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你又还在骗我什么?”我说着,含笑亲向他的面颊,然后是他的唇。
苏影呻吟一声,一只手握紧剑柄,另一只手用力推开我。
我悄无声息地将身体侧了一侧,正好将前胸的伤口处送到他手边,由他好生用力地推了一下,然后痛哼一声,放开了他的唇,紧皱着眉弯屈了身子。
苏影惊怔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血,忽然将我抱起,搂在怀里换道:“柳沁,柳沁,你怎么样?”
好,反应得很快,而且正是我所希望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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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是故意撞上去,好试探他动静,但新伤之余给他来了这么一下,着实疼得厉害,脸上的痛楚之色,已完全不需要伪装,额上的冷汗,也是大颗大颗不掺假地往下滑落,想来脸也一定也难看得紧了。
初时的疼痛劲过了,望着苏影歉疚而匆忙为我包扎伤口的绝美面庞,我心怀已是大畅,不自觉地悄悄从他的后背拈过一缕发丝赏玩,却再舍不得狠拽一把了。
——虽然这小子常常很欠揍。
由着他为我细致地裹好伤,我很不客气地继续以他的臂腕为枕头,只作乏力地伏于他腿上。
他小心地为我盖了我自己的袍子,犹怕我冻着,解了自己的衣带,将衣衫敞开,尽量多将布料覆到我身上,而一双眸子,再也没有离过我的面庞。
他忘了我?
如果忘了我,还能用如此柔和担忧的眸光看着我?
慵懒地在他的怀里找着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觉得我的影儿到底长大了,怀抱居然极舒适暖和,特别,在他不再清冷陌生的注视下,舒服得我真的想睡觉了。
偶尔,撇向坐于一侧的晏逸天,却正抱着肩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瞳仁里,泛着狡猾的笑意。
这只老狐狸,自然早看出我小小的手段和用意了!
只有我单纯的傻傻的影儿,一见我痛,便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只会……心痛……
为我心痛……
带了些微的得意,我只作无意识般,用手环了他的腰,缓缓在他的腰腹间磨蹭。
苏影没有挣扎,一声不响地捉住我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将我拥更紧了些。
只是他的面庞,已泛出微微的红晕,他的身体,更是忠实地起了某种反应,让我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个把什么话都放在心里的傻孩子!
到了晏逸天住的香浮别院,我只作睡着了。
自然,又是苏影当仁不让地将我小心抱起,随了晏逸天身后步入院中。
这时,我听到晏逸天说道:“影儿,柳沁和我不是外人,就抱我房中去吧!”
苏影顿时顿下脚步,将我的身体抱得更紧了,显然不那么乐意。
该死的晏逸天,还真会凑趣儿!
当日苏影想和我和好,就因半夜见着一幕我和晏逸天的月下春宫图,一气跟了楚宸便走,半年都不出现。现在他脑中想的是什么我还没弄清,若让他再生了疑忌之心,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想及此时,我动了一动,算是醒了,微笑着说道:“逸天,我还是……住客房吧!我不想被你那堆漂亮姬妾给撕了。”
晏逸天微微一滞,笑容有些牵强:“那些姬妾……我已经遣走一大半了,现在只有两个为我生了孩子的还留在身边。”
我望着这个打拼了半世的男子,再转头望一望这个并不十分畅阔的院落,一瞬间,心中的疼痛和愧疚无以复加。
“先住我房中去吧!”晏逸天散漫一笑:“你的客房我呆会叫人收拾,等你好些,我自然把你赶出去。”
他笑得也有些痞气,不复原先的优雅,显然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落和悲哀了。
任凭是谁,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都会很痛,很痛,甚至痛得根本无法承受那种落差。!
但晏逸天居然什么也没抱怨,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这种落差,因我而带来的巨大落差。
我不想说抱歉。
在我们两人之间,或者,抱歉已是多余。
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他,又怎么弥补得起!
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我说道:“好,你不怕我一身肮脏污了你的床,我乐得舒服呢!”
但我的手指,已不自觉地抓紧了苏影的臂膀,那种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愧疚,让我如此地无力,又如此地心痛。
晏逸天,晏逸天,一直以来,我都想帮你,但终究,我竟误了你!
苏影抱着我,似低低叹息了一声,继续向晏逸天的卧房走去。
我低头在苏影耳边道:“影,我欠了他太多,太多。”
苏影垂下眸,柔声道:“我知道。”
“你记起了多少?关于我?”
“没有。”苏影居然回答了我这么两个字。
“什么?”我着实地不可思议:“你还敢说,你没记起我来?”
“我对于我经历过的事大多都记得,可不连贯。我知道我少了一些记忆,一定……是关于你的。”苏影诚实地回答我,总算没让我去乱猜。
说话间,晏逸天已将我引入房中,笑道:“你们大约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叫人去弄些清淡的饭菜来,先给你们填肚子。”
“饭菜不急,先给我准备桶洗澡水吧!”我叹息道:“我已经受不了我自己了!”
晏逸天点一点头,轻叹而去。
苏影把我放到床上,用条薄被将我覆住,才道:“你……你现在不适合洗澡吧?伤口还未愈合,不能沾水。”
我闭了闭眼睛,牢中所有的践踏和屈辱纷沓至来。
“柳沁……”苏影似乎觉出了我的伤恨,担忧地换起我的名字。
“影……”我轻轻地唤他,已忍不住自己的沮丧和痛楚:“你知不知道我在牢中经受了什么?我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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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洗……没事的,柳沁。”
苏影握紧我的手,抵住他的下颔,低声安慰道:“我也曾经很脏,比你还脏……那是在铁血帮地牢的时候。我记不起……后面的事,我全记不起来,我只记得后来我去了雪柳宫,雪柳宫一帮兄弟对我很好……那段日子很悲伤,很阴暗,连大片衔接不起来的记忆都很惨淡苍白……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陪我,陪我度过最不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