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这人心眼儿太多,我根本没往那儿想。”我脸上象涂了一层辣椒油似的,烧得难受。
“什么事也不能白干?我不是黄世仁。”张东闭上眼去打哈欠。
“你工作不是为了挣钱?嘿嘿。”我觉得张东是有意摆谱。
“猫眼里猫顺眼,狗眼里狗迷狗,就看你拿什么眼看世界了。坏人看坏,好人看好。好坏本身也是相对的,穷和富也是相对的,我拿十万当钱,把一万不当钱。”张东象背绕口令似的一气说下来。
“我腰疼,咱们明天去武汉吧。”我站起来,气得连肚子都疼了。
张东也站起来。“走,现在咱俩找钱串子要差旅费去。”
老板听完他们两个的来意,沉吟半晌。“你们俩能不能只去一个?现在公司业务很忙,万一现有人员忙不过来。小方也能顶上去。”
“武汉项目的工作量非常大,竞争激烈,工作绝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张东寸步不让。“我忙不过来,梅经理能力强,应付公司现有的业务应该没问题。”
“武汉的业务量到底有多大?”老板气得直翻眼珠,却没办法。
“二百四十多万。”
“那你们俩去吧。”老板大笔一挥,借款单立刻就变成了钱。
从办公室出来,我笑着说:“给他脑袋上钻个眼儿就能串起来当钱花了。”
“天生就是钱串子!”张东摇摇头。“他是下海早,占便宜了。
火车上,张东望着匆匆而过的原野发呆。车过黄河,大地返青了,我又隐约闻到了南方的气息。车到信阳张东忽然道:“我不喜欢武汉,以前我来过很多次了。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总不至于带我游山玩水吧?”我明白了,张东以前的理由都是胡扯,他另有打算。
“徐光跟我说过好几次,要我照顾你。其实他瞎操心,我没那么大本事。”他忽然自嘲地哼了一声。“这回带你出来,我是想把在这行的经验、窍门教给你,都是我自己摸出来的。触类旁通,在中国做生意都差不多。”
我打断他:“我听着像临别赠言,你得什么绝症了?”
“做完武汉这笔生意,我就回家歇啦,我要想想以后到底干什么。”张东张开手,放在眼前凶狠地看着,似乎要把这双手一口咬下来。
我不明所以地说:“你不会想当和尚吧?”
张东笑了一下:“在你们眼里我是神经病吧?我想去旅行。”
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颇为不解。“咱们就是旅行吗?”
“这是旅行?”张东兴奋地坐直身子,头嘣地撞到卧铺上层的床板。他疼等直吸流儿:“我要走遍万水千山。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人世的烦恼。”
我迷惑地望着他,眼中尽是怜悯。“你有什么烦恼?你工作还不顺利?”我认为张东是假装深沉,是玩儿票。
张东神经质地在车厢里来回溜儿,手指在手心使劲捻,吱吱的动静很烦人。他根本没注意我是否不满。“早算计好了,我一天走五十里,最多三年就能把设计好的路程走完。”
“你?——你再说一遍?”我半张着嘴,舌头耷拉在下嘴唇上,一股凉气在脊梁沟里飕飕地上下窜儿。“你要走三年的道儿?讲故事呢?”
“真的,干成了这件事,我想干什么都能成。”
我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了。“张东啊张东!你改名吧,您叫二郎神吧。您就是我们心目中最伟大的神仙。您点石成金,呼风唤雨;您撒豆成兵,腾云变幻。您!你们家狗都快飞起来了。”
“你给我老实呆着,闲的!谁跟你逗闷子?”张东愤怒得直吸气儿。
“就算不是逗闷子,你也是吃饱了撑的。”
他痛苦地摇摇头,看样子真不象闹着玩儿。“我以前认识个老头,他骑车走遍了全国,我怎么不行?等我走到西藏,经验、毅力、胆量,我全有了,我开一家大公司,我养活好几百人,你看着吧。”
“嘿嘿!”我冷笑不已。“你比我会追求,罚自己走三年路,上辈子你是马。等你开了大公司,请我当个主管我就谢谢你了。”
“我开了公司就六亲不认,认识的人一概不用,你别指望了。”
我呆了一下,张东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难道他是认真的?此时窗外遍野的黄花地已经不见了,列车冲进一片灰暗、肮脏的市区,一条大河横亘在前方,水面上船只林立,如一片插着无数竹竿儿的垃圾堆。“嘿?是长江吧?”我问。
“汉江,再过去就是长江。”
第三部分五湖四海(7)
过了十几分钟,列车窜上一座小山。我看到无数艘大船于茫茫白雾中漂了起来。我第一次见长江边,浩浩东去,简直就是一大片汪洋。
“古人称长江为江或者大江,这个叫法是不是更贴切?”张东用语言注释着我的表情。
出了车站,我硬是拉着张东去江边看看。登上比西安城墙还宽阔的长江大堤,面前这片大水是如此浩淼,我当时竟有种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广元的嘉陵江不过是一条小溪。无数只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小鸟,忽而贴着水面子弹似的飞翔着,忽而又张开翅膀刺向高空。百舸争流,群帆如织,大船如城,小的则象浪里小鱼儿一样时隐时现。我们并肩站了好久,江风习习,白浪拍岸,大地也随着江水涌动而摇晃起来。
“听说,在黄鹤楼上看长江更有气势?”我知道张东肯定去过。
张东有点无可无不可。“想去也成,不过去了就后悔。”
“有鬼?”
“前些年盖的。太高,还有电梯呢。领导视察是方便了,神仙要来才怪?”张东抛出一枚小石子,水面上立时蹦出七、八个水圈儿。
张东打消了我去黄鹤楼的兴致,从江边回来我们便住进宾馆。刚把背包扔到床上,张东就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从现在开始进入工作状态,长眼好好学。”说完,他抄起电话,找到工程甲方的一个办事员,嘻嘻哈哈的寒暄一阵儿便从谈话中弄明白,在产品的抽样检查中,我们公司的产品指标排在倒数第三位。张东嘬嘬牙,不动声色地又从办事员嘴里套出质检科科长家的电话号码。
晚上吃饭时,张东一直绷着脸,他没要酒,也不许我喝。从饭馆出来,我跟着他闲逛,武汉人似乎是夜猫子,白天没什么人,晚上都跑出来凑热闹。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各种小摊儿放眼皆是,根本走不动路,气得我又骂张东是神经病。八点钟人更多了,张东来到一家百货商场,买了两瓶五粮液,两条红塔山。自始至终张东也没有任何解释,我们提着东西找到一片住宅楼。“你在楼下等我。”说着张东就上去了。
闲极无聊,我站在路灯底下清点姑娘。俗话说:灯下观美,月下赏男。南方女性的皮肤白皙、水分足,脸上的零碎儿也不象北方姑娘那么显眼。十几分钟的工夫,我就挑中了三十几个。
“没起子!眼都直了。”张东在后面踹了我屁股一脚。
“谁让你老不下来?”
“我也没让你看姑娘?”张东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有什么猫腻?看上人家姑娘啦?”上车我就问他。
“知道为什么叫你在楼下等吗?”张东早看出我一肚子怨气,示意我不要答腔。“不是有事故意背着你,记住将来送礼、送回扣只能一个人去,人一多事情肯定砸。”
“要钱还知道要脸哪?”
张东忽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制。“我告诉你啊,这就是人和狗最大的区别。狗不知道害羞却有够,人知道害羞可就是没完没了的干。”
噶的一声,司机把车停到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笑起来,我也乐得两腿直颤。好不容易车才从新开动,我擦着眼泪:“对!对,狗分月份。你怎么想出来的?哎,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办事员的?以前就熟?”
“每到一个新地方,怎么着也得先混一个熟人,就跟地下党发展内线似的。熟人的地位不一定高,小吃小喝能打点就可以了,关键是熟人得了解内情。”张东和盘托出,看来真是想栽培我。
“你怎么学来的?”
“干两年就什么都明白了,摸呗,改革开放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呢。”张东叹口气。“明天上午开工程例会,只剩下三家了,咱们得去。”
第三部分五湖四海(8)
回炉投胎,我也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居然在工程指挥部门口看到周胖子了,那时我惊异得脚底板的汗毛孔都张开了。周胖子发现我时脸上的肉竟向左右哆嗦。“方路!你狗东西怎么跑武汉来了?”他本来跟在一位三十来岁的职业妇女后面,看到我,突然显出运动健将本色,球似的地滚了过来。
“来武汉蒙口饭吃,你呢?”我狠狠在他后背上拍了几巴掌,这小子脸上的肉也跟着颤悠。
此时,周胖子身边的女士同张东打了声招呼。
“你们俩是一伙的?”周胖子指着张东问我。
“啊!同事,哥们儿。”我把张东介绍过周胖子。
“还真是一伙的。”周胖子向女士伸伸舌头。
女士身材高挑,她神态从容向我点点头。“没想到,张先生的同伴和小周是老相识,我和张先生也是朋友。”这种女人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别人的额角。
张东毫无表情地给我介绍:“这是北京星达公司的李经理,巾帼女杰,了不起呀。”
“非常非常荣幸,我是方路。”我微笑着哈了哈腰。“周胖子是我们在四川施工时的同事,老朋友了。”我隐约明白了两家公司间的微妙关系。
“咱们算是粘上了。”周胖子倒是谈笑自如。
李经理的眼神还在我额角上停留着。她三十初头,细目薄唇,身材高瘦,似乎一块多余的肉都没长,干练得脖子都不愿意多动两下。她微笑着转向张东。“张先生,您再能干,这回恐怕也不行了。”
“我们昨天才到,您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张东说瞎话从来不脸红,眼神里也透出另一个意思,你不过是个傻逼,少跟我套。
“方路,在行业里大家都知道张先生不白给,可你们的托儿实在不硬。”周胖子大声说:“再好的戏台,玩意儿不成,也卖不了座儿。哥俩儿,回头我请你们喝酒。”他向我们做个鬼脸儿,跟在女经理后面屁颠屁颠地走了。
“谁是谁的托儿?”张东哼了一声。“你在四川就认识他?”
“周胖子是我原单位的,在四川时我们俩住一个房间。真他妈巧!”我望着周胖子的背影摇摇头,很是感慨。“星达公司怎么样?”
“星达是实力最强的竞争对手,产品一直比咱们的好。老板搞不明白娘家人的事也就算了,连产品也快不明白了。”
本以为周胖子会在吃饭时好好奚落我一顿,他却丧心病狂地在饭桌上把武汉人胡骂一气,好在当地人听不懂。
“你们两个真是昨天来的?”看到我拼命地点头,周胖子的气更不打一处来。“怎么搞的?我们公司产品的质量最好,会上狗操的科长就是不说谁好谁坏,傻逼呀?”
“是我要他这么做的,都是朋友,星达公司要是你个人的,我们走人,可李丽跟我们没交情。”张东给他倒了杯酒。
周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也不清楚张东卖了什么药。
“做生意的事是不能摆到桌面的。”张东笑笑。“听方路说,你们在四川时混得不错。告诉李丽,要是你我们就让,她就算了,趁早回去吧,白花钱。她那种管理方式在这儿根本行不通。”
“早就听说你有本事。”周胖子又梗着脖子看看我。“方路要是把你的一半能耐学到手,这小子就文武全才了。”周胖子仔细看了看我的裆部。
“你怎么去星达了?”我用鞋跟在他脚面上跺了一下。
“哎呦!你大爷的!”周胖子赶紧把脚收回去。
“我大爷惹你啦?我四岁就会骂人家大爷,你骂点新鲜的。”我说。
“那就骂你舅舅。”
“差不多。”我又跺他,周胖子反应快,躲开了。
“我哥和李经理是同学,是他把我介绍过去的,主要是开车也跟着跑跑业务。星达的待遇挺高的,你们哥俩有没有兴趣?”周胖子说话时眼睛一直瞟着张东。
“长进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们行吗?我们去了不得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