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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能如何说。
太后反倒微微笑了出来,问起毫不相关的事情来:“皇上亲政这么久,怎么从来不把朝廷的事情放在心上?大可以自己考虑过后再和瑞王商量,一意地偏劳他,这怎么可以?”
尚训知道太后与瑞王向来是有嫌隙的,瑞王一直为自己母亲的去世耿耿于怀,间接也牵涉到她。他低声说:“朕觉得这些朝廷中事,稀里糊涂弄不清楚。”
太后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对这些事情有兴趣,无奈地叹口气,说:“母后记得皇上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流利背诵四书,而瑞王十几岁了还没读完庄子,现在皇上到底是把心思用在哪里了?”
尚训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轻声说道:“恐怕要劳烦皇兄一辈子了……朕穷此一生,也是学不会处理政事的,唯一喜欢的,就是和一个知心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做些玩物丧志的事情。”
“那朝廷里的事情,瑞王独断专行,谁来管束?”她问。
尚训恍惚听着,心不在焉地应道:“母后觉得天底下谁能管束皇兄?”
太后轻描淡写说道:“不如皇上让德妃去试试看吧,看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她若是瑞王插在你身边的人,这下难免要露行迹,到时候就可以尽早收拾。”
尚训愕然:“但他们原本就认识,或许皇兄让她进宫来,就是为着替他行事……”
太后冷笑道:“既然我们已经知晓底细,何不顺水推舟,好好用她,我看她却有点笨拙,我们既然已经知道防备,以后她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也未尝不是好事。”
“母后,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事,阿颜只是刚刚受封的一个妃子,如何能代替我们去掌管朝政?”尚训低声说道,“而且,自古以来与政治有关的女人谁能落得好下场?我纵然永远掌不了实权,能与她平静过得一生也就算了。”
太后盯着他好久,终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若连这样的棋子都不加以利用,皇上以后,该自己多放心思,亲自辛劳了。”
说到这里,她又沉吟良久,又说:“前朝武帝,杀兄夺嫂的旧事,皇上难道忘记了?”
尚训悚然一惊,抬头看她。
她却只是点数着自己手上的佛珠,再不说话。
孤荣春软驻年华(下)
那天晚上尚训回来时,盛颜正坐在窗边,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那个鸾凤佩。
他慢慢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说:“夜深风凉,别坐在这当风口。”
她受了一惊,抬头看他,他微笑温柔,与她手中的玉一样温润。这个人,从此以后是自己的一辈子了。
她默然无语,只是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她身子纤细,在风里似不胜身上薄薄罗裳,尚训心里微微一颤,轻轻抚上她的背,低声说:“阿颜,对不起。”
她抬头见他神情悲哀,又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抱歉,正不知如何才好,耳听得外面风声呼啸,她转头看去,一庭风过,落花如雨。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盛颜醒来时看着外面幽蓝的天空,渐渐亮起来。昨夜的大风打得窗外芭蕉歪斜,宽大的叶片被撕扯成乱条。
“怎么每天都醒这么早?”他也醒来,在枕边轻声问。
“从小就这样,习惯了……”她说。时间还早,两人都不想起来,尚训在那里用手指轻轻地梳她的长发,看她的青丝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指缝间滑下来。
等外面天色大亮,尚训也起身了,俯身在她的额上亲吻,说:“不能再懒散下去了,从今日开始,我不再称病了,偶尔也要去上一下朝。今天下午我在垂咨殿处理政事,你中午过来和我一起用膳。”他缓缓说。
她微微诧异,问:“怎么突然忙起来了?”
“朝中事情繁琐,我既然身为帝王,自然应该对天下负起责任来。”他淡淡地说。
盛颜茫然无知,所以也没有在意,便点头答应了,两人难得都起来较早,她送尚训出去之后,自己在宫中也没有事情做,给母亲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之后,看看时近中午,便放下书带着雕菰散漫地走到垂咨殿去。
垂咨殿十二位大学士,二十四位知事,本来一直都比较悠闲,因为所有的政事一向都是由瑞王府先过目,有重大事情,瑞王府抄备一份,原件送来让知事和大学士商议,拟好几种批复后,送呈尚训过目,他在合意的批复上写准行,再发还瑞王府。所以,大学士和知事们,也乐得悠闲。但如今皇上勤快起来了,他们也只好装出个忙碌的样子,谁也顾不得过来的这位德妃了。
她便一个人在御书房的后殿坐着,耳边只听到那些学士与知事在低声商议,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从旁边拿了本书坐在那里,看了几页,她又抬头看外面,鸟语关啾,雀儿在树梢上来回跳跃。
远处开了一树灿烂的白色花朵,隔得太远,看不出是什么花,但是还是让她觉得愉悦。她想,如果没有进宫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正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绣花吧。
一刹那恍惚起来,忽然想,要是没有那一次大雨,没有那一次和瑞王的相遇,她现在会在哪里?她是否将来会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整日为了生计而烦恼?
可是,人生已经如此。
她遇见了瑞王,她进了宫,她成为了德妃,她如今,只愿自己忘掉瑞王尚诫,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从此再不管缘定三生之类的梦话。
她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像是要将自己的烦恼从心里压榨出来一样,长长地吐出心中的思绪。等到心中有些平静下来,她才伸手到桌上取了个糕点,站起来走到殿外,给阶下大鱼缸里的鱼喂食。
尚训抬头不见了盛颜,忙站起来到处找,出了殿才见她坐在鱼缸旁边喂鱼,她把自己的手伸到鱼缸中,那些金鱼以为是食物,争着上来啄吸她的手指,她觉得痒痒的,低头轻轻笑道:“这些笨蛋。”
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久,看她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清澈的眼睛,倒映着水光涟滟,明亮无比。
命运真是无法预料。如果自己父皇没有心血来潮替她赐下名字,如果母后没有做那个梦,如果自己没有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拦下她,不知道现在她会在哪里,人生会怎么样?
如果自己永远也没有遇见她,那么现在看着她的人会是谁?令他心口暖暖发热的人,会是谁?
盛颜抬头看见他,仓促地对他一笑,尚训将她湿漉漉的手从水里拉出来,低声说:“你看,连袖子都掉进去了。”
盛颜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只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垂咨殿里面,向她看过来的人,正是瑞王尚诫。
四月末的狂风,落花满庭。风卷起坠珠纱帘,吹乱鬓角。
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她一时神情恍惚,眼前模糊看见三生池上两个人并立的身影,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于是他们的身影在水面上,动荡不安,舒展,扭曲,再舒展,再扭曲。
即使一身尽是璎珞光华,可她的身边,不是她曾经在三生池上相拥亲吻的人,这繁华极盛,与她,却好像只是徒增凄凉。
尚训感觉到她全身的僵硬,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将自己刚刚那个笑容,继续下去:“没什么,我担心我的手濡湿了你的衣服。”
尚训笑了一笑,说:“没事,天气热,凉一下正好。”
他是她的丈夫,温柔包容,如此可亲,甚至以帝王之尊,对她小心翼翼。
殿内学士们的争论突然激烈起来,尚训无可奈何地放开她,低声说:“真没办法,你稍微等等,我马上回来。”
她目送尚训离开,转身从廊下走过,向着那棵开满繁花的树走去。就在经过廊窗的时候,有人在窗内,低声问:“为什么?”
她转头,看见窗内的瑞王尚诫,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案卷,没有转头看她,侧面的容颜在流云蝙蝠的花窗之后,看不出神情,但,他确实是在问她。
盛颜站在窗外,一时喉口堵住,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种无比暗淡的酸涩感,翻涌上来。
“为什么你选择了进宫,却还留着我给你的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会成为你进宫以后的致命伤吗?”他依然淡淡地,低声问。
他手眼通天,宫中的动静,自然逃不开他的耳目,那九龙佩的事情,又怎么能瞒过他?
盛颜慢慢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她才能勉强呼吸。她站在廊下,抬头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天空笼罩下,金黄的屋顶,朱红的柱子,玉白的殿基,就好像富贵、鲜血、悲凉融合在一起的天地,他们身处其中,不可自拔。
过了良久,她才低声,缓慢地说:“瑞王爷,我一直以为,我进宫时会见到的人,是你。”
仿佛此时的晴空中,突然有电光闪过。他骤然转头,看向她。
但,他们什么也没说,被命运捉弄的人,有什么话能说。
她勉强笑了一笑,说:“你看,你遇上了一个笨女人,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在被宣召入宫的时候,她竟然会错了意。”
她觉得再说下去,悲哀与绝望要让自己的眼泪决堤了,所以她再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去。
她的面前,花开无限,华美灿烂,就像一整个春天都沉淀在她的人生中,带着令人迷醉的馥郁,未来那么美,那么孤单。
身后忽然有人紧紧抱住她,她猝然抬头,却看到尚训的脸,他看着她的脸,诧异地问:“阿颜,你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
盛颜看着他,良久,伸手指着笼罩着他们的花树,低声说:“这花开得真好,就好像……一下子就要耗尽生命,全部凋谢一样。”
“你真是多虑,它谢了,明年还是会再开放的。”他抱着她,笑道。
“嗯……”
她在他的怀里,低低应着。
她心里,有极大的渴望,想要回头看一看瑞王,看一看,他是否在看着自己,他在用什么表情看着自己。
但,他在高轩华殿之中,她在满庭繁花之下。她如今身在别人的怀中,人生这样美好,让她无法回头,不能逃避,只能闭眼沉醉。
那天晚上满宫都在传说,朝廷已经拟定诏书,要让君太傅的女儿进宫,立为皇后。
从尚训那里得到确认,她默然无语,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说。于理,她是该祝贺,于情,她的枕边人要正式成为别人的丈夫,这要她如何说。
见她这样冷淡,仿佛不为所动,尚训心里有点失望,皱眉说:“我也没办法,现在朝廷中,除皇兄外,还残留有以前摄政王的根基,虽然摄政王已经去世,但是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突然辞世,皇兄难逃关系。”
盛颜轻声说:“现在瑞王权倾朝野,而摄政王一派已经群龙无首,能成什么气候?”
“表面处了下风,但这一派的人多是台阁重臣,根基极稳。”尚训说,“中书令君兰桎,兼太子太傅。是摄政王旧属这一派潜在的首领。”
“皇上立君皇后,是希望朝中和睦,还是希望摄政王这一派的旧势力,能帮你对抗瑞王?”她问。
尚训淡淡地,却一字一顿地说:“阿颜,你不要管朝廷的事。”
她悚然一惊,立即想要跪下请罪,尚训却抱住她,说:“已经二更了,不如歇了吧。说这些事有什么意思?”
盛颜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外面的夜色。
“无论如何,阿颜,我是喜欢你的。”他低声说。
她轻轻点头,说:“我知道。”
六月,大赦天下,二十三日,立君太傅女儿为皇后,居永徵宫。
她与贵妃率后宫众人去永徵宫见过皇后,君皇后是极好的人,举止温柔,笑起来眼睛如同新月,年纪才十六岁,已经一派大家闺秀的仪态,言行缓慢,仿佛一字一句都是斟酌过几遍才说出口的。
第一次见面,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也绝不会就此称呼了姐姐妹妹,每个人都克制,盛颜喜欢这样的疏离感,既然是没有什么冲突的人,也就尽可以安生过各自的日子。
回到自己宫里,她远远看着永徵宫通明的灯火,还没发一会儿呆,天空就暗下来了。
下弦月半圆如梳,光华明亮。她站在殿口,只觉晚风吹来清凉,沁凉宜人。
今天是尚训娶妻的日子,从今以后,他有了正式的妻子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从来就是宫中的女人无法避免的事情,她未入宫前就知道。反正即使不是在宫里,在外面嫁给其他人,也会是一样的。女人,在可以随意三妻四妾的男人面前,从来就是孤独的。
这就是女人的命吧。
她这样想,一个人走下台阶,在朝晴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库房前时,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