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躺下了。”她宣告。
她取了一条旅馆负责人放在小圆桌上的毯子盖在身上,始终在笑,在煤油灯下躺下来,叹了一口气。皮埃尔没有动。
“我睡了。”克莱尔说。
皮埃尔也取了一条毯子,在走廊另一边靠着玛利亚躺下。
第三部分二十米远的地方
罗德里戈·帕斯特拉还在那里,在离他们三人二十米远的地方吗?是的。警察刚刚又在街上走过。克莱尔又叹了口气。
“呵,我睡了,”她说,“再见,玛利亚。”
“再见,克莱尔。”
皮埃尔点了一支烟。在凉爽的走廊里,在雨水和克莱尔的气味中,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很舒服。”皮埃尔低声说。
时间过去了。玛利亚本该对皮埃尔说:“你知道,真是荒谬,罗德里戈·帕斯特拉确实在那里,在屋顶上,就在对面。天一亮他就会被抓住。”
玛利亚什么也没有说。
“你累了吗,玛利亚?”皮埃尔问,声音更低。
“比平时好一点,大概是因为暴雨,它有好处。”
“是这样,”克莱尔说,“不像别的晚上那么累。”
她没有睡着。一阵风将最后那盏灯吹灭了。走廊尽头又出现了闪电。玛利亚轻轻地回转头,但是从她和皮埃尔待的地方看不见屋顶。
“真是没完没了,”皮埃尔说,“你要我再点灯吗,玛利亚?”
“不必了。我愿意这样。”
“我也愿意这样。”克莱尔又说。
玛利亚不说话了,她知道:皮埃尔希望克莱尔快睡着。他不再抽烟,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然而克莱尔还在说。
“明天,”她说,“一到中午就应该订马德里的客房。”
“是的,对。”
她打了一个哈欠。皮埃尔和玛利亚等待她睡着。雨很大。如果愿意,可以让全部暴雨浇在自己身上而死去吗?玛利亚似乎记起她曾在屋顶上看到罗德里戈·帕斯特拉死去的形体。
玛利亚知道皮埃尔没有睡着,他在注意妻子玛利亚,他对克莱尔的欲望此刻蜕变成对妻子的回忆,他面色阴沉,惟恐她猜到了什么。一想到与他们从前相比,妻子玛利亚今晚又是多么孤独,他心绪不宁。
“你睡着了?”
“没有。”
他们又一次低声说话。他们在等待。是的,这一次克莱尔睡着了。
“几点钟了?”玛利亚问。
雨停了,警察又出现,罗德里戈·帕斯特拉应该听得见他们。皮埃尔借着刚点着的香烟的光看表。
“十一点二十。你要一支烟?”
玛利亚很愿意要。
“天已经明亮些了,”皮埃尔说,“也许天会转晴。给你,玛利亚。”
他递给她烟。他们欠起身点烟然后又躺下。在走廊尽头,玛利亚看见阳台那道深蓝色屏障。
“这种夜晚真是漫长。”皮埃尔说。
“是的,试试睡着吧。”
“你呢?”
“一杯曼萨尼亚酒会让我高兴。但这不可能。”
皮埃尔没有立刻回答。最后一阵细雨盖住了罗德里戈·帕斯特拉。街上有人在低声唱歌,有人在笑。警察又一次出现。但走廊里一片宁静。
“你不想试试少喝一点吗,玛利亚?试一次?”
“不,”玛利亚说,“多喝。”
从街上升起泥土的气息,源源不断,眼泪的气味以及相随相伴的气味,成熟但潮湿的小麦的气味。她会跟他说吗?“真是荒唐,皮埃尔,可罗德里戈·帕斯特拉就在那里,在那里,那里。天一亮他就会被抓住。”
她什么也没说。是他开口了:
“你还记得吗?维罗纳?”
“记得。”
皮埃尔如果伸出手,就能摸到玛利亚的头发。他提到维罗纳。他们曾在维罗纳的一个浴室里整夜做爱。也是风暴,也是夏天,也是旅馆客满。“来吧,玛利亚。”那时他感到奇怪。“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会厌烦你呢?”
“再给我一支烟。”玛利亚说。
他给她烟。这一次她没有起身。
“我向你提起维罗纳,是因为我情不自禁。”
第三部分今夜在城里肆虐的普通欲望
一阵阵污泥与小麦的气味飘进了走廊。旅馆浸泡在这种气味里,此外还有城市,罗德里戈·帕斯特拉和他的死者,以及对维罗纳爱情之夜的剪不断但完全徒劳的回忆。
克莱尔睡得很好。她突然翻身呻吟了一声,是因为熟睡城市的气味,和今晚皮埃尔抚摸她身体这件事的气味。皮埃尔也听见克莱尔的这声呻吟。过去了。克莱尔安静下来。躺在皮埃尔旁边的玛利亚再只听见孩子们的呼吸声,还有警察的声音,随着清晨的临近,他们更在一丝不苟地巡逻。
“你还不睡?”
“不,”玛利亚说,“告诉我几点钟了。”
“十二点差一刻。”他等了等,“给你,再抽一支烟吧。”
“好的。在西班牙几点钟天亮?”
“在这个季节很早。”
“我想告诉你,皮埃尔。”
她接过他递来的烟。她的手稍稍颤抖。他等自己再躺下才问:
“你想告诉我什么,玛利亚?”
他等了很久,没有回答。他不坚持。两人都在抽烟,由于地砖硌着胯骨而仰身躺着。只能承受这减至最小的不适。不能掀开盖在你身上的朱迪特的毯子的一角,否则就暴露在皮埃尔的目光下。只好尽量在两次吐烟之间闭上眼,再睁开眼,身体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找到这家旅馆还算幸运。”皮埃尔说。
“还算幸运,是的。”
他抽得比她快。一支烟抽完了。他将烟头在他与玛利亚之间的地方掐灭,他们躺在走廊中部熟睡的身体中间。大雨现在几乎结束,也就是克莱尔叹气的工夫。
“你知道,玛利亚,我爱你。”
玛利亚也抽完了烟,她像皮埃尔一样,将烟头在走廊的一块空石砖上掐灭。
“呵,我知道。”她说。
出了什么事?在酝酿什么?风暴真正结束了?骤雨来临时,大桶大桶的水倾泻在玻璃天棚和屋顶上。此时只有仿佛淋浴的声音,持续不到几秒钟。应该在风暴的这个阶段以前入睡。应该在这一时刻到来以前适应这个念头:这是糟糕的一夜。
“你得睡觉,玛利亚。”
“是的,可是有这个声音。”她说。
她可以这样做,她可以翻个身去完全贴着他。他们可以起身,一同远远地离开克莱尔的梦,随着黑夜过去,对克莱尔的记忆会变得苍白。他明白这个。
“玛利亚,玛利亚,你是我的爱。”
“是的。”
她没有挪动。街上仍然有警笛声,使人们相信曙光在即,越来越近。闪电变得微弱与遥远。克莱尔仍在被皮埃尔双手抱住裸露的胯部这个回忆中呻吟。而这个习惯就像孩子们呼吸时发出轻微喉音的习惯一样。雨水的气味盖过了克莱尔古怪的欲望,使它成为今夜在城里肆虐的普通欲望。
玛利亚轻轻抬起身体,勉强朝向他,停止了动作,瞧着他。
“真傻,可我看见罗德里戈·帕斯特拉了。他在屋顶上。”
皮埃尔睡着了。他刚刚像孩子一样突然睡着了。玛利亚想起他总是这样的。
他睡着了。这个证明让她微笑。她不是很有把握的吗?
她稍微更抬高身体。他没有动弹。她完全起来,擦过他那沉入睡眠的、得到解脱的孤独身体。
玛利亚来到阳台上,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表。十二点半钟。在这个季节,大概再过三小时,天就亮了。罗德里戈·帕斯特拉在被她发现的那种死亡的姿势中,等着在天亮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