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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他会的问候用语似乎只有这一句的样子,我也不计较了,直接切入正题,“沈渡呢?有没有来过?”
“很久没见他啦,真的很可惜呢,七七你知道的,如果有个高手在店里做事的话,人气会旺很多的,那小子居然说不来就不来了呀……”
“唔,是吧。”我打断他的絮叨,“他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老板叫住我,“七七,你之前说想打工的,现在有机会啊,你要不要试试?”
我转过来,扫了一眼他的大堂,“在你这里么?”
“当然不是。如果被沈渡那小子知道我收你在我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事的话,大概会发飚揍人的。”老板笑眯眯的,找出一张名片来,“是这里。”
“原来老板你很有自知之明啊。”我将信将疑的将名片接过来。那名片做得很精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上面的头衔是“六月雪大堂经理”。
“那是啊。”电玩店老板讪讪的笑,“不过这家六月雪不一样啊,是高级休闲会所,会员制的,一般人都很难进得去啊。这个大堂经理是我同学,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跟我抱怨说现在的工读生都好难找的,要不就形象太差,要不就笨手笨脚,他上个月辞掉好几个,现在正为难啊,我想七七你去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要不要去试试看?”
我拿着那张名片,正正反反的看,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的时候,有个人冲进来,趴到收银台前面就问,“老板,花七有没有来过?你认识她的,就是那个——”
老板怔了一下,然后用动作打断那人的问话,他伸出胖胖的手指,向我一指。
于是那个人跟着看过来。
我这才看清那个人,于是扬起手上的名片,跟她打招呼,“哟,小楼,找我做什么?”
小楼看着我,眼睛稍稍眯起来,牙咬得很紧,然后扬起了手。
我几乎以为又要挨一个耳光的时候,她的手落下来,紧紧的揪住了我的衣领,头也低下去,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七七,你吓死我了。”
我扶住她的肩令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里似乎已经有泪光。
“喂喂,”我有一点慌,“你没必要这样吧?”
“还敢说啊。”小楼用力的捶我的肩,“你一声不响的就这么消失掉啦,到处都找不到人,也不跟沈渡在一起,加之前一阵才有体育仓库那件事……”
“等一下,”我打断她,“你说不跟沈渡在一起?你有找到那家伙吗?”
“他来还我笔记顺便找你啊。”
“那现在?”
“也在到处找你啊,怎么啦?”
我叹了口气,几乎可以看到沈渡那双像要喷火的眼睛。“我会被他骂死……”
“你活该呀,谁叫你什么也不肯跟我们说。”小楼哼了一声,心情似乎放松下来,这才看到我手上的名片,“这是什么?”
“这个啊,刚刚这家店的老板介绍的打工的机会。”
小楼拿过去看了一眼,两只眼就变成了心状,“六月雪呀?七七我们去吧?”
“呃。”我被她眼中的急切吓了一跳,“小楼你做什么?”
“是那个很有名的会所呢,听说浅雪呀南岛呀寻梦呀都是这里的常客呢,说不定便可以见到啊。”
小楼列举的那几个名字都是本市很有名气的作家,她一向是他们的忠实读者。
于是我叹了口气,看向那边的老板,他满月一般的脸上堆满了笑,“你们都可以去试试的,反正那边要人。”
“太好了。”
小楼雀跃的跳起来,连她之前生我的气,又或是四处找我的事情,都似乎完全被抛到脑后。
我看着她,笑了笑。
其实年轻的女孩子要开心起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夏日花事了》正文(2)世界尽头(4)
有电玩店老板的推荐,加上我们也不是很过不得眼,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和小楼便已经穿上了六月雪的侍者制服。
我靠在柜台上,看着穿着浅绿色制服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小楼,打了个“呵欠”,有只手重重的搭在我肩上,我回过头,看着沈渡浓眉大眼的脸,后者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七七你好像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
“啊,这几天都没睡好么。”我又打了个“呵欠”,“说起来,小楼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要跟着来?”
真的是很意外,他在找到我之后,居然并没有生气。听到我们说要来这边打工,居然也吵着跟来了。反常得不像他本人。
说实话,六月雪制服根本就不适合他,那条浅绿色的围裙挂在他身上,根本就只能制造出一种滑稽戏的效果。
“你就算了,”他模仿着我的口气,笑,“小楼那家伙不看着点,似乎很容易出事来的。这年头借文学之名骗财骗色的家伙也不少啊。”
“是么?”我转过去依然看着跑来跑去的小楼。沈渡跟着我看过去,重重的点头,“嗯。”
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从隐藏的音箱里飘出来的轻柔的音乐在我们之间来回荡漾。
是英文歌,略带沙哑的女声,即使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也能听出来音符间重重的寂寞与渴望。
我突然间觉得口干舌燥,侧过头去,眼睛捕捉到沈渡飞快转头的影子,于是怔住了,本来想说什么也完全不记得。
领班在吧台后面重重咳嗽,“你们两个,不要第一天上班就在这里给我偷懒,还不快点去招呼客人。”
“是。”我连忙从柜台上抄起菜单,向着那边靠墙座位举起来的一只手走去。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我稍稍低了头,微笑着向客人询问。这是上班之前,经理再三叮嘱的礼仪。
“再给我一杯——”是很动听的女孩子的声音,但是到这里就打住了。
我不由得抬起头来,然后就明白了她突然停下来的原因,下意识的就将菜单往上移,想要挡住自己的脸,这动作只完成一半的时候,我自己放弃了。
她既然突然停下来,就证明她已经认出我来了,那么,自然没有再躲的必要。
我索性更大方点,向她微笑,“真巧,原来是叶小姐,请问您要点什么?”
没错,这位坐在靠墙边的位置,遥遥的伸出手来召唤侍者的,正是那位有种玫瑰一般美丽容貌和尖刺一般娇纵性情的青和高校的公主。
只是她今天看起来,并没有当日那般趾高气扬。尽管她在认出我之后很短的时间内便让自己的下巴高贵而优雅地挑起来,却仍然来不及掩饰她眼睛里的落寞与无奈。
那样的表情,和白晓迟很像。
很像。
很像。
我暗地里吸了口气,将心里翻腾的情绪压下去,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叶小姐?”
“原来你在这里兼职?”叶薰衣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伸过来,修得很漂亮的指甲指向菜单的某一行,“给我一杯冰硝。”
我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停在酒水栏。
而面前的女孩子双颊微微泛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
“恕我多嘴一句,女孩子还是不要喝酒的好,何况你应该也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我想我平日里应该不是这么鸡婆的人,可是看到这样子的叶薰衣,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这样子的女孩子,这样子坐在这里,用这样子的眼神,安安静静的喝着酒。
她打过我也好,我日前才有讨厌她的感觉也好,她那样伤怀的眼看过来,我便忍不住要投降。
连我都这样,何况是男生。
这样的女孩子,他怎么会舍得不喜欢?
我的心开始揪痛。
叶薰衣抬起眼来看着我,已带着种居高临下的骄傲,“我想六月雪请你来,不是为了对顾客说教的。”
“抱歉。请稍等。”我笑笑,收起菜单,走回吧台,一面交待里面的调酒师,一面回过头去看向叶薰衣那边。
她又垂下头去,我这里已看不清她的脸。
想来她不见得比我好受。
大概她最不想被看到喝闷酒的人,就是我。
冰硝这种酒不过是白兰地加冰块和薄荷,很快便弄好,我端起托盘,刚刚要走,小楼扯了我一下,想要接过去。她显然也看到那边的人是谁了。
我摇了摇头。
小楼皱起眉,“七七。”
我笑,“让我去好了,上帝说,如何有人打了你的左脸,那么你便应该将右脸也送过去。”
小楼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也笑笑,“结果他被钉上十字架了。”
我四下里扫了一圈,“嗯,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这房子里并没有十字架或者任何类似的物体。”
然后,在小楼无奈的耸肩中,我走向叶薰衣。
“叶小姐,您的酒。”遵照培训的动作,我轻轻的将酒放到她面前,“请慢用。”
“唔。”她抬起眼来扫了我一眼,“你叫花七对吧。”
我点头,像所有的侍者一样,双手拿着竖起的托盘,放在自己的胸前,保持着声音里的恭敬,“叶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她看着我,“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吓?”我怔住,万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漂亮的眼睛直视我,乌黑的瞳仁里有两把火在燃,声音高昂,气势非凡。“我要跟你决斗。”
我想如果她有戴手套的话,一定会当场除下来,甩到我脸上。
但是她这句话的效果也相差不远,六月雪里本来优雅恬静的气氛被这句话撕裂开来,所有的人都望向这边。
所有人都莫明所以,连我自己都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有所反应。
我叹了口气,“叶小姐想必喝醉了,要不要我帮您叫车?”
“你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么?”她抬起手来指着我,手指几乎要戳上我的鼻子,“我们就用你最擅长的来比赛。”
我很无奈的看向她,“我最擅长的是睡觉啊,叶小姐你要比这个么?”
《夏日花事了》正文(2)世界尽头(5)
“你——”叶薰衣怔了一下,然后皱起眉来,眼中的怒火烧得愈旺,“你这态度算什么?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挑战。你居然——”
我再度叹了口气,打断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要比赛?我们生活的世界完全都不一样,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来的人吧?而且即使比什么,也完全没什么意义吧?我擅长的是睡觉,逃课,打街机,你要跟我比这些么?一点悬念都没有,你赢不了我,反过来说,比其它的话,我也必输无疑,何必呢?”
她静了半晌,手缓缓的垂下去,声音也跟着低下去。“是呢,我也知道,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即便是什么都能赢你,在那方面,都已经输了。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为什么晓迟他会喜欢你?我跟他青梅竹马的长大,我为了他而变得优秀,我比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喜欢他,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你?这样子一无是处的你……”
她抬起眼来,看着我,一双眼里雾气氤氲,终于凝成晶莹剔透的一滴,打湿了睫毛,然后顺着她白晳的脸,轻轻滑落,掉在桌面上的白瓷盘里,细微而清脆的一声。
我想我心底的某处,也跟着轻轻的裂开了。
碎片飞溅。
痛得发不出声音。
而且,我想,我并没有出声的必要。
我能说什么?现在最没有立场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我。
“七七她不是一无是处的。”有只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那是谁。
那种温暖的感觉,除了沈渡,不会有第二个人有。
沈渡站在我身后,神色是少有的认真。
“我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是用什么来衡量一个人的,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她无疑比你更可爱。她至少不会在她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的时候就说人家一无是处。”
叶薰衣怔住,静静的看了我一会,然后跌坐下去,伏在桌上,放声大哭。
我依然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握住沈渡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沈渡轻轻拍拍我的手,裂开嘴笑了笑,“放轻松,九号桌那边好像在叫人,你过去吧。”
“嗯,”我点点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