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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深处传来阵阵痉挛,望着具具血肉模糊一息尚存的身躯,我分不清到底谁在槛里槛外,只有满眼的猩红和张狂的腐味在肆虐。
生不如死……
这就是你所谓的生不如死……
的确,生不如死。
你给我的监牢又是什么?
你的独断专行?你的狂暴残忍?还是你的温柔宠溺?
既然决定了要伤害为什么倒不叫我沉入深渊,既然不想叫我好过你给的荣华与尊贵又算什么?
你睡里也不肯放开的手是要将我灰飞烟灭还是要囚我在苦海里不得超度?
惟我独尊的千云戈,冷眼人间的千云戈,我永远参不透的千云戈……
忤自这一刻,精雕细琢的菱窗边,我放尽一切力气,让罗袖自垂自扬;眼是幻然的,风里更看不清变化的曲线;若是醉了,便有你,在飘舞之下,仰头浅笑……
2
“销魂!”仰头浅笑,果然是你。
理不清的思绪惊吓中逃之夭夭,手中的书本如翩然的鸽子,直下层楼,掉在你脚边。
你拾起来,看了看,消失在门扉。
不多会儿,轻快的脚步声近在耳边。
“是王爷!”芫儿早跑着去迎接。
我一回头,竟妩媚地笑了。
芫儿识趣地悄悄离开,暖阁里漫着刚才没有散尽的寇欢,变得格外生动。
“销魂。”千云戈刀销般层次分明的脸微微发红,挂着抹会意的笑走到我身边。
“王爷。”声音恭敬,人却不动。
千云戈又看一眼手中的书,念出声来:“菱花志……销魂的学问又进益了。”
我夺过,放在案边,假装责怪:“王爷又拿我取笑。”
“岂敢。”他边说边拉起我的手,我由着他,一直被引到软塌上,坐下。
千云戈把我的手放在颈窝里问:“这几天想我了吗?”
我忍住笑,有意调侃:“想——不过不是我,芫儿姐姐天天念叨王爷,害的我的耳朵跟着受罪。”
“哼,没良心的东西。”嘴上如是说着,结实的胳膊一横,揽过不解风情的我。
“芫儿姐姐怕王爷再都不来了呢,天天鼓捣我去给王爷赔罪。”
“是吗?那你呢?”千云戈也不避讳,依旧问着。
“我?王爷想我怎样呢?”我淡淡回问。
千云戈抱着我不动,隔了片刻,叹口气:“也不想怎样,只要现在这样就好。”
我心头微微一震,眼角竟有些发酸——什么时候开始,你连我的犯错也不忍惩罚了?这可还是那个稍有差池就要人性命的千云戈?
“销魂?”千云戈又叫我。
怕他发现我的异样,我赶紧起身,也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王爷稍等,昨天承晟王爷差人送来的上好神仙塔,我叫芫儿沏来,王爷尝尝。”
千云戈也不拦我,看着我掀开帘子出去。
逃也似的跑到楼下,我再也按耐不住情绪。
到底是我变了还是千云戈变了?乱,久违了的乱。
过了好久,我同芫儿端茶上来,千云戈正立在我刚刚凭眺的窗边,他的背影又让我一阵愕然。
挺拔如他,威武如他,那桀骜的气势中也有凄怆吗?我的王爷啊,我几乎要不认识你了。
不敢再多看,我唯有洒脱地笑笑,接过芫儿手中的茶,说道:“王爷看什么这么专著,害我烫了手都没有人管。”
千云戈慕然转身,朝我走来,放下我手中之物,在十指间摸索:“烫到哪里了,芫儿怎么都不……”
“我说笑呢,瞧,好好的,你别错怪芫儿。”我赶紧接过话,免得芫儿无辜受冤枉。
芫儿也委屈,嘟着嘴小声道:“七少爷又作弄人!”
千云戈无可奈何的看我一眼,那一声“你呀”落在无言中。
我得意地拉他过来喝着茶,他有意敷衍,芫儿看惯了他的脸色,自然退下。
又剩下我们俩,千云戈盯着看我怡然自得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幽然说道:“我真怕……”
我轻笑,问:“怕什么?”
千云戈握住我的手,我的手握紧白玉杯,一霎那,四目相对。
“我怕——怕你像那天,走了就不回来。”
我木然,不想刚才安抚下的心再有闪失,故意浑说着:“不过是在府中走走,王爷说的好像我要出走似的。”
“气我吗,销魂?”
我收回手,虽然明白他有所指,但实在不想跟他因此执着下去,于是说:“王爷怎么变得这么好记性了,我胡说八道的话,你也当真。”
“那天你走了,我一直等你不来,想你必是恼我所以不回来休息,无奈只好去别处——这几天也不敢来见你。销魂,你生气怎么都好,就是别说走就走。”千云戈说的赌气,可赌气中又带着些委屈,我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一般,忍不住竞落下泪来。
转念又一想,原来他是为这个才几天不露面,心中倒释然了。“我知错了,下次王爷赶我也不走了。”
见我伤了神,千云戈终究有些不忍,一边帮我拭泪一边劝:“别哭!”
我别过脸,说道:“我没哭!”
千云戈又把我靠在他怀里,下巴抵上我的颈窝:“好了——我想那皇帝小子送你这沉鸿榻是别有用意。”
我一愣,不知道他怎么崩出这么句话。
“让人睡得那么舒服,一旦习惯了就离不了,销魂,这几天我都睡不好。”
我了然地笑笑。
哪知他竞搔起我的痒来:“你说说,是不是你和皇帝小子串通好的?”
“没有的事!王爷就会编排我!”我边说边耐不住躲闪。
“那你说怎么办?”千云戈一把抓住我,两只手抚着我的腰往他身上贴去。
挨着他,只觉得热乎乎的气息从头定传来,于是头也不敢抬,嗓子燥的更说不出话。
“你说,本王该如何是好?”他不依不饶。
“王爷!”我想推开他,却被攥得紧紧的。
千云戈干脆把我横抱起来,我一惊,两只手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脖子。
千云戈一脸得意,威胁道:“你不说本王要罚了!”
“刚才倒会可怜兮兮,看来都是装的!”
“敢和本王这样说话,罪加一等,今天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千云戈说着就向软榻走去。
“你——”我哪里还说的出话,只好任他放下我,整个人又压上来。
千云戈气息微促,一手抚在我的腰上说道:“我今天住在这里好吗?”
我心中好笑:“王爷问我?王府上下不都是王爷的,想住哪里还不是随便。”
“小东西,几句话又开始呕人,你是跟我有仇呢!”
我撇撇嘴:“本来就是,王爷何苦问我。”
千云戈搬过我的脸,故意让我看着他:“我是要让你亲自愿意的!”
要我亲自愿意,千云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突然哀然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讽刺。
“销魂……”他握住我的肩膀,像是松手我就会不见了似的。
算了,我对自己说,赶紧鸣金收兵吧,不要再追究什么,不要再深陷下去,那是我跟本承担不起的。
我张开双臂抱住他,茫然而诱惑地在他耳边轻呵着:“王爷……”
他屏气,忍着,欲望渐渐燎原,终于狂乱的吻在我身上落下来……
“琵琶骨……不盈一握柳腰轻……”千云戈的手指在我背上轻轻画着。
有些痒,却没有动,躺在酥柔的暖榻罗衾中,眼皮渐渐为下坠。
我恨你,你也很我——起初如是。
我恨你,因为你彻底毁掉了我,任何人都逃不过同样的选择。
而你恨我,甚至早在我恨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一切注定是场生不如死的惩罚,四年里,你的确失败透顶。
为我的执扭大动肝火,为我的冷漠抓狂失态,为我的逆从不肯罢休,为我、为我、为我……
惩罚到了现在,已然分不清,到底谁在囚牢中苦苦经营,而渐出极境,我却没有了敌对时的从容与镇定,因为越来越看不清,一切的陷阱和算计难道仅仅是你我想象中的那样单纯?
你从来随心所欲,我从来清心寡欲,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也多了份羁绊,我也多了番踌躇。
如同现在,本不该为你的纠缠心绪凌乱,但那巴不得用一场谋反来证明的存在几乎让我彻底痉挛,从骨髓倒血液,从皮肉到筋脉。
“销魂……”
不想再听你叫我,闭上眼,闭上心。
大手一拦,逃不开的腰身,又陷进熟悉的胸膛。
听凭你的温度蔓延了我的温度,你的手掌攀上我的手腕。
“销魂,累了?”
我不答。
“我又忘情了,让你受苦。”体贴的声音,让心跳漏拍;而后一吻,烙在我敏感的脊梁。
还能安静多久?千云戈啊,放过我。
“你真太瘦,为什么总绷着身子?”千云戈揉着我的后背问,“销魂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只能单肘将你推开。
静静地,过了片刻,一声叹息在身后散落。
千云戈猛地搬过我,对上他闪烁的双眼:“你想什么要什么——说出来让我明白,别呕在心里好吗?”
我定定看着他,嘴角竞扯不出一丝微笑。
千云戈却笑了,苦味地:“到底怎么了?”
“没有什么,王爷多心了。”我垂下头,真的很累。
“胡说!”他喝了一声,仔细打量起我,犀利的眉渐渐了然地上挑:“是那天的话?你还是……”
“没有的事,王爷别瞎猜。”我赶紧打断他。
千云戈依旧盯着我不放,好半天,又把我镶进怀里:“销魂真的忘不了从前的事吗?”
“王爷忘的了吗?”一不小心,话就出了口,我噤然。
他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喃然道:“忘不了。我好恨……”
恨……我暗中自嘲,我的王爷啊,你终究是恨的。
“既然忘不了,我就陪着你吧,咱们一起,说不定哪天也许……”
“王爷想说什么?”
千云戈停了一刻,嘴唇在我额际擦过,说道:“以后你会明白。”
“以后……”我无力地重复着。
他捧起我的脸,执着地说:“我真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你想要什么……”
“我受不起。”我冷冷拒绝,努力从他的怀抱里出来,“王爷不要再为我浪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说着,解开腕子上的冥玑。
“你干什么?”千云戈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我挣扎,他不放,于是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给我也是糟蹋了。”
“你说什么?”他一用力,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我登时咬紧下唇。
“你……”千云戈竞气的说不出话。
好半天,直到我疼的垂下汗来,千云戈才将我甩开,他披起长袍就向外走去。
看着他愤愤的背影,心里的悲怆如巨浪打来,我颓然倒在榻上,气喘难宁。
说走就走,留下孤独与煎熬给对方,这戏码转世轮回,只是调换了主次。
半夜被恶梦惊醒,我在湿塌塌的身上找寻梦里的劫难,突然听到窗外狂风大雨。
一抬头,千云戈正坐在身旁,一样湿透的身子,目光深沉看着我。
“做恶梦了?”他问。
我回望他,一时间,委屈、气恼、伤愁、疼痛全涌上来,“哇”的一声,只感觉口中喷出一股腥甜,于是赶忙用手去挡,指间滑落粘湿的液体。
“销魂!”千云戈叫了一声拉开我的手,脸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