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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嫌我们家这事不够丢人?”容老爷骂了一句,朱姨娘忙住口不敢说话,容老爷瞧了眼她,还是叹气,不得不承认朱姨娘说的对,那样野和尚野道士,哪有亲朋好友荐的人可靠?
周氏所在的屋和容老爷说话的地方只隔了一道墙,听的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得意,就等这话。果然朱姨娘是个有智谋的,以后还要多亲近才是,还要让自己男人去和朱姨娘说,等做了家主,定会侍奉朱姨娘如亲娘一样,绝无半点忤逆,更不会当普通庶母对待。
容家这件事,在容老爷托亲朋好友荐一些比较好的和尚道士之后,渐渐传了出去。这种事情,牵涉了有福气和冲撞的事,自然变成众人口中的谈资。特别是有人还举例,说某某年,某家也是有人这样怀孕,尚在娘胎里,就被某大师说,是个能光耀祖宗的人啊,只是父母缘薄,父母要享他的诰封,只能到地下了。
这家子还不信,只当耳边风一样,等生下来,见是个方头大耳天庭饱满,极其可爱的孩子,也就好生抚养。谁知不到三岁,爹就死了,娘独自带着他支撑门户,不到十岁,娘也死了。这下成了孤儿,东一顿西一顿难以混的温饱,同乡有个做知县的,见他聪明伶俐,就带了上任,和他要投身纸他不肯写,就赶了出来,幸好遇到他爹生前的好友,于是被收留,等到十六岁,又娶了这好友的女儿为妻。
日子渐渐过起来,谁知女儿出生不久就夭折,他又得了痨病,就被设计赶出。本以为就这样死了,他却在三年后发家归来,此时他那妻子还在守节,重归于好之后就在南京安家,家宅富丽,田地连片。后来又生下两个儿子,都科举成才,长子直做到尚书,诰封三代,他的爹娘果真享了诰封,却已在地下了。
现在,又出了这么个孩子,就瞧容老爷是舍得亲生女还是舍得这将要到的荣华富贵了。
“三婶婶,外头的传言,可越来越烈了。”事发虽只有数日,可嫣然已经瘦了一圈,听到裘氏的安慰嫣然淡淡一笑:“大嫂,到了此刻,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128 父母心(下)
裘氏见嫣然面上有不同于以往的黯淡;伸手握住她的手:“别这样想,这件事;要在别家身上;此刻不晓得多欢喜呢。”一个有大福气的孩子;冲撞的又不是爹娘,而是姑姑,而这个姑姑,还是堂姑姑,若是那样心狠的人,更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嫣然和容畦两人;都不是心狠的人。
“三奶奶,这回啊,又请了个尼姑来!”秋兰掀起帘子对嫣然道。
“请了什么人来,都有什么意思?这些日子,符水也喝过了,什么都喝过了,不过是,无济于事。”嫣然唇边笑容有些苍白,看的裘氏的心一酸,这件事,到了现在,裘氏并不是不怀疑是不是周氏在背后捣鬼,可周氏和容玉致平日来往不多,容玉致没必要为了周氏就在那闹这么一出。
也许,不过是巧合吧。裘氏只能这样想,其实她想到的,嫣然又怎会想不到呢?不过嫣然的念头和裘氏不一样罢了。嫣然跟明白丈夫的心思,除非容老爷主动赶容畦走,或者不可开交之时,容畦才会走。但现在,容老爷已经主动要花银子破解这件事,嫣然又怎能开口说出,自己全家离开的话?
裘氏见了嫣然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嫣然回神过来,对裘氏浅浅一笑。裘氏把嫣然的手握紧一些,长叹一声。
“小尼瞧来,这件事,并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这回请来的就是观音庵的庵主,上清下洁,是为清洁大师。听到尼姑这话,容老爷登时就起身:“还望师太救我们全家于水火。”
这尼姑颂声佛号才道:“容施主请坐,方才我已仔细观过,知晓令爱命中,本有这一劫。”这尼姑要说几句佛理,还是有本事的,听的容老爷点头,这尼姑又道:“还请把贵府三奶奶请出来,小尼瞧瞧她。”
容老爷急忙吩咐人去请,自己在这陪着这尼姑。自从容玉致口口声声说嫣然的孩子冲撞了她,嫣然就再没踏足过容玉致的屋子,事实上,嫣然从那日开始,就没踏出过自己所住的院子,朱姨娘特地又寻来两个婆子,说的是服侍嫣然,其实是不让她随意走动。
此刻嫣然听到容老爷要自己到前面去,心里没有半分欢喜,今日一去,就不晓得能不能回来了。嫣然感到自己肚里的孩子翻了个身,嫣然不由摸下肚子,孩子,娘一定会护着你。
嫣然扶了秋兰的手快走到容玉致屋子时,得知消息的容畦也匆匆赶来,夫妻见面,此刻却没有多少甜蜜。容畦让秋兰站一边去,自己上前握住妻子的手。
这一握,似有无限力量,嫣然想对丈夫笑笑,但唇边笑容总带了凄凉。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容畦在妻子耳边轻声说,嫣然明白,低头,此刻已经望不到脚尖,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大了,绝不会也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请的只是一位,谁知却来了两人。清洁瞧着容畦,脸色开始有点不好,周氏已经说过,他们夫妻恩爱情深,怕的就是怎么都绕不过去,而自己要说的破解法子,定会引来容畦的反对。
“这是我三侄儿,他们小夫妻,恩爱情重,也是常理。”容老爷误解了清洁神色不好的原因,只是在旁解释。
“阿弥陀佛!”清洁又颂一声佛号:“照小尼观来,这孩子果真是福气深重,红光绕腹,三奶奶,恭喜你啊。”这一句如甘霖一般,解了嫣然的满腔愁绪。
容畦已经跪下:“还请师太替我家分辨一二!”
“容施主请起!”清洁对容畦道,这才又瞧向嫣然:“这孩子福气很重,所以才选那夫妻恩爱的人投胎,只可惜,这样一来……”说着清洁顿住,这一顿住,让容老爷急的快要发火:“还请师太继续说!”
“这孩子,是个疼爹娘的,因此舍不得爹娘吃苦。但这世间的福缘,给了这边就会少了那边,所以这孩子若要平安降生,定要吸了身边人的福气。”
这一句让容老爷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清洁只当没瞧见容老爷的神色:“令爱命中本有此一劫,她福缘也很深厚,所以才有这回事!”
两个福缘深厚的人,遇到一起,就会起冲突。容老爷听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道:“那照师太来说,此事……”
“此事若能解,也能解,不过有些麻烦就是!”清洁的话是早就编好,只等容老爷来问。
“还请师太给我个法,我为母亲,甘愿为孩子,粉身碎骨。”嫣然肚子大了,不好跪下,但已经微微屈膝,诚恳地说。清洁勾唇一笑:“小尼是出家人,为的就是修善事,这样善事,自然要多做。这事要解,就要委屈三奶奶,您先挪出这里,等生产之后,再由小尼为这孩子做上三天的法事,到时三奶奶您跪在佛前三天三夜,再让这孩子受三天三夜的佛光熏染,到时他不仅不会和大小姐冲撞,而且彼此福气深厚,会更好哩!”
“三天三夜?刚生产的妇人跪三天三夜,极其伤身,我既是他的父亲,自然也能代的,还是我去跪吧。还有这孩子,到时受了佛光熏染,会不会?”容畦果然出言反对,清洁心里暗喜,但还是道:“不然,世间孩儿,都是母亲生出,唯有如此,才能更诚心。”
这是,要自己去送死,不,不光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孩子。嫣然到的此刻,已经认出清洁话里的意思,该怎样才能反对?嫣然觉得心力交瘁,双腿都支撑不住自己,脑中转的飞快,这样的无能为力。
“你说,这些流言到底怎么传出来的?”容家宅前,郑三婶从车里掀起帘子瞧瞧,问身边的丈夫。郑三叔呵呵一笑:“不管怎么传出来,横竖啊,他们家要做什么,我们都不听,到时把女儿女婿带走就是,爹爹不是说了,特别想嫣然。”
郑三婶不由白自己丈夫一眼,郑三叔已经在那盘算着,正好趁这回,把女儿女婿带走,到时一家子团圆着,这才美呢。容家守门人已经上前问,听到是三奶奶的父母,守门人有些徘徊,不是说三奶奶的爹娘都是下人吗?可这气派,这穿着,比起自家老爷也不差。
“难道说这扬州城的待客规矩,和京城是不一样的?”郑三叔怎不明白守门人徘徊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道。郑三婶的眉头已经皱起,女儿在这,过的肯定不好,连个守门的,都敢这样对待。
那守门人忙道:“并非如此,只是……”
守门的还在想该怎么说,身后已经传来陈管家的声音:“啊呀,这不是郑亲家老爷,您这是来扬州探我们三奶奶,恭喜恭喜!”这恭喜是两重意思,郑三叔对陈管家拱手为礼:“同喜同喜,我们两口,刚一靠上扬州码头,就听说了不少事,因此急忙前来,谁知这没人通报,实在是……”
“啊呀,亲家太太也来了!”陈管家已经瞧见背后的郑三婶,也对她行礼,郑三婶还了一礼就道:“陈管家,我们是疼女儿的,既然她爹不能进内宅,我是个妇人,想去探望女儿也是天经地义的,还请您寻个人带我进去,免得麻烦!”
陈管家还在思忖,郑三婶已经道:“这种事也算不上失礼处,况且贵宅现在极忙,我们也是亲戚,我还是进去吧。”见郑三婶要往里面去,陈管家忙把他们夫妻请到厅上:“总要等到通报一声。”
这立即让郑三婶皱了眉:“通报?陈管家,你别以为我是那样没见识的,这种要请人化解的,难免我女儿要吃些苦头,说吧,是不是我女儿在吃苦?”
“三奶奶是容家三媒六聘娶进来的,怎会吃苦,不过……”陈管家还在不过,郑三婶已经拍了桌子:“来人,带我进去瞧瞧你们三奶奶。”厅边守着的婆子见郑三婶这样说,立即变了脸色,偷眼去瞧陈管家,陈管家已经给她使个眼色,那婆子会意,急忙往里跑:“我去问问姨奶奶去!”
这是明着给郑三婶找个指路的,郑三婶立即跟在婆子背后,那婆子跑的迅速,郑三婶却也不忙。很快那婆子就跑到容玉致院子门口,对门口守着的丫鬟道:“还请进去通报一声,说郑亲家老爷太太来了。”
那丫鬟急忙进去,婆子回头,瞧见郑三婶故意装个不知:“你怎么进来了。”这准定有鬼,郑三婶也不及解释,推开那婆子就往里面去。朱姨娘听的来报,还在那和丫鬟说,让他们稍待,嫣然听的自己爹娘来了,混混沌沌的心中,登时升起希望,听到朱姨娘说稍待的话,就对朱姨娘道:“容我去见我爹娘,免得……”
☆、129 恼怒
“免得什么?难道说,你连见我们都不能了?”郑三婶急匆匆赶到屋门外;正好听到自己女儿声音;听到这几句;顾不得许多就掀起帘子;开口就道。
瞧见郑三婶竟这样闯进来,朱姨娘变了神色,容老爷忙起身相迎:“亲家太太是何时到的?还等……”容畦已经走过去给郑三婶行礼,独有清洁师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郑三婶眼一扫;想来这间屋是外屋;不见那位被传被自己外孙吸了福气;要死要活的容大小姐。不等容畦站起身,郑三婶一手挽了女儿;一手就往容畦面上打去。
容畦不偏不倚,脸上正正挨了一个巴掌,见面不说一句话就伸手打人。容老爷脸色也变了:“亲家,你要有事说事,哪能一见面就打人?”
“有事说事,容老爷,当初你家既不喜我女儿,又何必要人来上门说亲?现在,我好好一个闺女,嫁过来还没满一年,还大着肚子呢,就被你们这样折腾。方才在外头,我可听的清清楚楚,她说的是,容我去见见我爹娘。容老爷,你们家里,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我女儿,连爹娘都不许见?还是你们家要把我女儿生生折腾死了,然后把尸身还了我们家,再给姑爷挑一房好的?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结亲?”
郑三婶那是侯府后巷,市井人家养出来的性子,一番连珠炮样的话,让容老爷无法回答。至于朱姨娘,她一向都是装得个贤惠温柔,更没想到嫣然这样斯斯文文的,她娘却是这么一个泼辣性子。登时忘了该怎么答。
郑三婶从走进门这一路,已经想好怎么说了,打了容畦,骂了容老爷之后,这才又看向容畦:“容小哥,当初我见你聪明伶俐,又对我女儿一片痴心,这才许了。你当初在我们面前是怎么说的,可曾说过会待我女儿好,可你现在是怎样的?从船到码头,不等上岸,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容家这事,还说,容三奶奶瞧来也不是什么大福气的人,不然的话,哪会怀这么一个孩子?还说,只怕再过一向,容家三爷就要续娶了。容小哥,你骗的我好,瞒的我好,我家女儿,虽是侯府家生子,却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