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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叹一声:“可惜我们这样只过了一年,琉璃国便举兵发难了。那时候的西夜国因为先皇的荒唐,投石车的图纸已经下落不明,我们没落衰败了许多年,怎么敌得起琉璃国兵强马壮,可以说是节节败退,于是我决定御驾亲征。那时莲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听得我要亲自上战场,因为放心不下我,固执的威胁我带她一起去。那一场战役很惨烈,折损了我一半的兵力也没能赢回来,而莲纹的相貌,却叫琉璃国的天子瞧了去。”
“我们惨败后,我本已做好了覆国的准备,没想到琉璃国提出和谈,说只要我答应一件事,他们便退兵。我料想到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交易,却没想到他们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要莲纹!我自然是不答应的,只是我那时焦头烂额,竟没有注意到德妃——”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百里安寂,声音颤抖了起来,一张白胖的脸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十岁,“——也就是你娘,瞒着我联合了宫里其他的妃嫔,向莲纹阐明了利害关系,将她易容换装运出宫去,一直运到琉璃国的兵营里去。”
“当我知道这件事以后,莲纹已经被送出去了。我束手无策,我是帝王,我不能倾尽整个西夜国穷兵黩武去救莲纹出来,便是能,我们也是打不赢的,我肩上,还有西夜国的江山百姓。可是么一别,此生便再无相见过。天圣己酉年,我派去琉璃国的探子回报我说,莲纹生了一个女儿,我算过日期,知道那是我的女儿。”他抬头看我,满目苍凉:“薏仁,是我没用,我窝囊,我对不起你和你娘,我对得起西夜,却惟独负了莲纹。你娘,她还好吗?”
我觉得心里不知漫出一股什么滋味,就譬如剜去了一块皮肉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了血结了疤,偏生又有人硬生生的又把这疤结给撕开来,一边往上头撒盐,一边还问:“痛不痛?”
我鼻头发酸,我娘原来竟是用了她的一生换了一个国家的存留,此刻居然听到百里东胤如此问,只觉得喉头一阵热流上涌,冲口而出:“她死了,死在一个太监的糟蹋下,你觉得好不好?”
百里东胤傻了,半晌回过神来,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却再也忍不住,掉头就走。百里东胤作为一个帝王,他没有错,可我心里却有委屈止不住的滋长,为了自己的委屈,也为我娘的委屈,我觉得我开始矫情了。
百里安寂追了出来,在后头叫我:“薏仁!”
我如今这光景,简直就是一个爆竹,一点就炸,猛的一转身,指着他的鼻子骂:“做什么?你娘真不愧封号德妃,有才有德,为了大局将我娘推出去,保全了一个国家!现在你呢?你是西夜国的太子,是不是也想把我推出去?!”
皇天后土苍天可鉴,我如今这凶狠的样子和恶毒的话语其实全然不是我本意,因为当我看到百里安寂乍然停住的脚步和他似有碎冰断棱的眸子时,我便悔恨的只想吞掉自己的舌头了,如果换做平日我说了这等话,依我这没皮没脸没臊的性子,我一定立刻涎着热脸去贴他的屁股向他道歉,只是此刻,也许为了上一代的恩怨,也许为了我和我娘的委屈,我委实说不出“对不起”仨字,是以转身抛下他继续矫情。
“薏仁。”这次是沐止薰叫我。我回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眼泪就滚了出来:“二哥!”
沐止薰掏出一方手绢来替我醒鼻涕,我瞧见黏糊糊的一团鼻涕沾在他花了不少银子买的名家精绣的手绢上,立刻肉痛的忘了嚎嗓子。
沐止薰一声轻笑,十分无奈的样子,说道:“薏仁,不要哭。”
我哽咽了几声,问他:“二哥,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把我交出去?你会不会为了家国天下独独负了我?”我很心慌,百里东胤和我娘那点破事儿,委实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是以如今紧张得屏气凝神,盯着沐止薰等他的回答。
沐止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轻轻的说:“不会。我只会为了你覆了天下。”
娘哎!这句话把我震撼的涕泪横流,再看沐止薰时,就觉得他笼了一袖的阳光,那叫一个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我感动的扑到他怀里去揩油,沐止薰在我头顶上说:“等会去找百里兄道歉吧,你方才那几句着实有些过分。”
“哦!”我很爽快的答应,现在沐止薰无论要啥,我估计我都会给,哪怕他色心大发要我的身子,我也一定拉着他去欢快的一同滚床单。
别了沐止薰以后,我便去找百里安寂,结果问遍了宫女太监,个个都说没见到太子,百里安寂没找到,倒是寻到了百里东胤,老人家一脸愧疚的看着我,一副欲语还休的可怜样儿。我突然无比的厌恶起自己的矫情来,你究竟在别扭什么?他们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的兄长,抛去前尘往事纷乱恩怨不说,至少此时,他们毕竟是捧出了真心来对你好的。
百里东胤嘶哑的叫我:“薏仁。”
我虽然原谅了他,可是对于这突然蹦出来的爹,也还是不能适应的,是以朝他笑一笑:“陛下,让我先叫你陛下吧,至于父皇,我是真的叫不出口。”
百里东胤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似乎对我能对他笑已经很满足了,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你这十七年来,我没对你尽到一分一毫的抚养责任,我这个父皇,委实也当得不称职。”
我很敷衍的点了点头,现下里最重要的是找到百里安寂同他道歉,我想起自我认识他的时光以来,从头到尾他都没负过我,是以愈发因为对他口出恶言而感到内疚。我从宫内找到宫外,突然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是许久未见的赵兰因。
此人见到我,惊诧的瞠目结舌,指着我:“小、小米?你做什么一副姑娘家的打扮?莫、莫非,你爱上了哪个男人?”
我很无奈,正要解释,他突然绕着我打了一个转儿,兴奋的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就一直想不起你究竟像谁,如今可算让我看出来了,小米,你知不知道,你在某些角度和咱们太子殿下长的挺像的哎!”
我无言以对,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赵兰因豪爽的拍了拍我的肩:“小米,你能长的像咱们太子殿下,你应该感到很荣幸。别做姑娘家的打扮了,凭咱太子殿下的风骨,一个男人算什么,一定是手到擒来的!扮回男装,赶紧的去追心上人吧!”
我被他拍的咬牙切齿,字字血泪道:“既如此,你可有瞧见太子殿下往哪里去了?我去向他取经。”
“哦,我瞧见了,他往城里悦来酒楼去了。”
我得了百里安寂的去处,辞别赵兰因,直往悦来酒楼而去,在楼下便瞧见楼上雅阁里,百里安寂正举着个酒坛子咕嘟嘟的畅饮,那酒一半灌到他嘴里去,一半洒在他衣襟上,模样儿十分的落魄潦倒。
完了,我心里七上八下,没想到居然把他刺激成这副样子,是以推开雅阁门的时候很是不安,贼头贼脑的向他走近几步,期期艾艾的向他道歉:“三、三哥,对不起……”
百里安寂是一个妙人,这么样的喝法,他居然还未醉,闻言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那叫一个清明,直勾勾的看着我,半晌摆手:“没关系。”
我瞧这苗头不像是要追究我的样子,胆子大了一点,向他又蹭了几步:“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我……”
“我知道。”他打断我,淡淡的说:“你是我妹妹也好,不是我妹妹也罢,我总是要护着你的。”
我很感动,百里安寂难得有如此放浪形骸的样子,抛给我一壶酒:“来,四妹,陪你三哥痛饮三百杯!”
69酒嗝
百里安寂就是活脱脱一个酒池里的浪里白条英雄好汉,三百杯水酒下去,除了要多跑几趟茅厕外,面皮白皙得肌肤如雪吹弹可破,举着酒杯很得意的嘲笑我:“薏仁,你的脸就跟个母猴子发情时的屁股似的。”
我很萎靡,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哼唧,委实提不起什么精神同他对骂,我两个眼睛迷迷瞪瞪,眼前百里安寂的大头变成了俩,咧开了两张嘴,嘎达嘎达的上下开合两副白森森的牙齿,很有一种别样的风致。
我头痛脑热,一边打酒嗝一边哼哼,对桌上一个彪形大汉也喝的醉醺醺,正在同一桌的同伴拍胸脯吹牛,说:“我同你说,我可是见识过花满楼里花魁媚娘的床上功夫的,那柔软的身段,卧上去跟卧在棉花堆上似的,还有销魂的胸脯,灵活的十根手指,保准让你欲仙欲死!”正嚷到高兴处,楼梯口上来一个娇小的妇人,三寸金莲颠颠的碎步移到彪形大汉身旁,两只春葱十指如疾风闪电一般,干脆利落的拧起大汉的一只耳朵,面目狰狞道:“两杯黄汤下肚,不回家挺尸去,在这里放什么屁!我给你的银子呢?让你买的猪大肠呢?”那大汉嗷嗷叫唤着,连声讨饶,十分丢人的被妇人提了回去。
我幸灾乐祸的指着那大汉畏缩的背影狂笑:“哈哈!三哥,他见识过花魁的床上功夫有啥了不起,我同你说,我在军营的时候,好几次看到李大佛他们比大小,我可看过男人最大的尺寸和最小的尺寸……”我一边说一边比划,很是得意,眼见着百里安寂烈酒都染不红的脸在此时却红了个透,跟个公猴子发情时的屁股似的,我得意的更加手舞足蹈起来,正比划到激昂时,楼梯口上来一个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正是乌衣年少朗眉星目,两条修长的腿大步生风走到我身旁来,一只白玉般的手拨开我手中的酒杯,我看直了眼,大着舌头调戏他:“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我昏昏沉沉中还挺佩服自己,诗经里我记得最熟的就是这首描写翩翩君子的诗了!这公子冷笑一声,曲起一指在我头上弹了一个火辣辣的爆栗子,面沉如水道:“几杯水酒下肚,连我是谁都不识得了?我让你道歉道到酒楼里来了?”这声音挺耳熟,我再定睛一瞧,立刻捂着头缩回桌子底下去,悲摧的叫他:“二哥……”
沐止薰面色很平静,火气却很旺盛,我当下立刻很明智的选择将头一歪,醉过去了。
醒过来以后我头痛欲裂,躺在床上哼唧,窗边一个人影立刻走了过来,手里一碗醒酒汤,那声音冷冰冰凉飕飕:“喝下去。”
我被沐止薰这声音冻的一哆嗦,十分听话的喝完了那碗汤,乖顺的将他望着,不知道惹到他老人家哪里了,沐止薰将眉一挑:“你还记得昨天醉酒时做了些什么?”
啥?我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兴师问罪之意,十分痛苦的晃着脑袋回忆,脑袋里一团浆糊黏答答,委实是回忆不出什么了。我再瞧了瞧沐止薰难看的脸色,突然灵犀一动,激动地一跃而起:“二哥!莫非我昨夜趁醉酒占了你的身子了?”哈哈哈!我想到这个可能性便觉得激动的不能自己,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沐止薰的脸当下便黑了一半,看上去似乎更生气了,我立刻闭起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好吧,你老人家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啊!
沐止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慢慢俯□来,两手撑在我身体两侧,一张俊逸的脸庞越贴越近,我瞧着他越来越近的微颤的长睫毛,居然着了魔似的柔顺的慢慢躺平在床上,沐止薰勾起嘴角,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声音十分销魂:“你昨日醉酒时说,你见过许多男人的尺寸,是不是?”
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扑在我的脸颊上酥酥麻麻,我觉得我全身的骨头都软成了面条筋,眼见着他的嘴唇越来越近,觉得心里有一锅开水在咕嘟咕嘟沸腾着,十分没有出息的心跳如擂鼓,眼看他的唇就要贴上我的唇瓣了,这当儿我胃里一阵咕噜作响,一股气流勇猛的直涌上胸臆冲出喉头,“嗝!”我好死不死十分响亮的打了一个过夜的酒臭嗝!
这一阵味道扑到沐止薰面上去,我与他同时静默了良久,我眼见着沐止薰眼里那两簇原本旺盛的小火苗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唰”的一声,熄灭得一星星儿都没有,冒出几条袅袅黑烟来,余烬很是惨烈。他面色死寂,眼里清清楚楚写了“嫌弃”俩字,将头一偏,不发一语的预备拂袖起身。
我简直是万念俱灰,恨不得拧下自己的胃来,眼见着大好机会到口肥肉就要滑脱了,立刻伸出俩胳膊圈住沐止薰的腰,死死抱住他不松手。手下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