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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烟色暮长天
作者：清雾潋月
不是初遇的初遇
“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睡着了，会着凉的。”
随着小丫鬟的惊叫声，顾飞烟缓缓睁开眼，无奈地笑了笑。雁落这小丫头啊，都教了多少次了，还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真是拿她没办法。算了，随她吧，天真烂漫，未尝不是福气。
“小姐总是那么不注意身体，这怎么能行呢！”雁落急急地奔到顾飞烟身边。小姐居然趴在花园的石桌上睡着了。秋冷露凉的，小姐身子这般单薄，着凉了可不好。
“好了，雁落，我下次会注意的。”看着小丫头因疾奔而晕红的小脸，一向散漫的顾飞烟也有些不忍，便轻声安抚道。
可是小丫鬟却仍为自己散漫的主子不注意自己的身子而忿忿。
“看你嘴巴撅得都可以挂茶壶了。”顾飞烟打趣道。
“小姐~”小丫头一跺脚，有些赌气得撇过头。
顾飞烟正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烟儿。”
“老……老爷。”还在赌气得雁落吓得脸色发白，结巴道。
顾飞烟好笑得看着雁落。
“爹，有什么事吗？”顾飞烟有些好奇。她的父亲平时忙得像陀螺一样，今天怎么特地到她的院子里来了。
“烟儿，你如今也十九了，平常女儿家十五及笄就嫁人了。你自小就有主见，爹也不逼你，所有的提亲爹都替你推了。但是如今你都十九了，你娘每日都为此着急啊。”
顾飞烟垂头敛去眼中的神色：“爹，女儿省的。但是婚姻大事，女儿暂时还未考虑。”
女儿自小就有主见，她的事他总是任由她自己做主。看着如今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顾清河叹息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女儿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不去干涉，只是夫人那边看来又要麻烦些了。人哪，不知不觉就老了，顾清河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看着父亲渐渐远去有些微偻的背影，顾飞烟眼神有些复杂。她不是不知道父母对她的纵容，从不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他们为她的婚姻大事着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
顾飞烟叹了口气，算了不去想了。不过，很久没回崇吾山了，也不知师傅他们如何了，也许该回去一趟了吧，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只是自己不够勇敢。
皇后在宫中主持一赏花宴，邀请京中大家闺秀入宫赏花品茗。身为相国千金，顾飞烟自是收到了邀请函。
看来去崇吾山要缓一缓了。看着手中红笺，顾飞烟有些郁闷。平素没什么事，偏要在人家打算出远门时邀请别人赴宴，不去还不行。
赏花宴？不知道是美人赏花呢，还是太子赏美人呢……顾飞烟摇了摇头，反正自己不过是走个场罢了，皇宫那种地方还是少沾为妙。
赏花宴是在皇后的凤仪宫花园举行的。
在侍从的带领下，顾飞烟边走边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周。
通向凤仪宫的白色玉道中央刻满了繁复的西番莲，漫长的玉道尽头是一片辽阔的湖面，轻泛涟漪，升腾着淡淡的雾气，水面上朵朵白色莲花在雾气中似笼着朦胧而圣洁的光辉。
湖面上飞跨着一座宏大的汉白玉石拱桥，如飞虹卧波。桥两面的栏杆上雕着大小相同但形态不同的汉白玉狮子，栩栩如生。桥面中间平坦，两侧雕着兽面浮雕。
湖的对面就是凤仪宫。
过了桥，顺着白玉台阶拾级而上，迎面是一个精致的亭子，十六根通长的朱红色丹漆柱子，两层飞檐凌空挑出，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亭子两侧是两尊展翅起舞的丹顶鹤铜像。穿过亭子，是三间大门，而大门的后面则是凤仪宫的主殿昭阳殿了。
凤仪宫花园，皇后着一身朱红色绣金线九凤宫装，端坐于紫檀木交椅中。看着园中对着她有些拘谨的女子们，温和地开口道：“今儿是三月三，牡丹花开得正好，本宫邀请诸位共赏牡丹，诸位不必拘礼。”
待皇后走后，诸女才真正放开了，三三五五聚于亭中，品茗赏花。和着花园中开着的牡丹真真是名花美人两相映。
顾飞烟本就走过场，并不重视这次赏花宴，相较于其他盛装打扮的女子，她只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衫。真是无聊啊。顾飞烟心中哀叹。略略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注意，便离开了花园。正准备四处转转，转过身却被一个人挡住了。是一个很美的——男人。这个美到妖艳的男人凤眼微挑，眼波流转间便是万种风情。顾飞烟看到这个美得过分的男人，有一种晕倒的冲动。虽然这个美人美得摄人心魄，定力差的估计真的会迷得晕头转向。但是顾飞烟绝对不是以上这种情况，而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怎么会在皇宫里遇到他！
这是顾飞烟第二次遇到他，第一次是在楚州的夕照楼。夕照楼是楚州最负盛名的——小倌馆。三年前，顾飞烟收到了君释旋即将成亲的消息，被伤透了心的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了小倌馆。她只是很单纯的去喝酒，至于为什么去小倌馆喝酒，浑浑噩噩中她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她的动机很纯洁啊。
夕照楼不愧是楚州最富盛名的小倌馆，里面的小倌个个风姿楚楚，比女人还动人。她支着脑袋，眯着眼睛，半醉中看到的不过是一堆花花绿绿的人影。
蓦然间，一个鲜红的身影占据了她全部视线，她转过头看另一边，那个身影仍是牢牢霸占着她的视线。
顾飞烟一向散漫没有脾气，只是在君释旋背弃誓言另娶他人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喝酒还不让她清静，没有脾气的顾飞烟不禁也有些上火：“对不起，我不叫人。”
“呵……”斜上方传来一声醉人的清魅笑声，连带着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一些微醺的醉意。
顾飞烟抬起头，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对上了顾飞烟喷火的双眸，顾飞烟有一瞬的愣神。眼前的男子风华绝代，妖娆魅惑。即使放在各色美男成群的夕照楼，这样的容貌也是绝顶的，应该是夕照楼的头牌小倌吧。
如果男人都长得这么漂亮，那让我们女人怎么活？这是顾飞烟的第一想法。是以，顾飞烟有如此定力只能说是她易于常人的逻辑，而不是因为她高于常人的定力。
看着顾飞烟因染有酒气而迷蒙的双眼，那个男子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姑娘来小倌馆只喝酒岂不糟蹋了银子。”
说完俯□，对着顾飞烟小巧而洁白的耳垂轻轻呵气。洁白的耳垂似也被熏上了酒气，变得如血般通红。酒精上脑的顾飞烟此时哪还能动脑子应对啊，是以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
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这是彻底酒醒后顾飞烟的第一反应。
那次经历顾飞烟一向羞于回想，认识她的人打死也不会相信一向对事漫不经心的顾飞烟居然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当这件事快要被顾飞烟淡忘的时候，她居然在皇宫里看到了那个男子！天，我是眼花了吧。顾飞烟喃喃自语，自我麻醉道。
“呵……”仍如三年前一样，眼前的这个男子笑得清魅。仍是鲜艳的红色衣袍，金色的四爪龙纹饰明确地表示着他绝对不是因美色进宫的小倌。
“我叫凤阙舒。”风华绝代的男子轻笑。
顾飞烟有些颓丧，生平唯一一次丢人，本以为事情过去也就不会有人知晓。只是三年前她霉运连连，连累到现在居然碰到了本以为是萍水相逢之人，也是唯一看到狼狈的她的人。
凤阙舒，延陵王朝的三皇子。当今圣上九子，成年的皇子有四位。大皇子，海陵王凤阙宸，二十又五，宫女所出，是以虽为长子，却没被册为太子。二皇子凤阙歌，二十又三，皇后所出的嫡子，五年前被立为太子。三皇子就是清逸王凤阙舒，二十整，慕贵妃所出。
顾飞烟有点后悔，早知道会遇到他，刚刚就不该溜出花园的。无聊总比麻烦好啊。她一向怕麻烦。
“准备去哪里，姑娘第一次来皇宫吧，可能会迷路，舒可为姑娘带路。”凤阙舒嘴角微微一勾，只是这迷人的笑在顾飞烟的眼里绝对是笑得不怀好意。也不能怪顾飞烟，凤阙舒和她第一次相见，他就调戏醉酒的她。
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顾飞烟，凤阙舒以扇抵唇笑得是百花失色。有意思，没想到今日进宫竟然会遇到她。三年前一别，那丫头竟然消失无踪，连他都寻而不得。如今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用了。”顾飞烟定下神，回绝道。正准备绕开凤阙舒，手突然被牵住。顾飞烟低头，是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而手的主人并不打算放开，因而顾飞烟怎么甩都挣不开这只看似只是轻握着她的手。
凤阙舒在她耳边轻道：“你是挣不开的。”是的，你是挣不开的。凤阙舒微笑。
见此，顾飞烟也不甩他的手了。既然是白费力气，何必浪费力气呢。反正她也不怕被人瞧见。
如愿地拉着她的手，凤阙舒笑得很开心。便领着顾飞烟四处转悠。顾飞烟很惊奇地发现，他领她去的地方风景很美，但是一路上却是没有任何人。至于原因，顾飞烟是不会费神去探究的。她只是很欣慰，至少不会有什么流言传出。不是因为她在意名声，名声本就是身外之物，她从不在意。而是怕被思慕凤阙舒的女人打扰，流言传出就意味着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估摸着赏花宴快结束了，顾飞烟便离开了皇宫。
回到相府，顾飞烟便懒散地斜卧于紫檀木镶云石罗汉床中，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累人啊。顾飞烟打定注意离开京中。没想到当初回相府，一待就是三年。
都是冷心人
“君释旋……”顾飞烟轻叹。六足荷叶香几上鎏金凤纹香炉缓缓升腾起伽南香厚重浓郁的味道，氤氲了时空，让人有一种恍若置身梦境的错觉。
年幼的顾飞烟身体不好，顾清河夫妇只有一女，自是焦急万分。也是机缘巧合，六岁那年，正好遇到有事下山的剑圣圣渊。圣渊见顾飞烟骨骼清奇，是个难得的练武的好苗子，便带顾飞烟到了崇吾山。崇吾山九霄宫是延陵王朝的武学圣地，能拜于九霄宫门下绝对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然而九霄宫素来人丁不兴，因为九霄宫只挑资质及其出众之人为弟子。
顾飞烟被圣渊带入九霄宫，便拜于圣渊座下。圣渊剑圣有弟子四人，顾飞烟是最小的，也是最晚拜圣渊为师，是以排行第四。为了方便起见，顾飞烟化名为顾疏影。除了圣渊，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
君释旋拜师比顾飞烟早一年，为须陵君家次子。须陵君家，百年将门，出过名将无数。这一任的君家家主就是赫赫有名的战神，镇国大将军君远威。同顾清河一文一武被誉为延陵王朝的双子星。
年幼相遇，十年漫长的相伴，男子俊美，女子清丽，端是一对天成佳偶。众人都这么认为，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君释旋执着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这辈子，君释旋非卿不娶。”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她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
顾飞烟笑了笑，都说人生如戏，她自认是个看客，却不想自己居然也做了回主角。三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为何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当初的伤心欲绝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儿。人哪，果然是健忘的。也许她并不是那么的爱他，只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便也这么认为。那段时间，她成了九霄宫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离开九霄宫，到底是因为这是块盛满她美好回忆的伤心之地，还是不想看到那些所谓的同情的眼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三年一晃便过去了，她仍是那个散漫的顾飞烟，看天边云卷云舒，岁月静好。
“小姐小姐！”
“雁落，你被狗追了吗，跑这么急干吗。”顾飞烟瞧着门外风风火火疾跑的丫鬟，这两天着小丫头活力过头了啊。是不是跟着她这个懒主子，最近闲来无事，精力旺盛？正思忖着要不要叫她抄几本佛经静静心，顺便练练字也是好的。
“小姐，是清逸王来了，说是找小姐。”雁落红着的小脸不知是跑急了还是见到美男了。看着冒着心心眼的小丫头，顾飞烟有些无语，真是丢脸啊。不过自己在他面前脸早就丢尽了，丢不丢也就无所谓了。只是凤阙舒找她干吗？她还没和他熟到这种地步吧。
“烟儿。”
前脚刚踏入大厅的顾飞烟突然感到背后凉飕飕的，真是恶寒。对他知晓她的身份她毫不惊诧，只是一日不见，这称呼直接从姑娘变为烟儿了。暗自翻